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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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下雨吗?浓宝儿,  你怎么脸红了?”他问。

  片刻后。

  “有吗?”祝矜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淡定地说道,“可能我手机微信视频自带美颜效果吧,  给我加了个腮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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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愈今年的生日趴和去年一样,  把他哥的游艇借了过来,  在黄浦江上开游艇趴。

  祝矜在电话中说他俗,  唐愈怼她:“我说着去云南,  咱们好好玩几天,  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忙人,  还有人赶着过什么七夕。在上海过了多少年生日了,  这能不俗吗?”

  “过七夕”明显是指祝矜。

  自从唐愈得知姜希靓也知道了她和邬淮清的奸情,他再也不用瞒着后,他便隔三差五提起这事儿,还在三人小群里,追着姜希靓问邬淮清到底是怎么一号人物,  为什么能把祝浓浓给收了。

  姜希靓的回复则特别敷衍,  只说,一物降一物。

  唐愈给她和姜希靓订好了酒店,  下飞机后,她俩直接打车去酒店,  收拾了一通先去吃中午饭。

  吃到一半,  谁知寿星公优哉游哉地来到酒店餐厅找她们。他穿了件黑T恤和白色的短裤,  睡眼惺忪的模样,  像是刚起,手中还拿了个Switch。

  “你刚起?”祝矜问。

  “嗯。”唐愈打了个哈欠,  然后坐到她们对面,  指了指楼上,  “我也在这儿住着。”

  “被逐出家门了?”姜希靓问。

  “姐,今天我过生日,说些好听的。”

  “哎哎哎,我可比你小哈。”姜希靓急说,过了二十后,年龄问题绝对不容有误。

  “是是是,老妹儿。”唐愈笑起来。

  他开了局单局时间短的小游戏,边玩边解释:“我住的那房子最近花房漏水,早上还没醒修理工就来了,吵得睡不好,就搬来这儿住了。”

  关键是,酒店里住着,方便。

  “那是你起得太晚。”姜希靓说,“听说你上班去了,怎么样?”

  提起这事儿,唐愈又打了个哈欠,冲她摆了摆手,“过个生日,你今儿怎么尽提这些让我不开心的?姜、老、妹、儿!”

  姜希靓抱了个拳:“对不住,没想到你现在身上处处是雷,我闭麦。”

  “……”

  祝矜瞅了眼他的黑眼圈,没忍住接着吐槽:“你今儿不是要过生日吗,怎么这么萎靡?”

  “一会儿就精神了。”

  唐愈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果不其然,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转战到停靠在岸边的游艇上,朋友们都来了后,唐愈整个人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闹腾了起来。

  摇滚乐声和汩汩流动的江水融为一体,东方明珠的灯光秀尽数铺展在江面上,霓虹炫目,就像是桌案上盛着酒液流光溢彩的杯盏。

  雨还在下着,雾蒙蒙的江面,祝矜坐在沙发上,望着外边,有点觉得这雨不像是夏天的雨。

  可是沾在皮肤表层潮湿闷热到极点的空气,准确无疑地提醒着她,这就是夏天。

  唐愈他哥的这艘游艇,和传统的布局不太一样,前方有一个超大的遮蔽型的主甲板区域,是玩乐的最佳地点,空间比一般的游艇更加开放,自然也更豪华。

  一群人围着唐愈,就差在甲板上蹦迪。

  唐愈的这堆朋友,祝矜大多都见过,以前常一起玩。

  她扫了扫四周,发现这次生日趴来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漂亮妹子。

  姜希靓就坐在她旁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今年叫了不少网红。”

  她刚刚在微博上搜了搜同城的实时微博,看到热门里有好几个妹子发游艇内的照片和自拍,照片中游艇的内饰和这艘一模一样,明显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点进妹子的主页一看,都是好几十万粉的博主。

  不过上海、杭州这俩地儿MCN机构发展迅速,走在路上,说不准隔两个人就是一小网红。

  “原来如此。”祝矜说着,抬头看到三层大蛋糕前和妹子并肩站着的唐愈。

  自从从澳洲回来,和初恋女友彻底断干净后,唐愈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来者不拒的状态。

  此刻,他和身边一个装扮得特像芭比娃娃的姑娘,不知聊起了什么,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女孩儿顺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要笑倒到他身上的模样。

  “你们俩躲那儿干什么,过来玩游戏!”忽然,有个高个子的男人朝她俩招手。

  姜希靓冲他举起酒杯,笑着说:“等一下。”

  王灏:“快点儿,一会儿还打麻将呢。”

  王灏是唐愈的发小,以前见过姜希靓,还动过追她的念头,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后来被唐愈骂了一顿,说人家姑娘有男朋友,正经人,这才作罢。

  今夜,不知道是不是得知了姜希靓已经分手的消息,从见面开始,便分外殷勤。

  “你们俩饿吗,有好多吃的。”

  “不要,我减肥。”

  “你开餐厅的减什么肥呀,况且你都这么瘦了,我给你拿块蛋糕。”说着,王灏就去旁边桌上取蛋糕。

  祝矜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通视频电话。

  “谁呀,又是你们家邬淮清?”姜希靓问,“他怎么查岗这么勤快?”

  见她转过头来,祝矜连忙不动声色地把屏幕上的头像挡了一下,而后站起身,说:“我去那边接。”

  “行,正好我不想再吃狗粮了。”

  王灏端着蛋糕过来,他用叉子叉了一块,要喂给姜希靓。

  姜希靓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没有吃他喂的,而是接过盘子,说:“我自己来吧。”

  她往旁边坐了点儿,抬头看到那边祝矜正站在护栏处。

  “你打来做什么?”祝矜问。

  “你们在上海给唐愈过生日是不?”

  “和你有关系吗?”

  “祝矜。”

  那边喊了一个名字,随后竟沉默起来,没再说话。

  他像是在思考着组织语言,过儿会儿,才沉声说:“我想看看她。”

  祝矜抬头,正看到王灏端着盘子,要喂姜希靓吃蛋糕的那一幕。

  有一瞬间,她很想把手机举起来,让视频对面的岑川看看这一幕,看一看,她们家希靓身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的。

  但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她现在玩得很开心,你不必挂念。”

  岑川的声音几近恳求:“她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你就让我看她一眼,我真的,很想她。”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很轻。

  祝矜想起曾经的岑川,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印象中他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人,身上有点儿从小被家里骄纵着长大的底色在,姜希靓也不是什么温柔性子,两人时常吵得面红耳赤。

  但不久又能恩爱如初。

  而现在,他却这样低声恳求,还不是对姜希靓本人,仅仅是对她的朋友。

  祝矜犹豫了下,终是切换了摄像头,举起手机——镜头正对着的姜希靓正在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面上神色淡淡的,但脸上被酒精浸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穿着一件一字肩的黑色长裙,卷发随意地散在半个肩头上,漂亮得让人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在和她搭话的男人。

  “谢谢。”半晌,岑川说。

  祝矜转过身,也没再把镜头切换回来,只是对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雨丝斜斜地洒在她的身上,冲散走热意,视频中的岑川似乎在外边,他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不知道在做什么。

  “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她说。

  “嗯。”

  待祝矜再回到沙发上,姜希靓已经吃完了四分之一的蛋糕,再也吃不下了,只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香槟。

  有人给他们照相,游艇上很出片,像是用胶片机拍摄似的。

  他们又开始玩游戏。

  一群人肆无忌惮地狂欢着,在唐愈二十四岁生日的晚间,在这个夏日飘雨的夜,在浦江水暗波鼓动、霓虹温柔照耀的江面上。

  后来,过了零点,他们去出海。

  游艇在江面上驶着,波涛起伏,他们探出头来,不断欢呼、呐喊,有人在唱苏打绿的《小情歌》,还有人在弹钢琴,温柔的调子消散了远离灯火后夜色中的凛意。

  年轻人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祝矜不知不觉中喝了很多酒,她今晚打麻将赢了不少钱,此刻醉醺醺的,脸颊扑红,在一众热闹繁华里,心底竟无可征兆地开始思念起邬淮清。

  明明,只是一个白天没见面,早上还见了的。

  她却像是三秋未见,思念变成灵魂深处最旖旎的一道光,只想照向邬淮清。

  已经深夜,祝矜不知道他是否睡了,不想打视频电话打扰他,又不想让他直截了当地窥探到自己的思念。

  于是,她给他发了条语音,说道:“我今晚赢了好多钱哦,明天来请你吃大餐。”

  语气中尽是炫耀,像个撒娇讨糖吃的小孩,尾音的“哦”特别甜。

  那边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从几个小时前,邬淮清问她玩得怎样,确定她没喝多,并再三嘱咐她注意安全后,他便没了声响。

  明天他要赶过来,今晚一定很忙、很累。

  快回到岸边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一群人也终于有了乏意,开始三三两两地打起哈欠来。

  角落里堆着成山成海的礼物盒。

  要靠岸的最后一刻,忽然有人抓起一把奶油涂到唐愈的下巴上,然后大喊着:“唐愈白胡子老爷爷!”

  然后下一秒——大家像是受到鼓舞似的,争相把蛋糕上的奶油往唐愈身上涂抹,并祝贺他二十四岁快乐。

  唐愈始料不及,被他们围堵着,连呼被欺负,后知后觉才开始反攻。

  到最后,变成一群人互相攻击,大家身上都乱七八糟凌乱地涂着各色奶油,无一幸免。

  祝矜今天穿了条白裙子,来时和姜希靓被他们笑称是黑白双煞,但此刻白裙子上早已经变成了各种奶油的涂鸦,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靠了岸,下游艇时,她还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奶油,结果一抬头——

  就看到江边伶仃站着一个人,他没有撑伞,被一层雨雾笼罩,身上穿着银色的西装,像是刚从会议室里赶来似的。

  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到无可挑剔,双眸明亮如星,身后还亮着的大楼,在那一瞬间都被他衬得黯然失色。

  看到她时,他唇角弯起,然后缓缓在半空中张开双臂。

  祝矜原本愣住了,看到他的双臂忽然反应过来,她笑着飞奔而去,扑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邬淮清一把搂住她,随即把她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儿。

  身后跟着祝矜下来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吹起了口哨起哄。

  唐愈吹得最欢,姜希靓也笑着看他们。

  而两位正主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祝矜身上的奶油蹭到了他的西服上,空气中都飘着奶油甜蜜的香气,人像是站在蛋糕坊的门口。

  邬淮清埋在她温热的颈窝处,吻了吻,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声说道:“每一艘游艇靠岸,我都在想,是不是你。”

  “浓宝儿,我好想你。”

  他竟然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还提前了一晚上的航班过来。

  他们身上沾着潮湿的水汽,细密的雨珠汇在一起,变成一大颗,从她额前滑落。

  祝矜忽然想起刚刚有人哼唱的歌,歌词竟那么应景——“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她被他抱到了半空中,江景、霓虹在眼底都眩晕起来,变成流动又闪烁的光束,催人醉,却都远没有邬淮清的情话——

  更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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