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相思冢
他的呼吸是凉的, 津液也是凉的。
凉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滑入她的喉,白婉棠惊愕地呆滞了一秒,立刻就想推开他。
然而周围开始退散的死气告诉她, 他是在救她。
即便如此,白婉棠也不会感激他。
若不是他把她拽到了千萍湖底,她早就带着柏怀逃出去了, 哪会沦落到在这儿跟他扯头花,差点被他害死的地步。
想起柏怀, 她又担心起他的现状。没功夫矫情,抱住独孤极一起往上游去。
独孤极被她紧紧搂住了腰,带着往亮的地方去, 身体微僵,手缓缓抬起似要搂住她。
白婉棠在这时瞧见, 本想来救她的柏怀被死气化作的锁链纠缠。
柏怀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口, 散发出黑气。
这都怪她没能及时按计划带他出去。白婉棠心急如焚, 只犹豫了须臾,狠狠地推开独孤极, 踹了他一脚以借力往上冲, 飞快地游向柏怀。
独孤极没有防备被她狠狠往下一踹,坠向那漆黑如沼的死气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只一瞬,滔天的羞辱和愤怒便将他吞噬。
他原本似要抱住她的手早已收回, 手指死死攥紧, 仿佛手中拧着她的脖子。
白婉棠没敢回头看, 但能感到他恐怖的目光落在她背上, 让她如被毒蛇盯上似的全身发凉。
她想他肯定要气疯了。
但他已经是要杀了她的,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白婉拽着柏怀, 像被疯狗追赶一样拼命地往上游。
下边的独孤极溺在漆黑的死气里,没有半点动静,许久都不曾出来。
就在她即将冲出千萍湖,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里的一切之时,那些死气突然爆发如海啸,将整个千萍湖都染成漆黑。
她和柏怀一起被这片死气包裹,逐渐成茧蛹。
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看见崔羽灵跳入湖中往柏怀去。
独孤极躺在黑暗中笑,手背上是被他自己挖开的深可见骨的伤。
逸出的血像喂饱了死气般,让它们变得疯狂。
但在白婉棠眼里,独孤极比它们更疯。
他带着血与死气向她而来,死死地抱住她,和她一起被包裹在死气做成的茧蛹里。
倘若他是“白鹤”,她会以为他想和她同生共死。
但他是独孤极。
她知道他只是死也不愿意放开他的所有物,想拽着她一起下地狱。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白婉棠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似乎只是一个小憩的功夫,她便在床上醒来,仿佛在湖中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床边坐着一媒婆打扮的人,正对她笑。
白婉棠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模模糊糊就瞧见,媒婆身后的门外,有人抬了一副竖着的棺材过去。
棺材里的分明是她自己。还保持被独孤极抱在怀里的姿势,双眼紧闭不醒,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死气茧蛹。
白婉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身体,惊觉她现在好像在别人的身体里。
三天后,白婉棠坐在碧纱橱内的小床边,盯着床上那已经昏迷了三天、名叫柳八重的清俊男人,很是烦恼。
三天前,那个媒婆告诉她,她被那千萍湖妖送到了这名为相思冢的城里,柏怀他们亦是如此,只不过和她分散了。
相思冢中有规矩——进城的活人,要先代附身的尸体达成心愿,才能回到自己身体上去离城。
她现在附身的这具尸体名叫秋芷,乃城中最大魔教中的左使,生前救了一名叫柳八重的正道人士。
后面的故事不重要,媒婆没告诉她。只说秋芷死得不甘心,城主施法创此幻境为其驱散怨气。
而白婉棠要做的,就是救下柳八重之后,想法设法让柳八重娶了她,愿意和她长相厮守。
白婉棠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完成任务,过了四十九天,她就会死。
三天前她紧赶慢赶,跑到悬崖下救来了柳八重。
当时大夫说他并无大碍。可是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有醒,而她也还没找到柏怀。
她问过媒婆,媒婆说要她夺得息泉之脉,才能救醒柳八重。
息泉之脉,她听教中弟子提起过,教中有五位护法,五位护法皆不在教中,就是去给教中找息泉之脉去了。
要她去抢教主的东西去救柳八重,这不是让她去找死嘛。
白婉棠叹了口气,外面突然有教众敲门,道:“左使,教主回来了。”
白婉棠是偷偷藏着柳八重的,赶忙用被子盖好他,摆出高冷妖艳的模样,“知道了。”
她纠结了几秒,换上秋芷一贯穿的黛色暴露款长裙,踢着大长腿到教门口去迎接。
这三日她虽没见过教主,但她已经知道教主名叫霁莲,是个暴虐残忍,好战好杀,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此次离教,也是因为要去屠杀一个骂过他的宗门。
这等敏感记仇的人,让白婉棠想到了独孤极。
要偷他的东西,白婉棠想想就头疼。
她一路小跑往大门去,就见一顶黑金车舆降落,华丽奢侈得堪比移动小宫殿。
一人从舆上下来,所有齐刷刷伏跪在地,道:“恭迎教主。”
白婉棠连忙和右使乌尤站定,恭敬地弯腰行礼。
行完礼直起身来,她看向这位教主。目光触及他的模样,顿时愣怔住。
教主肤色冷白,唇红眉墨,眼瞳是很独特的烟墨色,脸上还有点奶膘。
身量瘦长,着一身素绣白衣,长相无可挑剔。
抛去他眉宇间的骄狂阴戾、一身的血腥气不谈,活脱脱就一世间难寻的昳丽少年。
但让白婉棠呆住的不是他的长相与他的身份不符,而是——他和独孤极长得一模一样。
要不是他看上去比独孤极健康,独孤极的身体此刻又和她躺在一副棺材里,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收回视线,跟着乌尤一起向教主问好。
她感到这位教主的目光有意无意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冰冷而刺人,似乎对她厌恶至极。
可当她抬起头看他,他又还是那目空一切的神色,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吩咐人准备好汤池,便回他自己的寝殿去了。
众人解放,白婉棠要回自己院子去,乌尤却叫住她,问道:“你做了什么惹教主不快的事吗?他为何突然那样看你?”
果然他的厌憎不是幻觉。
白婉棠忐忑起来,难道他真是独孤极,并且已经认出了她?
她勉强对乌尤笑笑,糊弄过去。
这三天乌尤一直和她像两姐妹一样好,此刻却严肃地警告道:“我知道你这几日神神秘秘的,一定是在做什么。你是知道教主的性子的,他若得知你有所隐瞒,一定不会放过你。”
乌尤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走到她面前来撩起她散落脸侧的长发,复杂而又伤感地道:“巫娅,我们一族虽不比人族重情义,但教主不一样。他是带我们一族改变的希望,不要背叛他。”
白婉棠紧张地点点头。心道她怎么叫我巫娅?我不是叫秋芷吗?
乌尤又亲热地对她笑起来,道:“你最近不是喜欢吃鸡嘛,今晚我叫他们给你准备。”
白婉棠亲亲热热地和她说好,回自己的院子去。
回院的路上,她叫来几个教中弟子,让他们连名带姓地称她一次左使。
弟子们感到莫名其妙,听话地称呼道:“巫娅左使。”
白婉棠愣了下,笑道:“还是直接叫左使好听,你们以后就还和以前一样叫左使吧。”
弟子们应是,白婉棠颇为失神,突然觉得秋芷的事,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晚上本要举办一场为教主接风的宴会,但五位护法突然回来,说是已经找到了息泉之脉。
教主说要立刻使用,便免了晚宴,带着息泉之脉一直在寝殿没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白婉棠如果今晚不得到息泉之脉,就没有救醒柳八重的机会了。
她正犯难,就有一高大男子前来,传她去教主寝殿,为教主护法。
白婉棠瞧着这高大男子的模样有点眼熟,眉宇间和独孤极身边的驳曲有几分相似,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几日没人和她说过护法的名字,她也不方便打探。
眼下便开始思考如何套话,谁知男子直接用传送阵带她到了寝殿门口,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机会。
教主寝殿大如宫殿,高大巍峨,男子在门口停下,道:“教主,属下已将巫娅带到。”
“嗯,你退下。”
殿内传出教主的声音,男子暗含探究地看了白婉棠一眼,转身离开。
白婉棠恭敬向内禀报,听得门内一声“进”,推门而入。
入殿,教主穿一身雪色寝衣坐在正对门口的宝座上俯视着她,给她一种自己主动走入了狮子嘴边的恐怖感。
“教主,属下不懂如何护法,还请明示。”白婉棠努力保持镇定。
霁莲手指在扶手上轻敲,懒懒地道:“你过来。”
她走近霁莲,直走到他面前,他也没叫她停步。
她正揣测难道秋芷和霁莲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霁莲突然叫她跪下。
她内心挣扎了几秒,跪在他脚边。
霁莲慢条斯理地用帕子覆在手上,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缓缓用力。
仿佛是要掐死她,还嫌她脏。
“教主?”白婉棠错愕地抬头看霁莲,他睥睨着她的模样,让她恍惚间看到了独孤极。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他冷冷地问,手还在缓慢收紧。
白婉棠艰难地开口:“不,知。还请,教主明示。”
霁莲温和地笑起来:“不要让我问第二遍,巫娅。”
白婉棠从未感到如此大的恐怖,她几乎快要被掐死,咬牙坦诚道:“我救了一个男人。”
霁莲突然就松手了,手上帕子燃成灰烬。
她脱力地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心道这教主可真是心狠手辣,手眼通天。
眼下瞒不过去,不如全盘托出,想办法保住柳八重和自己。
她将救下柳八重的事一一道出,末了真诚地道了一句:“我对他一见钟情,还请教主饶他一命。”
霁莲目光幽深,仿佛在回忆什么,声音很轻:“巫娅,你同我说实话,我未必不会允你留下他。不过一个男人,值得你背叛?”
听教主这个男人说“不过一个男人”,白婉棠感觉有点怪怪的,同时还觉得教主的态度也很怪。
她赶忙表忠心,发誓自己绝不会背叛他。
教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让她到墙边跪着去,没有他的准许便不准起来。
白婉棠听话地去跪着,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脖子。
他下手可真重,她的脖子现在一碰就疼,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圈乌紫。
她对着教主的背影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忽听教主对门外唤道:“来人,叫驳曲和宿罗过来。”
驳曲,宿罗?
白婉棠惊诧地心跳都要停滞了,很快见那眉宇与驳曲很像的护法和另一名陌生男子过来。
二人双双行礼。
“属下驳曲拜见教主。”
“属下宿罗拜见教主。”
白婉棠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轰”得一下炸开,变得一片空白。
魔教教主霁莲,是千年前的独孤极吗?
那他这副躯壳里,是千年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白婉棠越想越心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这个独孤极知道,秋芷已经换了芯。
霁莲,应该说是独孤极,叫上驳曲与宿罗去了偏殿议事。
如今的独孤极身体好,大殿内不像行宫中一样燃着地火。夏季,殿内却阴凉如水。
白婉棠跪久了,不禁骨子里都生出寒意。
她想反正独孤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回来看她,干脆偷懒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一边捶腿一边忧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可她的厄运人设真是永不倒,刚瘫坐下来没一会儿,独孤极与驳曲、宿罗便一起从偏殿出来了。
三人恰好看到她毫无仪态地葛优瘫。
她连忙调整姿势,仓促地不小心扭到大腿骨,低下头疼地龇牙咧嘴,强忍着不出声。
驳曲和宿罗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独孤极皱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转头对驳曲吩咐道:“我暂时不急着用息泉之脉,你们将其放到玲珑阁去。”
驳曲与宿罗应是,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忍心看同甘共苦过的“巫娅”一直跪在哪儿,半跪下为她求情。
白婉棠心想这些魔族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无情无义。
就听驳曲和宿罗求完情又道:“教主若一定要罚,不如罚她一百鞭,也总好过让她在这儿一直跪着。”
白婉棠:“……”
独孤极注视着驳曲和宿罗,看得两人冷汗直冒,站起来自骂说自己多嘴,请教主宽恕。
独孤极又十分好脾气地笑起来,夸他们二人越来越有情有义,与那些未开化的族人不同。
两个大老粗被夸得晕晕乎乎,腼腆地笑起来挠头。
独孤极看向白婉棠,沉声道:“你是想在这儿跪着,还是去受鞭刑?”
当然是想在这儿跪着!
但看驳曲与宿罗为她求情的样子不似作假,白婉棠大致也明白于魔族而言,惩罚下跪还不如让他们去痛,去死。
她咬咬牙,心一横:“属下选择一百鞭。”
驳曲与宿罗对她挤眉弄眼,一脸“快来感激我们吧”。
而独孤极平淡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扯唇轻笑道:“下去领罚。”
白婉棠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走路都不太利索,被驳曲与宿罗架着出殿。
二人一直小声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独孤极的事。
她满心都在身后的独孤极身上,敷衍着回答。
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如芒在背。
走出独孤极的寝殿,正好有人送饭进来,闻着那饭香,她也饿得厉害。
驳曲与宿罗便给她个面子,要带她先去吃饭然后再带她去受罚,还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谢。”
白婉棠:“……”
都是兄弟,就不能给我放次水吗?你们魔都不知道什么叫弄虚作假的吗!
独孤极独自坐在宝座上,扫视着殿内。
他住在这地方、拥有无惧寒冷的身子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三天前当他发现他变回了千年前的模样,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
直到看到那媒婆,他明白过来,这里一切皆是虚假,他如今也只不过在一具傀儡的身子里,演着过去的他自己。
只不过过去他所在的地方是魔域的皇城,而不是什么相思冢中的魔教。
他猜到了幕后操纵者,料定那人一定藏于城中,已经派人去查。待抓到那千年前就该死的人,他定要让其灰飞烟灭。
教中弟子送上吃食,一一打开,却不是他千年前一贯吃的那些。
乌尤是随送菜的人一起来的。
她一一将菜摆上桌,笑道:“这些菜,都是巫娅最近叫厨子做的,是人族的口味。我想巫娅教厨子做这些,是因为想到教主您应该会喜欢,所以您一回来,就叫人送来给您尝尝了。”
她是在帮巫娅邀功,希望他能饶过巫娅。
独孤极盯着这些菜,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巫娅”瘫坐在墙边的样子,心生疑窦。
他将每道新菜都尝了一口,就丢下筷子半捂着脸大笑起来。
当真是她。
而她,宁受鞭刑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独孤极的笑戛然而止,脸色骤然间阴云密布。
乌尤立刻胆战心惊地跪下,叫人撤了这些菜,低着头不敢看他,“是我擅自做主请您尝这些东西,还请教主恕罪。”
他眼眸下垂俯视着乌尤,冷漠地道:“你把巫娅当亲妹妹,你可知她背着你做了什么。”
乌尤攥紧裙子不说话。
独孤极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突变,猛地踢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一路衣袖带风。
乌尤下午说会给她准备她爱吃的鸡,实际上是给她准备了她这几天特地教厨师做的,那些她爱吃的东西。
这里的厨子做的饭不合她口味,乌尤真是有心了。
白婉棠珍惜又感激地吃完饭,便被人带下去受罚。
她被绑在刑台血迹斑斑的架子上,紧张地闭着眼睛不敢看拿鞭子的弟子。
那弟子道了声“得罪”,她耳边便响起鞭子破空的脆响。
几鞭子下来,她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饶是她有意恐吓弟子轻点打,不然小心她以后报复,这弟子的力道还是不卑不亢。
她正怀疑今天自己会被打个半死,就听那弟子惶恐地声音:“教主!”
她睁开眼睛,鞭子已被独孤极握在手里。
独孤极让那弟子滚,拿着鞭子走到她面前来。
白婉棠不安地想他不会要自己打吧?
让他来,他怕是会直接打死她。
而独孤极却只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嗤笑道:“巫娅,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回我殿里跪着,还是继续鞭刑?”
白婉棠迟疑着没有回答。
独孤极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收回手,随意地甩了甩鞭子。
第一鞭抽到地上,将地都抽裂了。
眼看第二鞭就要抽到自己身上,白婉棠忙道:“我去跪着!”
独孤极手一歪,鞭子抽到她耳边。
虽没打到她,但破空的巨响震得她大脑嗡嗡的,耳朵好像要聋了一样。绑着她的木架都被抽断裂了。
独孤极讽刺地将鞭子丢给一旁守着的弟子,叫人把她放下来,让她跟着他回寝殿。
她很自觉地到他外殿的墙边继续跪着。
独孤极去沐浴,她就偷懒瘫坐。
独孤极一回来,她就假装跪了很久,疲惫又痛苦的样子。
她的那些小动作,独孤极一一看在眼里。
不仅如此,她推开他,踢他的那些种种,他也全部记着。
他不急着杀她,进了内殿休息,把她叫进来,让她跪在床边,他睡觉。
这种操作是人能干得出来的?
白婉棠真是快要憋不住了,在他闭上眼睛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嘀咕咕地一直骂他。
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狗就是狗。折磨人的方法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迟早遭报应!
好歹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白婉棠知道他睡得浅,不敢乱动发出声音。
跪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睡熟了,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侧靠在床头休息。
她背上的鞭伤还没处理,血和衣服黏在了结了块,又疼又难受,让她想睡觉也睡不好。
她越疼越烦燥,没忍住又白了独孤极一眼,却对上独孤极在黑暗正注视着她的双眼,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她被吓得呼吸急促,扶住地跪回去,道:“我只是想换个地方继续跪,没有偷懒。”
独孤极坐起身来注视着她,眉宇间藏着淡淡的烦躁,嗓音带着戾气:“上来。”
白婉棠:?
独孤极眉头皱得很紧,直接伸手把她捞上床,摸到她背后已经发硬的染血衣服,他重重在她满是鞭伤的背上按了下,疼得她直吸气。
“活该。”
他刻薄地讽刺她,把她按趴在床边。
白婉棠懵了很长时间,感觉到鞭伤被拉扯的痛,才回过神来,道:“教主,你……要做什么?”
独孤极是很厌恶旁人触碰的。
而秋芷除了是他的属下,并没有其他利用价值。他这般轻车熟路地对她,除了秋芷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她想不到其他解释。
明明她已经确信,自己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可此刻她竟然还是有点膈应。
或许是她放下得还不够干净利落。
白婉棠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呼吸间满是他的气息,这是他的枕头。
独孤极脱她衣裳的手顿了几秒,便继续给她脱衣,尖酸地反问道:“你在同我说话?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你的手下。
白婉棠在心里回答,努力平复着心情,开始担心独孤极要是要跟她做点什么,她该怎么办。
她的衣服被血黏住,很难撕。
独孤极起初是有耐心帮她慢慢撕开的,但看她那煎熬又不情愿地样子,他的火气也蹿上来,狠狠一把撕开衣裳。
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死,何必管她有多痛。
白婉棠猛地一下痛得浑身一怔,她条件反射地要叫出声,又咬住枕头把痛呼憋了回去。
微凉的空气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雪白的背上也渗出汗来,滑落在再次渗出血的鞭伤里,疼得她经不住抽搐。
独孤极厌血,那一滴滴从细长伤口里渗出的血珠,与点滴透明的汗珠混在一起,让他胃里翻涌。
淡淡的血腥味与她身上极为浅淡的棠花香混在一起,钻入他的肺腑间,让他体内那股翻涌的躁动更为猛烈。
她也许从未留意过,她如今的这具身体并非媒婆口中的尸体,而是一具人造的傀儡躯壳。
她的灵魂入住了,便成了她,也染上了她独特的气味。
独孤极僵坐了很久没动。
白婉棠逐渐适应了痛,但急促的呼吸在夜色里依旧很明显,生出一种异样的暧昧。
她想克制住,但是疼痛不允许。
她的身体微微起伏着,突然,感到有一抹湿润微凉的柔软,在她背上的鞭伤上轻舔了一下。
她难以克制地脸上发热,想要转头看独孤极,刚抻起脖子,又被他按住了后颈,把她的脸按在枕头上。
她脸贴着枕头,望着床外,看不到坐于她另一侧的独孤极。
只感觉得到他一次又一次地舔过细长的鞭伤,轻吮伤上渗出的血珠与汗珠。
异样的微痛与酸楚,自伤上蔓延开来。
千年前的他虽然体温也比常人低些,但不至于冷得像块冰。
白婉棠想:要么是我疯了,出现幻觉了。要么是独孤极疯了,竟然不厌血了。
或者是千年前的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叫秋芷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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