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何楚失算了,  他和他的喽啰被张统领等人打一顿扔了出去。

        这位在宣州横行霸道的刺史府公子大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的沔州老家被人打成猪头。

        何楚被打,花宜姝就全程冷眼旁观,  只在何楚望过来时投以担心的一瞥,  然后这个纨绔子弟就叫嚷得更加厉害,  说什么自己的老爹是沔州刺史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云云。

        听见“沔州刺史”四字,张统领回头看向天子,  “主子,该怎么办?”

        李瑜淡淡瞥何楚一眼,见何楚被打得鼻青脸肿,  早已经没了之前端丽俊秀的模样,他略感满意。

        【朕龙章凤姿俊美无俦,花宜姝都亲自盖章承认的,他竟然说朕獐头鼠目!还当面抢朕的人!瞎了他的狗眼!】

        在李瑜看来,  花宜姝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连花宜姝这样的美人都对他一见钟情,可见他的相貌的确是天下无双的。

        【不对,花宜姝不是爱慕朕吗?这小子骂朕丑,  她居然不跟着朕一起同仇敌忾?她居然还对着他笑?】

        李瑜回头看了花宜姝一眼。

        花宜姝正把一张银票放在猫老板手里,那猫老板战战兢兢的,  拿了银票后立刻缩着脑袋跑没影了,而花宜姝,  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抱着猫回身朝他笑。

        李瑜这才收回视线,  摇头示意张统领他们放过何楚,一来他已经教训过何楚了;二来他现在不能暴露身份,还是低调些妥当。

        而且,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花宜姝的态度,花宜姝为什么要对这何楚笑?

        这个问题,一直到他们一行人回到大船上,李瑜依旧没有想明白。至于何楚这样的纨绔子弟,莫说李瑜,就是张统领手下的一个小兵都没把他放在心上。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李瑜破天荒地留在花宜姝的屋子里跟她一块用膳,要知道之前不到天黑,李瑜是半步也不会踏进花宜姝房里的。

        花宜姝以为李瑜是为了他的梦情猫,谁知李瑜只是看了那猫两眼,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天子的脸上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仿佛那张英俊的面皮只是个不能揭下来的面具,厚壳子一样牢牢套住了他,眼神也向来冷淡,像是隆冬时节推开厚实的帘子往外探出头,冷雪飘到鼻尖,凉丝丝能冻得人一激灵。

        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被这样一个一念之间就能决定你生死命运的人冷冰冰瞧着,任谁都得战战兢兢,仿佛心头被秤砣压着,沉甸甸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饶是早就知晓天子的冷漠,室内伺候的诸人依旧心惊胆战,眼皮都不敢多抬一寸。

        这个时候,花宜姝那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就叫人格外佩服,在天子冷漠的注视下,她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天子碗里,“陛下,吃点菜吧!去去火气。”

        闻言,李瑜眉心微蹙,目光寒凉,“朕有什么火气?”

        屋内的侍女暗暗捏了把汗,然后就看见她们的主子眨眨眼,反问道:“陛下心里有没有火气,难道陛下自己不知道么?”

        天子面色更阴沉了。

        夫人您可别说了!侍女们心头砰砰跳,生怕下一刻就要见到夫人跟曹公公一样被发配去当洗碗工。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压抑沉闷,忽然,一阵啪啪声响起,花宜姝抬掌轻拍两声,这是个屏退所有人的信号。侍女们犹豫一会儿,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下花宜姝和李瑜二人。

        花宜姝一只手抚着乖巧趴在她腿上的小猫,隐在袖子下的手腕处缠着一根头发丝,那是她和天子在逛集市时,从他身上扯下来的,而李瑜当时只顾着看猫,连头发被扯掉一根都毫无所觉。

        她原本不想出钱买这只猫,有何楚那个小反派出钱帮她买有什么不好?但是想起李瑜那别扭的性子,没准真会因为这事儿心里头膈应,从此看都不看这猫一眼,这可不行,要是让李瑜心里存了芥蒂,那她还怎么利用这只猫引诱李瑜常来看她?所以她最终还是自己出了这笔钱,心疼。

        不过一想到这笔钱将来能加倍从李瑜身上讨回来。花宜姝心里又舒坦了。她一歪头,目光流转,笑得揶揄,“我知道陛下心里在气什么。”

        李瑜神色不变,心里却嗤了一声。

        【连跟了朕许多年的老人都猜不到朕在想什么,你能知道?朕才不信!】

        花宜姝:“方才那纨绔子弟说陛下丑,陛下心里生气了对不对?”

        李瑜淡淡瞥她一眼。

        【还说自己能猜到,朕就知道是胡扯。】

        谁料花宜姝下一句就惊得他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了,陛下是觉得我不但没帮着您说话,还冲着那人笑,所以陛下才生气对不对?”

        李瑜:!!!

        【震惊!她还真能猜到?难道她是故意的?为什么?】

        李瑜镇定下来,目光审视地打量花宜姝,“这么说,你是有意的?”

        花宜姝自然是有意的,她也不在乎这一点被李瑜知道。眼睛一眨,她道:“这还不是因为陛下!”

        【胡说,这和朕有什么关系?】

        李瑜正要不悦,目光与花宜姝对上,却一下怔住。

        眼前姿容绝艳的少女眼里泛起水雾,“谁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人,谁都以为我受陛下宠爱,可是谁又知道我至今仍未承宠呢?”她一开始委委屈屈,说到最后却又眉开眼笑起来,“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哪里做错。可是直到今日看见陛下生气,我才知晓,原来陛下心里是在乎我的。”

        “陛下……”她伸手握住他,语笑嫣然,美得惊心动魄,“我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等着陛下真心爱我的那一日。”

        【原来,她竟真懂朕的心意。】

        李瑜被这番话震撼了,以致于他走出去时,脚步都是飘的。心一下羞愧一下动容,一下又生出几分真的与花宜姝相好的跃跃欲试。

        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求告菩萨了。

        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李瑜又开始摇签。

        “菩萨菩萨告诉朕,花宜姝是不是朕命注定的那个人?”

        天子心里羞涩,面上严肃,摇落签子后立刻拾起来看。

        下下签。

        天子懵了一下,立刻摇头,不成不成,这次不作数,再来两次。

        两个下下签。

        手里抓着这三支签,天子定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冷冷的眸光瞥向那座小小的弥勒菩萨金像,烟雾缭绕的线香后,菩萨的面容都仿佛模糊了。

        “也罢,弥勒菩萨今日糊涂了,今日还是找道家神仙算一算。”

        于是天子转去另一边,在道家神仙跟前摔起了筊杯,连续五次,凶卦。

        天子:……

        ***

        如今花宜姝身边的侍女对她佩服得可谓五体投地,晌午时陛下明明已经生气了,走时脸都是黑的,她们心惶惶,还以为天要塌了,谁料小半个时辰后,陛下就遣一个小内侍给夫人送了一盒上等明珠。

        侍女们欢喜得不得了,其最年长那个说道:“这是海外小国去年进贡,都是上等海珠,颗颗圆润饱满,夫人无论是用来做耳珰、做簪子还是璎珞手钏,都再好不过。宫里如今只有两盒呢,一盒在太后那儿,如今一盒给了您,可见陛下对您有多宠爱了。”

        花宜姝捻起一枚珠子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好东西!这珠子她曾经也收过几颗,那几颗比这些还要小上一圈,一颗都要五十两银,这一盒子要是拿出去卖了,少说上万两。

        赚了赚了!今天花出去的一百两翻了百倍赚回来了!

        就知道我心爱的小处子不会亏了我!

        花宜姝心里美滋滋,这还没有肌肤相亲呢,小处子就对我这么大方,将来要是把他的人和心都攥在手里,什么金银珠宝华服美食,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她拿起几粒明珠在手上比划,还不忘给围在身边的侍女发赏钱笼络人心,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一声凄厉的猫叫忽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把价值不菲的明珠扔出去。

        她不禁侧头,就见安墨拿着剪子分外无语道:“我想给这猫剪掉脖子上的铃铛,谁知道它死活不让。”

        花宜姝仔细看一眼,就见那只白猫蹿到了柜子上,浑身毛炸起,一对蓝汪汪的眼睛警惕地瞪着安墨手里的剪子。

        这猫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挺乖的。

        花宜姝也就瞅了一眼就不管关心,笑眯眯对安墨招手道:“来,给你做个手钏。”她随意从盒子里抓出五颗珠子塞到安墨手里。

        周围侍女们看得好生羡慕,安墨却盯着珠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又放了回去。

        花宜姝不敢置信,“这可是价值不菲的海珠,你不要吗?”

        安墨摇头,“这玩意儿贵重,戴身上提心吊胆还要担心磕碰,不如换做银子和吃食来的实在。”这是安墨的真心话,虽然珍珠确实漂亮,但她也确实不爱戴首饰,睡觉咯身体,洗澡还要换下来,费劲。

        花宜姝心道这丫头真是不会享福。

        她摆手让侍女们退下,然后问:“消息打探得怎么样?”

        安墨立刻正色道:“我拉着萧青一块去问了,张统领说查了,他们觉得那个何楚就是个纨绔子弟,利用父亲的权势收受贿赂,脑子蠢掀不起风浪。所以就不管了,只说会发个书叫别的官来细查。”安墨摇摇头,“这时代通讯真是不发达,要是能打个电话到宣州去,能把何楚干了几件坏事都给扒出来。”

        花宜姝就笑起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也就能查到这么点了,不过这之于你我,却有十分的好处。”

        明明勾引皇帝登上凰位是花宜姝的野心和欲望,然而她跟安墨说起时,却总爱用“你我”“我们”“我俩”这样的字眼,安墨听久了,竟也觉得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业了,参与感十足,做事也更加积极了。她忙问:“什么好处?”

        忽然想到什么,她赶忙劝道:“你不会又是想拿何楚刺激男三吧?这也太冒险了,咱们还是苟一苟安全点。”

        花宜姝轻轻摇着扇子,“傻样,同一个招数我可不会用两次。”她目光一转,忽然道:“对了,这一段剧情是什么来着,你再跟我说一遍。”

        安墨点点头,回忆道:“我记得,皇帝虽然是男三,但他也有自己的事业线,就是把曾经被老皇帝气走或者赶走的忠直能臣一个个请回去。不过他又不是主角,成功率不高。”

        花宜姝:“为什么?”

        安墨:“因为有时候去晚了或者走错路了,人就没了呗。不过这是第一个人嘛,作者还是良心的,让他找到了,就是据说曾经惊才绝艳的皇叔李詹。现在应该就住在沔州附近的山上。”

        沔州附近的山上?花宜姝疑惑地蹙起眉,这几日的消息她也不是白听的,不由嘀咕道:“没听说沔州附近哪座山上有富户啊。”

        安墨啊了一声,“谁说他是富户啊,真要是那样不就一下被找到了吗?李詹现在穷得很,住茅草屋里编草鞋。”

        花宜姝也啊了一声,震惊地竖起眉毛,“这么穷!”

        安墨用力点头,“就是很穷。”

        花宜姝不信,“怎么可能,好歹是皇亲国戚,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安墨道:“可人家就是能过得下去呀!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呢!”

        花宜姝:“写书人又瞎编乱造,皇帝的亲戚能过成那样?”

        安墨:“就是皇帝也有三门穷亲戚啊!”

        两人对视片刻,花宜姝摇头,捏着自己又染得十分漂亮的指甲娇滴滴道:“我就不行了,我啊天生只能过好日子。”

        那声音娇娇媚媚,酥得安墨耳朵都麻了。

        不过好在花宜姝很快又正经起来,“何楚这厮心狠手辣,想要的女人得不到还被打了一顿颜面尽失,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说他会不会趁着天子上山寻人的时候下手?”

        不会吧!安墨刚刚紧张起来,却听花宜姝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曹顺子,“对了,曹顺子找没找你?说没说曹公公的事?”

        安墨点头,就听花宜姝道:“你让人去把曹公公带来。”

        ***

        时隔七天,曹公公终于又上了甲板,吹着江风,看着甲板上的蓝天白云,曹公公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颤。

        这些天一直有曹顺子给他传递消息,他清楚花宜姝如今有多受宠,见她如今圣宠正浓也没忘了他这个陷落泥潭的人,曹公公越发肯定他当初在花宜姝身上下的功夫没白费!

        一路被领进了室内,曹公公就看见花宜姝靠在窗边站着,短短数日不见,她瞧着竟比原来还美了几分。

        清楚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曹公公倒也没什么可矫情的,干脆利落向她行了礼,“拜见夫人。”

        花宜姝回头看见他,微微惊讶,短短几日不见,曹公公不但没瘦,反而富态了几分,看来在下边日子过得还不错啊!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必跟曹公公客气了。

        于是曹公公就看见,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花宜姝不但没有往日里的半分柔和,反倒面色冷淡眼神冰冷,活脱脱另一个天子一般。

        曹公公愣了一下,跟着冷汗就下来了,他想到了两点,一是自己不知什么缘故把这位也得罪了,二是天子明确跟夫人说了什么,才使得她态度大变。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叫曹得闲万劫不复,难道自己真要一辈子在杂役的位置上待着了?

        一想到这点,曹公公不由急了,“夫人,您可得帮帮我啊!当初我要不是向你泄了密,何至于沦落到现在啊!”

        闻言,花宜姝却是冷冷道:“你确定是因为向我泄了密才被革职的?”

        曹公公心头猛地一跳,难道不是?

        花宜姝看着曹公公冷汗直冒的样子,心里却已经开始笑了。

        她迟早要到京城去,却缺一个为她辨清京各方势力的领路人,如今看来,有谁比曹公公更合适呢?

        花宜姝一瞬决定,这个人,以后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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