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细微的电流声在空中消失, 宋勉手铐向后抵着墙。不远处的十几名alpha个个眼中猩红，他在角落里，整座封闭的实验室密不透风, 顶上的光线昏暗，光线落在他眉眼处, 与背后潮湿的青苔融为一体。
体内在不安的躁动, oga的信息素自带吸引alpha的本能，宋勉无比担心谢灿然那边的情况，但是他相信谢灿然。
不远处的alpha们在盯着他, 他此时在庆幸自己对于alpha的信息素压制不怎么受影响。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口袋里只有几只创口贴，还有谢灿然前一天给他的墨硝石。
墨硝石棱角尖锐，宋勉攥在手里, 掌心过于使力, 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肤, 有温热滚烫的鲜血流了出来。
宋勉置身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他感觉到了掌心传来的疼痛。隔壁的小oga在尖叫, 那尖叫声刮破人的耳膜，像是一把锐利的钩子直直穿透心弦。
他被那尖叫声叫的心神一颤，阴影笼罩下来, 他想他不会是这十几名alpha的对手，他在第一道阴影落下来时，毫不犹豫地用墨硝石划破了alpha的脸。
他看到了一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这名alpha拥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此时那双眼里充满猩红, 眼中带着痛苦的神色。
沉重的锁链碰撞在一起, 宋勉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嗓音。
“……对不起。”
宋勉因为这一声道歉而愣住, 他的头脑被烧的有些不清楚，本能让他在渴望被标记，理智上却让他生理产生厌恶。
欲-望驱使是本能，它极其容易让人放弃思考，放弃自己的底线与坚守的道义。
在他愣神的这一空档，一记重拳落在他的太阳穴，他眼前一黑，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避开了下一道拳风。
太阳穴传来炸裂一般的疼痛，宋勉脑袋被迫顶着墙，他耳边出现巨大的嗡鸣声，掌心还攥着那块墨硝石。
他在那名alpha过来的时候，用手铐翻转缠住了alpha的脖颈，两道黑影在他周围笼罩，远处的几名alpha有的还保持着理智……不，应该说是把他当成了猎物。
猎者总是喜欢看猎物挣扎筋疲力尽，看猎物一点点地从仅存希望到绝望，这是兽群之中亘古不变的恶趣味。
宋勉手里的墨硝石对准了那名alpha的脖颈，他的手腕青筋凸起，在墨硝石快要刺入皮肤时停在半空中，那名被他划破脸的alpha握着他的手按了下去。
他听到了尖锐的石块刺破血管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闻到了腥咸的海水味道，滚烫鲜红侵染他的视线。
宋勉能够听见自己被不断放大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非常缓慢，他的嗓间在那一刻被堵住，好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深黑的眼睫被鲜血粘的略微颤动。
他眨了眨眼，看到自己握着墨硝石的手在发抖，那名被他划破脸的alpha径直前倾，墨硝石穿破他的侧颈，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血……我们的血燃烧起来……像是西泊屿的极光。”
深红色的血淌了一地，宋勉身边躺了两具尸体，他听着隔壁传来的尖叫声，用颤抖的指尖将墙缝上的电线扯断。
在电线落下来时，沾到地上的鲜血，几乎是顷刻之间，火势迅速蔓延，他撑着墙站起来。
隔着火光，宋勉和对面的几名alpha对视，热浪扑面而来，这里是废弃的实验室，里面的机械是特殊材质，原本是不可燃烧的物质，但是在沾上那些血之后，火势不断地蔓延。
灼热的火焰带着生命被燃烧时残忍的瑰艳，中间的火焰是深蓝色的，像是一层层向外过渡的焰火，宛若一道自天穹散下的极光。
和深红的鲜血与阴暗处的青苔衬映在一起，形成一副阴影里生出火光的画卷。
火吞噬着整座实验室，对面的几名alpha全部在原地站着，一盏天平通过火势在两边保持平衡。
假如只是强-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ga，这件事不需要犹豫，他们所有人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眼前这个oga已经解决了两名alpha，现在谁上前，可能都会做下一个被解决的对象。
满天的血腥味遮住了宋勉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他用掌心的鲜血抹在后颈和手腕上，他的眉眼也沾满了鲜血，清瘦的背脊挺直，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弓。
他想，如果他再厉害一点，他就能够亲手解决这群渣宰，显然现在不行，他更担心的是那群小oga，还有他的小殿下。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用墨硝石刺向了角落里的旧式监控。
“砰”地一声，他听到了虚拟电子屏幕碎裂的声音。
透过屏幕，少年背后是一片火光，他站在火光中央，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电子屏幕，“刺啦”一声，影像中断了。
宋勉耳边是闷哼声、□□撞击在墙壁上的动静，还有火焰灼烧皮肤时产生的细微声音，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从这里出去到隔壁去找小殿下一个念头。
……
陈旧的记忆在不断地褪色，宋勉猝然睁开双眼，他呼吸粗重，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浑身依旧冰冷。
他意识缓慢地回归，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他太阳穴传来抽疼，慢慢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抓着被子边缘，掌心汗湿了一片被单。
宋勉起身，他全身肌肉依旧在绷紧，脑海里很乱，那些记忆碎片萦绕在他脑海里，虽然毫无牵扯，却默契地穿成了一条线。
他出了自己的房间，一楼大厅里的实验区今天人很少，不过刚踏出房间，有工作人员到了他身边。
“宋勉，你醒了，沈博士一会过来看你，你现在去哪里？”
宋勉在原地站定，他眼眸漆黑，像是两口见不到底的枯井，他看着工作人员，问道，“我随便看看……我晕了几天？”
“你晕了五天，宋勉，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去。”
宋勉很好说话，他点点头，“是不是沈博士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我没打算出去。”
“我有点饿了，准备去食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工作人员被宋勉的反问问住了，宋勉表情看上去非常自然，工作人员站着没动，宋勉已经转身走了。
宋勉去了食堂，他要了一份套餐，慢慢地把餐食吃完，平常他并不怎么挑食，然而他吃完青菜之后，却没忍住吐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巴，吐进垃圾桶里。
耳边有一瞬间失去了听力，他脑海里划过一帧帧的记忆碎片，抱着垃圾桶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宋勉额头冒出来冷汗，他拒绝了工作人员的问候，自己去洗手间里漱了口。
回到房间里，沈岁谨出现在了他房间里，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博士。”宋勉如常地在沈岁谨面前坐下。
“宋勉，你这次晕了很久，你想起来了什么吗？”
宋勉回答道：“想起来了一些，我记起了……我和小殿下被绑架了。”
“他们扮作小殿下的模样把我带走了，然后用我引小殿下上钩。”
宋勉前面还能如常说出口，后面的话说的却有点吃力，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略有些苍白。
沈岁谨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对他道：“你可以不用着急，慢慢想。”
“谢谢。”宋勉接过了水，他没有喝，而是一直拿着用手指摩挲，继续说，“他们把我们分开关在一起……我被注射了催-情剂，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十几名alpha……小殿下那边，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沈岁谨直视他的双眼，手指握着钢笔，问他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没有逃出去，是小殿下……他失踪之后很快有人查到了那里，那里在黑海边缘多种族的交界处……有人放了一把火，我和小殿下被救走了。”
宋勉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他说，“我的记忆只停留在我们被救走……之后我就醒了。”
沈岁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的眼睛偏细长，瞳仁颜色略浅，让人想到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冷血动物。
钢笔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停下，沈岁谨说，“你好好休息，这两天不会给你注射药剂，我们可能会转移到别的地方。”
宋勉拧眉问道：“沈博士，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岁谨站起身，把手里的资料合上，神色明显淡了几分。
“这是上面的指示，目前并不确定，如果确定之后我会再通知你。”
“沈博士。”宋勉再次叫住了沈岁谨。
沈岁谨扭头，他说，“我想要找您要一样东西。”
“能不能给我一只小白鼠？”
宋勉说：“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想要养一只宠物。”
沈岁谨看了他一会，说，“可以，你想要哪一只都可以和外面的科研人员说。”
宋勉目睹沈岁谨出去，他指尖拽着自己的被子边缘，掌心里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三条线，一条是直的，另外两条是弯曲的。
他找科研人员要了一只实验过后被扔掉的小白鼠，小白鼠口吐白沫，看上去奄奄一息，他握着小白鼠，知道无数道监控在监视着他，他目不斜视地握着小白鼠回到自己的房间。
监控里，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步伐不紧不慢，他的头发长得很长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着一只老鼠，眉眼略微垂着，单看相貌，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少年握着小白鼠回到自己房间，他把小白鼠放在自己书桌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片薄薄的刀片。
然后监控里浮现出来少年如何一步步地把小白鼠解剖分-尸。
显然他的技术并不怎么好，但是刀片运用的非常娴熟，小白鼠被切成了好几份，少年嘴巴里在念叨着什么。
如果他们能听见，就会知道宋勉在认真地道歉。
宋勉把小白鼠的尸体再次组合到一起，只留下来一部分血液在桌子上。
“对不起，但是我需要知道答案。”
宋勉把刀片放在一边，然后用电池的正负极连上细铁丝，那一瞬间，像是不经意地，火燃烧到了血液上面，他再次见到了记忆中的颜色。
仿若生命在燃烧，带着残忍的瑰丽。
宋勉不紧不慢地又把火焰扑灭了，他把小白鼠的尸体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躺在床上，像平时那样地闭上眼。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入梦了，因为他已经想起来了那三个月的记忆，他只是单纯的睡一觉。
半夜他隔着墙好像能够听见那些alpha的尖叫声，他想起来小殿下说过，兔子平常是不会叫的，只有痛极时才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可能那些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他们每个都是兔子。
宋勉安然地睡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一早，这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他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什么都没有拿，他两手空空，只带了一块他从海边捡来的墨硝石。
通向外面的大门已经被封住了，宋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从二楼穿过实验区，到了alpha的治疗区。
宋勉找到了那条通往红棕榈林的通道，他一路异常通畅，没有任何科研人员注意他，或者是说不想让他知道。
他来到了那片红棕榈林，腥咸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面前是金色的沙滩，阳光撒在上面闪闪发光，远处黑海碧绿，他向前走了不到二十步。
海风扬在脸上，他身侧多了一道身影，他转身，沈岁谨在他不远处站着，身后十几把麻醉-枪对准了他。
宋勉表情没有表现出来太意外，他还是惯例询问了。
“沈医生，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沈岁谨向前走了两步，宋勉眼角扫到了红点瞄准他的额头。
沈岁谨：“按理说，记忆覆盖不会让你记起来一切。”
宋勉听不懂沈岁谨的话，但是他依稀能够明白。
沈岁谨问他：“我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暴露的。”
“是刚刚暴露的，”宋勉指了指那些麻醉-枪，“我原本只是想试试。”
“可能是从你跟我说起《违逆时间驳论》那一天起，或者更早，在我看到实验台的时候。”
宋勉说：“在我看到那些实验体时，我的脑里响起尖叫声……那种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有过。”
“直到昨天晚上，我解剖了那只小白鼠。”宋勉说。
沈岁谨褐色的眼珠盯着他，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勉看着平静的海面，他眼睫垂着，好像有光在上面闪烁，他说：“曾经有一名alpha告诉我，他们的血液能够燃烧，像西泊屿的极光。”
“他是一名被植入暴-戾因子的alpha，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们都是自愿的，直到他在我面前自杀。那时候我才想到……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
“可能他们只是被迫植入暴-戾因子的实验品……而实验的目的，我想沈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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