第30章 生辰1
杨嘉乐的生辰要大肆操办，张妃邀请了杨清平与景明珠。
景明珠左想右想，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金玉珠宝发呆，她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东西，最后只能去杨清平的书房求他帮忙。
他正与属下谈论要事，她不骄不躁站在外面等他。
侍卫问要不要通禀，她摇头说不用。她总是很识大体，知道什么事更重要。
见里面讨论之声不绝，好不热闹，外面又下着雨，天色阴沉沉的，景明珠凑到月牙耳边，同她吩咐了一些事，月牙听着吩咐便走开了。
不一会儿，月牙拧着一大篮子热气腾腾的糕点回来。
景明珠又让人烧水，煮开了清火的菊花茶。
她让人放凉一壶，热着一壶，这样等他们要喝时，就可以兑出温度适中的水。
景明珠办事总是妥帖得教人挑不出毛病，她总能设身处地提供别人要的东西，父亲的朋友江尚书侍郎总夸她会做事。
不少人说若她是男子，做事这般妥当，很适合走仕途。
她总是微微一笑，谢过别人，并不放在心上。
他们不知道的是，她的办事效率与喜好息息相关，只对喜欢的人面面俱到。若是她不喜欢这个人，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绝不可能待他殷勤。
体贴周到这些处事策略。
对很多人来说，是能不能的问题。
而对景明珠来说，更多则是愿不愿，那个人配不配的问题。
好不容易散了会，门口的侍卫说她能进去了，她命几个婢女随她一起进去。
她与众人道谢，又命人将糕点分发给众人。
有胆子大的下属边喝茶边笑道：“九殿下，府上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样，以前我们来了多少次，点心又冷又硬，茶还烫嘴。”
杨清平毕竟不管内务，自然也发觉不得这些。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景明珠。
景明珠正好迎上他的目光，那是只为她而来的目光。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为了这刹那流转的目光，景明珠心都颤动了。
杨清平很快挪开眼睛。
景明珠笑着回应：“九殿下心里装的是家国大事，有些细节注意不到，之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替他向诸位赔个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拘谨的氛围顿时放松下来。
又有人开玩笑说：“之前我们听说景姑娘爱端架子，总是冷着一张脸，谁的面子都敢驳，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那些都是谣言。”
月牙在一旁护着她：“谁这么说的？我们家小姐最没架子了。”
众人吃吃喝喝，玩笑一番才去。
其实众人说得没错，在看不上的人面前，她总是端足了架子。
别人说她清高也好，做作也罢，反正她根本不介意。阮籍还能青白眼呢，她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姿态，她乐意，别人也管不着。
待所有人走后，杨清平立刻敛住笑颜。
他手边茶水糕点碰都没碰，只是冷冷看着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景明珠谨慎地问：“明天就是你弟弟的生辰了，我不知他的喜好，所以来问问你。”
杨清平淡淡答：“他？自然跟我母妃一样，奇珍异宝，越贵重越好。”
景明珠吃了一惊，但杨清平又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心里马上有了主意，便送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母亲说那颗夜明珠整个九州只有两颗，另一颗镶在大罗皇帝的冠冕上。
可是她转念一想，光送珠宝会不会太敷衍了？
张妃会不会嫌她不够用心吧？
她在家里过生辰的时候，除了送礼物，月牙还会亲手给她做一碗长寿面，她从小到大什么宝贝没见过，金银珠宝都看淡了。
她问杨清平：“不如我们再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听到这个提议，已经忘记的回忆再次涌上杨清平的脑海。耳边似乎传来泥人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他母妃一句愤怒的：“滚！”
“你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废物的！”
“没出息！常妃这个贱人！竟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你是大庆的九皇子，你天生就是高贵的，怎么能做工匠做的事？”
杨清平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眼角微微湿润，苦笑着。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她不喜欢。”
于张妃和他弟弟而言，唯有荣华富贵才是值得追求的东西，至于亲手做的礼物，又不值钱，矫揉造作，没有什么价值。
母亲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的弟弟更是如此。
景明珠当杨清平怕麻烦她，便说：“放心，我专门求着家里的大厨学的，味道不会很差劲，而且长寿面做起来也不算麻烦。”
杨清平想起母亲厌恶的表情。
他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甚至于心不忍。
他终于解释道：“她不爱吃面条。”
景明珠微微叹道：“可惜了，我做的长寿面可好了。每年到我爹娘生辰，我都会给他们煮长寿面，他们总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句话，轻柔得像羽毛扫过脸庞，轻轻触动了杨清平的心灵。
她眼睛里瞳孔都是亮的。
下一秒，景明珠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直直看着他，脸都红了，她小心而期待地问：“清平，晚上回来，我煮长寿面给你好不好？”
她激动的眼神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那样满怀期待地将自己的心意捧出，然后被人摔在地上，破碎，贬低得一文不值。
那是他最不想回忆起的情绪，他也不希望别人感受。
他本不想接受景明珠的礼物，可是看到她清澈炽热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应了声：“好。”
杨嘉乐这个生辰，杨清平母妃的宫殿里多了不少人。
其实今天也是杨清平的生辰，早上礼部便按规矩送来了贺礼，杨清平特地命礼部的人不要声张，不想自己被别人注意到。
有上门九王府给杨清平送礼的，都被他一句“记错日子”打回去了。
他很讨厌吵闹，更讨厌为权势假惺惺扑上来的模样。
但杨嘉乐的生辰，被张妃广而告之了。
杨清平将立为太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相往来的王孙贵胄都想巴结他，杨嘉乐这场生辰宴会格外热闹，珍奇宝物数不胜数。
张妃很喜欢别人的包围和奉承，见了珠宝更是合不拢嘴。
她喜欢繁华，她就是为繁华而生的。
景明珠将夜明珠送过去，她更是一脸欢喜：“听闻这种夜明珠，整个九州都只有两颗，还有一颗被罗国皇帝戴着，哎呀这真是！”
众人皆是惊奇，景明珠竟把这般贵重的宝物送人。
唯有景明珠自己觉得没什么。
她素来不喜欢珠光宝气的东西，衣服首饰也是够用就行。世家贵族的淑女们觉得她是个异类，背后有意酸她，说她故作清高。
其实她只是不感兴趣，在她眼里，珠宝与鱼目没有分别。
杨清平一现身，便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
父皇的嫔妃们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博前程，无不过来夸杨清平几句，希望能讨得他开心，将来他登上皇位，能重用她们的儿子。
杨清平喝了几杯酒，便受不了这种氛围，匆匆跑去藏书阁看书了。
两人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景明珠累得筋疲力竭，一上马车，脸色就很难看。
杨清平见她脸上一脸疲态，便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停车休息？”
景明珠摇摇头：“不用，我睡一会儿便好了。”
她实在不喜欢应付那些场合，但张妃偏要留着她，她想着前天惹张妃生气，今天便不敢再拒绝之，便强忍着反感应付客人。
那天与张妃吵架后，她其实就不大喜欢这个人了。
她发现张妃跟后宫很多娘娘一样，都是很虚荣的人，脑袋空空，也没读什么书，凭着青春貌美上位，连待人处事也不行。
要不是顾念杨清平的面子，她早就跟张妃生份了。
两人的马车正路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最近这几天天气好，时常有人放孔明灯，路边也多了许多卖灯的，吆喝声传到景明珠耳中。
她抬起帷幔，正好看到一对恩爱的情侣，心里忽然温柔。
她问：“我们去放孔明灯好不好？”
杨清平本想拒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她，一点也不喜欢，可是一看到她眼里的星光，那么期待，他又开始愧疚，动摇。
反正只是放个孔明灯，出门走走，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杨清平点头，淡淡应了声：“好。”
她刚刚只是试探，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见杨清平真的答应，景明珠又惊又喜。
这是景明珠最开心的一天，杨清平同意与她去放孔明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菩提戒指，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人要是向好的方向看，处处都可以看到希望。
两人一路来到湖边，有大船带二人去了湖中心，景明珠做事很周全，孔明灯等东西早已备好，就差在上面写上心愿了。
景明珠拿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什么家人康健，婚姻美满。
能想到的心愿，她一个不漏全写上了。
杨清平只是在一旁看着，纹丝不动。景明珠写着写着，忽然停下来问：“九殿下，为什么你不写呀？你没有心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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