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屋中漆黑不能视物,玉明熙却记得裴英身上的味道,明明是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感觉那么陌生?
“姐姐……”少年带着哭腔喊她,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手背上落下两滴水珠,玉明熙坐起身来终于看清了那张楚楚可怜的俊脸,眼角的泪痣被泪水浸润,格外勾人。她想裴英的长相一定是随他娘亲多一些,不然怎会如此貌美,嘴唇一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怜惜。
“别哭了,我不是怪你,我还以为是别人。”玉明熙一手摸上被咬的地方,胡乱擦了一手血,心骂两声小野猫。
虽然有点生气,但她的脾气没处发,罪魁祸首在她跟前哭的梨花带雨,玉明熙瞧见他的眼泪心都碎了,哪还顾得上训斥,捧着他的脸,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你年纪小,一时好奇冲动也是有的。”借口都给他想好了,玉明熙柔声劝着,终于止住了裴英的眼泪。
少年红唇微吐,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书案上的姐姐,按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执拗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想咬你呢?”
“啊?”玉明熙被他说愣了,忙抽回手来。
裴英确实得寸进尺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敏感叛逆,因为出身低贱和为奴数年的经历让他自卑又压抑,好日子过久了,并没有让他忘记过去,反而更加介意那些对他而言十分痛苦的事。
他疯狂的想要确认玉明熙对他的重视,甚至没有反驳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而是被它驱使着,做了自己内心深处想做的事。
除了明熙,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再对他无条件的好。一直以来被她关爱,被她在乎着,他感觉到幸福,却由爱生怖。
如金城、傅琛所言,如果有一天,玉明熙不再关注他,如果她那双温柔的眼睛转向了别人,那他该如何自处?
“是不是我不听话了,你就会把我送走。”他缓缓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裴英。”玉明熙轻声唤他,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只得站起身来捧住他的脸,让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向最听我的话,今日突然跟我怄气,是碰到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怄气,是……就是想咬你。”少年眉头紧锁,“姐姐若是不高兴,就打我吧,不然我下次一时兴起,还是会咬的。”
爱咬人?这是什么怪癖?
玉明熙摸在他脸上的手是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不容易把小奴隶培养成乖巧听话的表弟,她还指望着他与陛下相认后,能为她与朝中的各方势力牵线搭桥,也好扩充自己的权力。
她已经在户部站稳脚跟,正准备借着太子哥哥的手去接触大理寺和刑部。正值她地位蒸蒸日上的好时机,怎么能让后院失火。
为了权势和地位,在他这儿吃点儿亏也值了。玉明熙咬咬牙,“等你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事事都能自己做主了,我就……让你咬几回也无妨。”
闻言,裴英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顿时脸上展露笑容,“不许反悔!”
“嗯。”玉明熙答应的爽快,心里盘算的也美。少年人心性总是活跃些,等他再长几岁估计就把这事忘了,即便他还记得,可这世上事事都能自己做主的人又有几个呢,总归啊,裴英是没有机会再对她不恭敬了。
一番许诺后,总算是把裴英哄去休息了,书房里烛光熄灭,她也懒得再点,直接去了卧房。
小燕端着水盆走进房中,瞧见坐在梳妆台前的郡主正对着镜子里仔细端详,她放下水盆走过去,赫然见玉明熙脖子上两道血痕,竟是生生被咬了两个血窟窿出来。
玉明熙仿佛不觉得疼,小声嘟囔着,“犬齿长得不错。”
“郡主,这是谁干的?难道府里进野猫了吗?”小燕又气又急,本来就玉明熙脖子上的伤疤就好不全,平日要尽力遮掩着才不会被人注意,这下又伤了,可怎么得了。
玉明熙不甚在意,从抽屉里拿了药粉出来抹在伤口上,“没事,是裴英长了年岁心思敏感,咬我一口也是想我多疼疼他。”
“少爷干的?他是要吃人吗?”小燕一脸惊恐,随即劝道,“少爷这举动不太正常,要不咱们找个人问一问,万一是苗疆的诅咒……”
“住口。”玉明熙表情严肃起来。
小燕赶忙躬身,“郡主,您别不当回事,少爷他被苗疆人贩卖,苗疆不拿奴隶当人看,说不定真有人对少爷做过什么。”
与裴英有关的事,玉明熙早在三年前就托广阳府的玉显去查,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完整的信息,只知道裴英年幼丧母,而他的母亲是苗疆人。
她从未听裴英主动说起他小时候的事,甚至有一次她耐不住好奇主动去问,被裴英冷落了好几天,之后她也不敢触他的逆鳞。
“我知道了,我会找人问问。”玉明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洗漱过后,便休息了。
——
将手上的公务都完成后,玉明熙终于睡了几天安稳觉,养足精神,太孙生日宴当晚,她带着裴英一同赴宴。
黄昏时分,陆续有宾客进门,玉明熙来的早,与裴英一起帮忙接待来客。
太子妃要照看小太孙,太子身体一直不太好,玉明熙身为郡主又与太子兄妹情深,义不容辞替他料理宴会事宜。
前来的宾客都是朝臣及其亲眷,玉明熙就是没见过也都听说过,面对金理金城父子也要笑脸相迎,不能落了太子府的面子。
入夜时分,傅琛也带着礼物前来,玉明熙便让裴英去跟傅琛去宴会上逛逛。
迎客的时间快结束,太子府的管家上来接替她迎接晚到的客人。玉明熙走进院子里,就听府门外迎宾的下人喊了一句,“林太师与礼部林侍郎进礼!”
林太师回京了?!
玉明熙恍然记起,十八岁那年,她的至交好友奉命回京,前世她因为痴迷赵洵,冷落了身边人,今日又见故人,心中格外激动。
她提起裙子小跑着到前院,隔着老远就瞧见了人群中那抹月白色,谦谦君子陪在老父身边,缓缓走来。
父子二人见了玉明熙,躬身行礼,“见过郡主。”
玉明熙扶起林太师,“太师不必多礼。”紧接着看向林枫眠,“多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林枫眠轻笑,“臣与郡主青梅竹马之谊,怎会忘记。”
来到宴会席上,林太师去寻了几位老友喝茶,玉明熙便拉着林枫眠到花园小亭中叙旧,自从十岁那年,林枫眠随父亲一起调去苏州,他们已经有八年没见了。
“怎么回京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玉明熙颇为幽怨,她在京中的朋友屈指可数,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林枫眠轻声细语,“昨日方归,去礼部办了交接,任了职,今天一大早又忙着收拾府上,实在忙不过来。”
“你在礼部做了侍郎?我瞧着你的才学和能力,做尚书也是绰绰有余。”
林枫眠微笑,不骄不躁,“慢慢来吧,日子还长着,无需着急。”
“你还真是悠闲,我可就没你那么好的脑子,现在还只是个司金。”
闻言,林枫眠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有郡主的爵位,自然不能再任要职,不然几位王爷拿你说事,怕是要给你扣个以权谋私的罪名。”
玉明熙凑到他跟前吐吐舌头,“我也就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
夜晚的花园里点上了灯,但宴席那边缺人手,这里便见不到人。冬日的花园一片萧瑟,唯有几株红梅开的正盛。
玉明熙小声问:“枫眠,你见多识广,我想问问,我养了一只小狗,一直很乖,但是前几天突然咬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林枫眠认真答:“想是察觉到周遭事物变化,没有安全感,你平日里多加安抚即可。”
“原来是这样。”
玉明熙恍然大悟,正欲再问,就见下人来请,说是宴会那边比赛射彩球,彩头是一只镂空银花镯,让二人也去瞧瞧。
有彩头的比赛怎能不去,玉明熙催促林枫眠起身,二人同去。
消失在视线中许久的玉明熙与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宴席上两人有说有笑还靠得那么近。裴英攥进了桌下的拳头,起身走过去。
宴席从正厅摆到院里,整个太子府灯火通明,悬挂在前院正中的彩球下面围着一圈人,玉明熙抬头眺望,好奇谁能拿到彩头。
忽然,玉明熙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了,她转头去看,裴英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正一脸警惕的看向她身旁的林枫眠。
少年眸色阴沉,不悦道:“他是谁?”
被他这样盯着,玉明熙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慌张为他介绍:“你应该没见过他,这是林枫眠,是我的朋友,昨天刚回京。”
林枫眠注意到少年看他的眼神,心底偷笑:原来是养了这么一只小狗……爱咬人的话,应该是只小狼崽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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