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烟嗓摇滚人鱼(二更)
当晚, 寒熠在刷布灵布灵音乐区的时候，看到这样一首新歌，瞬间虎躯一震。
只听了三十秒,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四个字。
什、么、玩、意？
他能听出“何赛”风有不少摇滚的影子, 比如强烈的节拍、动感的鼓点，以及不那么连贯，甚至有些跳脱的歌词。
但这位何赛, 显然没有摆脱当今流行的类似歌剧的曲风的引导, 而忽略了摇滚乐最重要的一点——
摇滚应该是一种让人心潮澎湃、几乎压抑不住情绪, 想要一起跳舞的音乐！
而不是一种用粗粝鼓点包裹着的精致垃圾！
寒熠在创作《一》的时候，出发点正是源于此, 侧重于表达那种罂粟垂败时悱靡的蛊惑感、日出时的喜悦与感慨……
“天呐，这首歌听了就让我很想去看日出, 然后, 摇头晃脑。”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 还在担心自己太低俗了！”
“虽然这首歌很简单, 但是真的很上头啊, 我在上班的路上感觉走路都踩点了。”
“听着e的新歌, 我直接飙车飙到了八十迈！”
“我也是！但是听了几遍之后, 那种感动和释放才慢慢爬上心头！”
这都是出现在《一》下面的评论, 也是一个摇滚应该拥有的评论。
哪怕只有一把吉他伴奏，也不会让听众坐着听完。
而反观《日落》, 下面的评论却大相径庭。
“我似乎看到了落日的余晖, 很美。”
“中间那段类似歌剧的华丽高音很优雅，结尾的氛围感很好, 适合睡前聆听。”
“美中不足就是前面有些太吵了, 让我的心脏很难受。”
“希望‘何赛风’能再讲些生活的美好, 日落这个意象实在太低沉了。”
寒熠看到对方评论区的这种样子，气笑了。
摇滚乐本质是一种最真诚的表达。
创作者应该真诚的用一种动感的方式表达最饱满的情绪，而这种情绪是能打动的人的。绝不应该只用些吵闹的节奏和鼓点，去包裹一种类似空中楼阁的曲调。
何塞风太烂了，依旧在用所谓的贵族审美作为出发点。就像在他原本的世界，白种人把自己涂黄并扎上鼠尾辫去冒充黄种人一样可笑！
这让寒熠一时怒火上涌，几乎都忘了对方的歌是建立在抄袭并拙劣的模仿自己之上的！
回过神，寒熠立即点击了对方视频下方的举报按钮。
可弹出的对话框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所举报的对比作品[《一》]已于今日被用户[何赛]举报，举报原因：抄袭。】
何赛竟然恶人先告状，把他的作品给举报了？
再次点击自己的后台，寒熠一声冷笑。
果然，布灵布灵已经把他的作品下架了！
而《日落》这种简单无脑的作品，竟然凭借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创新融合，瞬间登上了音乐区的前十！
尽管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处女作被搞了，尽管刚刚气的手指颤抖，此刻，寒熠仍是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俗话说得好，要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寒熠思忖半晌，觉得他的确有些问题。
他太保守了。
《一》虽然是摇滚的风格，但为了受众考量，寒熠做了不少妥协，并称不上有多么大胆，如果10代表真正的摇滚，0代表如今类似歌剧的曲风，那么《一》顶多算得上是7。
尤其是在乐段的衔接上，他按照原主的习惯，采取了一些过分柔和的过渡处理，而没把烟嗓的空灵洒脱发挥到极致。
想到此，借着这股愤怒，寒熠又拿起了吉他。
“何赛先生，真的很恭喜您，《日落》只靠短短三天就爬到了布灵布灵音乐区前五的位置，可谓创作了奇迹！”记者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但很多来自艺术世家的评论家和歌手都抨击您所谓的‘何赛风’是刻意讨好底层的音乐，请问您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何赛想了想，忽然一笑，露出一口完美的白牙，“是这样的，我认为好的音乐是可以穿越不同阶级、不同层次的。”
“所以，您还会继续创造何赛风的音乐吗？”
“我应该会有更多的尝试。”
记者眨眨眼，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您又是怎么想到使用吉他这种古老乐曲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平时看书很多，偶尔就看到了呀。”
“那请问您如何看待有些网友称是一位名字为‘e’的新人率先用了这样的乐器呢？”
何赛耸耸肩：“我想，从数据上来看已经说明一切了，如今我歌曲的点击率比对方多了太多，不是么？”
“是的！尤其是对方的音乐很快被布灵布灵下架，我们只要知道是您为我们带来了这样美妙的音乐就足够了！”
“没错。”何赛指指自己，甚至对着屏幕眨了眨眼，“这个风格，由我开创，自然也会由我发扬。”
“太棒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两天后布灵布灵的社团表演，我们有希望看到您的演出何赛风的歌曲吗？”
“哈哈，每月布灵布灵社团表演的名单都是保密的哦，如果观众呼声很高，那么……也许吧~”
何赛最后卖了个关子，然而弹幕还是瞬间疯狂起来：
[啊啊啊啊啊何老师请一定要出现啊！]
[我每个月就等这一天了！]
[我太想听何老师演唱《日落》了，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大众音乐！]
[是了，本社畜强烈赞同！]
两天以后就是布灵布灵音乐区每月一次的社团表演，基本都会邀请一些小有名气的歌手进行长达一天的联演，而何赛作为音乐区的佼佼者，已经几个月没露过脸了，自然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注意。
何赛看着弹幕被吊起的胃口，很是满意，于是又冲大家飞吻了几次才结束采访直播，关闭摄像头。
滤镜关闭，青春帅气的皮套后面，是一张布满麻子和痘印的脸。
他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自知相貌丑陋又缺乏才华，于是只能走上一条在网络上当“音乐裁缝”的道路。
他从不出席线下活动，而且一路走来，面对了无数抨击他抄袭、当音乐裁缝的指控也不恼，正是这份“沉稳”，让他的热度节节攀升。
这就是一个称职工匠的自我修养。
揉了揉太阳穴，何赛继续扫视着音乐区，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灵感”出现。
然而，看到“e”的作品区，他瞬间一惊。
他竟然在短短的三天内公布了三首新的作品！
《拙劣模仿》、《假笑》、《死期》。
连起来读……这是在讽刺他吗？
而这三首歌才发布一小时，就已经收获了几千次聆听量和上百条评论。
何赛脸一沉。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名字既不唯美又不诗意，评论应该都是在骂e的吧！
带着重重狐疑，他点击了播放《拙劣模仿》，瞬间，虎躯一震。
强烈的扫弦声音，仿佛有人拿着钻头在钻他的脑壳。
紧接着，沙哑有力的男声一出，他便不觉得那背景音乐有何冲击了，两种声音就像是合并在一起，在宣泄着什么、怒吼着什么……
歌曲很短，也就两分钟出头，但从头到尾都有如此强烈的冲击……等何赛听完，回过神，这才发现汗水洇湿了他的整个后背，对方的所有怒火他都感同身受。
这确实太颠覆，太爽了！
这首他也要学！应该胡乱扫两下琴弦、乱打鼓就行了吧！
何赛自信一笑，胸有成竹地播放了第二首歌《假笑》。
忽然，非常清新的吉他声传了出来，何赛感觉自己瞬间被治愈，似乎闻到了乡村的那种泥土芬芳。
虽然之后的节拍很强，节奏也很快，但这种如同度假村的小调一直贯穿始终。
何赛听完只觉得神清气爽，甚至想立即冲到田野里种地。
两首歌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曲风，却又如此和谐……
何赛开始疑惑，对方作为一个纯新人，到底还有多少新鲜玩意。
这，他或许可以等等再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他点开了第三首歌，《死期》。
瞬间，他听到了钢琴和某种中音号角的音色。
至于歌词和唱腔，似乎只是顺着声音起伏流淌，节奏多以三连音为主，听起来就像骑在马背上一样。
行至中段，整首音乐的画风再次突然一转，吉他的声音出现，乐器独奏开始，竟然有种模仿人说话的感觉。
哪怕他不懂这种风格，但也能感觉得出律动感极强，这代表创作者乐感极佳，而且心境极为自由，仿佛奔驰在天地之间……
而且三首歌连着一起听，便像是一个暴怒的人找到了某种治愈，然后随性生活的豁达。
三首歌虽然都属于“何赛风”（总之就是e所创造的那种风格），但又各自都融合了不同的风格，这些风格一个比一个罕见，但整体听下来竟然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何赛懵了。
这这这……出道数月，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学不过来了……
继而，他对自己的无能产生了一些愤怒。
对方就好像是在刻意炫耀自己的才华和渊博！
以及他那溢出屏幕的美貌双眸和颓废独特的穿搭风格！
更别提三首连起来读简直是在直接嘲讽他的歌名了！
何赛怒火上涌，眼珠通红……
看着对方每秒以千为单位递增的粉丝和评论，以及自己评论区突然多出来的差评，他给布灵布灵音乐区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喂？那个演出，别忘了请这个e，我要当面和他较量！……废话，这还用说吗，我肯定是要假唱啊！”
过去几天，寒熠不得不动用一些积分，让他不需要睡觉也能获得良好的精力。
经过又一次的放风，他向其他藏品换回来了更多的东西，也制造出了一些别的乐器：简单的钢琴、小号、鼓……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当摇滚这种新的颠覆的流派进入市场的时候，他是不能和这个市场的主流做融合，以此来妥协的。
他必须石破天惊的姿势入场，不仅让观众，更是让何赛之流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冲击，甚至无法模仿。
因此，他的三首歌，虽然还是以摇滚为基础，但却运用了各种更加小众的元素。
《拙劣模仿》——死亡金属。
《假笑》——乡村、后摇。
《死期》——蓝调、爵士。
这些都是摇滚发展之路上的一些里程碑式的模式，比单纯的摇滚更具冲击力，因此一连串听下来，只会觉得越来越上头。
也正是这些融合形式的出现几乎重新定义了摇滚，让它变成一种如此独特的风格，就好像在清水中加入不同颜色的墨水，最终虽然呈现出了不同的色彩，但终究还是水。
这样的纷繁的元素互相叠加，因为其“反叛”与“宣泄”内核的高度统一，让何赛这种惯于吃快餐的人自然也一时间无从下手。
寒熠再次刷新网站，发现一天过去，何赛那边果然没有任何动作。
寒熠冷笑，何赛也许能有样学样来点摇滚的鼓点，美其名曰“何赛风”，但他总不能编出来“乡村何赛风”、“重金属何赛风”……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和认知太多了。
[我、靠！我除了我靠两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的，这比《一》还要爽！我觉得e的这种唱腔真是绝了，这叫什么来着？]
[这叫烟嗓！e说这种风格其实叫摇滚！听上去就很有力量！]
[就是的，比什么“何赛风”不知道好到哪去了！]
[有一说一，《日落》到底是什么鬼，竟然有人说它比《一》好听！]
[明眼人都知道何赛就是一个大裁缝，他就是这么火起来的，真是吐了！]
[笑死，这下看他还怎么抄！]
果然，这样三首风格迥异却又高度统一的歌一问世，立即收获了不少关注，哪怕是带着猎奇的心态点进来，也立即被e那空灵摇曳的声音吸了进去，无法自拔。
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洗清了“e”碰瓷何赛的说法，二者的原创水平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只刚刚过了一天，《假笑》便登上了音乐排行榜前十，这结果寒熠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毕竟乡村的风格更加舒缓治愈，受众面也必然更广。
就在他想要退出界面的时候，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e，你好，我是布灵布灵音乐区的负责人小飒，我希望邀请您参加明日的社团表演，请您答复~]
社团表演从来没选过新人，而他能出席，想必是某人做了些工作吧？
寒熠冷笑，何赛这是要和他正面对抗了？
于是也不需多想，寒熠回复了“准时出席”。
当晚，名单一公布，瞬间引起了吃瓜群众的热情。
[什么？何赛风要和摇滚直接碰撞了吗？]
[啊啊啊，何赛老师说一定能把何赛风发扬光大的！]
[你们看位置就知道了啊，e在一大早，而何赛在晚上八点的黄金档！笑死，你们摇滚算什么玩意啊，敢和何赛风对峙。]
[ 1，明天点击就看何老师降维打击摇滚。]
[e就等着哭鼻子吧，让他知道谁才是原唱！]
寒熠正想再为明天做准备，可还没把余下的质疑一一看过，便突然听到大门响了。
暴君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而且步履匆匆，直冲他的房间而来！
寒熠迅速将一切不该存在的物件收进了地板的夹层，刚一收手，刺槐就推门而入。
“陛下，您来了？”寒熠瞬间切换成了怯懦且略带惊惧的表情，还不忘把双腿变成鱼尾。
刺槐看上去刚发过一场脾气，此时正带着余怒，气息并不稳：“嗯，你在做什么？”
“看书，”寒熠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的情绪，于是扭扭脖子，刻意露出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如果陛下愿意，我可以帮您按摩一下。”
原主已经够惨了，他可不想再被打了。一次都不。
这小动作正中刺槐的下怀。
出了那样一件事，他拿着鞭子，本想狠狠修理小人鱼一顿出出气，但看到对方这幅样子，突然觉得，被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按按，也未尝不可。
“嗯。”
那就享受完按摩再修理他吧。
寒熠从善如流，在以往的世界，他有学过一些关于穴位和经络的知识，此时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甚至用手量取了对方身体各部分的尺寸，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做法。
美中不足是小人鱼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他虽然可以绞杀暴君，但不一定能活着闯出这里，也只好先作罢。
几分钟后，刺槐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叹息。
“陛下这里有些僵硬，想来是压力太大的缘故……”
寒熠试探着。
武力不行，只能智取了。他想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才变得怒不可遏，甚至不惜在深夜来到行宫施暴以纾解心情。
刺槐叹了口气。
“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并未直言，但有松动。
“一些闲书，关于帝国的历史，关于音乐……”寒熠选择性地答道，倒也没说谎。
“那正好！”
刺槐猛然起身，寒熠差点没来得及切换回楚楚可怜的神色，但突如其来的慌张也十分合适。
“你知道吗，这两天有一种在底层风靡的音乐形式，似乎叫‘摇滚’……”刺槐边说边看向小人鱼，“今晚，警卫星官去噩梦街某个酒吧探查的时候，听到他们在用那种嘶吼的曲调咒骂新颁布的宵禁法令……”
寒熠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歌已经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但原主的记忆告诉他，噩梦街的家伙们经常魔改流行歌曲，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你或许知道这些歌的作者么？你之前也是……唔，娱乐圈的。”
寒熠立即摇头，“当然不知道了。”
“废物！”
眼看暴君即将扬起手中的皮鞭，寒熠直接朝着对方后背的经络按了下去，“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我之前从不和别人接触。”
啪——！
刺槐的皮鞭竟掉在了自己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红印，但与身体的疼痛相比，刺槐更震惊于并不明白刚刚为何突然失去了力气。
但对方这句“从不和人接触”让他很是受用，许是今天太疲劳了吧？他倒也不想去深究皮鞭滑落的原因了。
寒熠在心中暗笑，说不让你打，那你就再也打不到一下。
小寒的承诺，没有例外。
但外表上，他还是装出了一幅受到惊吓的样子。
“打在我身上，你怕什么！”刺槐意犹未尽，看向小人鱼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凄凉。
但他就是喜欢看对方这种怯懦，又不敢反抗的样子。
这个异常美丽的藏品，是他的……
可恶，他刚刚竟然心软了一瞬间，难道是把他当成内阁的大臣了吗？竟然还想问问对方的建议！
鞭子打在自己身上竟然还有些庆幸，没有在他脖子上增加伤痕？
他这是怎么了？？？
刺槐只觉得怒火中烧，告诫自己，对方只是个收藏品，空有外表罢了！
可浑身的酥麻感太过强烈，让他一时间懒得移动。
并且，几乎是瞬间，小人鱼抬起头，一半脸还在阴影中。
语气，却如利箭一般冰冷。
但直戳靶心。
“陛下，虽然我不知道那些摇滚歌曲是谁所作……但是，我听格瑞说，他最近很喜欢一位名叫何赛的音乐人，他的一首歌，才是摇滚真正的鼻祖呢……”
刺槐愣住了。
也许他之前的理解和想法并不全对，这只人鱼不仅仅是个花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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