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蔚阑听着手机里浓重的鼻音，以及叶枕明显带着委屈的语气，感觉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叶枕肯定不是饿了这么简单，可他觉得自己不能直接问，只能尽量放柔了语气，
“饿了？出去买点东西吃？想想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晚上很冷，吃点辣的暖和一下？不想动的话点外卖也可以。”
叶枕见他这么认真地给他想办法，郁结的心情稍缓，“可我这边店铺这个点都关了，外卖也少。”
他这个地方是个相对偏僻的小镇，他从大巴车上下来，走回家里都走了半小时。
小镇里烟火气息很浓，他一路上都能听到各家各户传来的嬉笑声，其实在他推开门的时候，也能听见弟弟和妈之间带着笑意的谈话，这种气氛却在他推门进来之后戛然而止，仿佛是他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
似乎，他是个外来者，硬生生打破了家里原本和睦的氛围。
蔚阑察觉到对面低落的情绪，以为他是愁饭的问题，“那你自己做，会煮面吗？我可以教你。”
叶枕讶异问道：“你教我？”
蔚阑看着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蔚阑有点不好意思，“我可以百度，可听你的声音，是不是很累？你家里还有人吗？让他们帮一下？”
叶枕正想说他弟弟会，可张了张嘴，却突然愣住，叶清什么时候会煮面了？
在他印象里，刘霞兰从没让叶清进过厨房，更遑论做饭了，所以，叶清说给他煮个面是做做样子？
叶清跟刘霞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真天衣无缝。
叶枕捏着面包的手慢慢用力，将软趴趴的面包捏成一团，都无法抒发内心的那团浊气。
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家，在过去的十几年，他都麻痹自己，他还是有家的，他有妈妈，有弟弟，他不孤独，他是受到关爱长大的孩子。
可现在，刘霞兰将他当成货物，迫不及待地要卖出去，他才警醒，这个地方终归不属于他，连平时亲近他的弟弟，可能也是装的。
或许他早就察觉到了，不然不会偷偷攒钱，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蔚阑听着对面的沉默，只能自己干着急，偏偏这个时候陈乐逸还在不远处喊他，“蔚阑，干嘛呢？休息一会要这么久？快来打球了！”
叶枕听到了蔚阑那边的声响，轻轻将捏皱的面包扔到一边，“蔚阑，你在打球？那我不打扰你了。”
“没没没，马上要散了。”蔚阑急忙说道，同时给陈乐逸打了个手势，说他不玩了，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专心打电话，“是陈乐逸说他憋坏了要好好打一场，就打到了现在，也该回家了。”
“你别挂，我很闲的。”
蔚阑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叶枕此时心情不好，他不放心让叶枕一个人。
“那你也早点回家吧！今天外面好冷。”叶枕自己缩在被窝里，浑身冰凉，蔚阑在室外会不会更冷，“你现在该不会也只穿着球衣吧？”
蔚阑闻言下意识低头瞅了瞅，还真是，顿时笑了，“你怎么知道？好厉害。”
叶枕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蔚阑还真在这个天气穿这么少，“你要是不打球了就赶紧回室内，很冷的。”
饶是alpha体质好，也不能这样折腾。
叶枕话说完，就听见蔚阑那边传来隐隐的风声，他猜到什么，有些哑然，蔚阑不会在跑吧？
果不其然，蔚阑开口气息有点不稳，“那你等一会，我现在回家，几步路就到了。”
没多久，电话里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到家了。
“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你别担心我了，先解决你的饭。”蔚阑担心人饿坏了，“很饿吗？你住哪？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叶枕蜷缩起身子，感觉身子暖和了些，听着耳边略带喘息的气息，有点好笑，“你先歇会，我没那么饿，只是找个借口跟你发消息罢了。”
兴许是饿过了，叶枕现在并没有多少饿的感觉，跟蔚阑聊了一会，他觉得整个人状态都好了很多。
蔚阑听着叶枕直白的话，觉得脸有点热，闷声道：“我还以为你很忙。”
他一直记得叶枕说考完试就联系他的话，可他自己没忍住，一考完就给叶枕发了消息，可对方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导致他就没继续问。
“不过叶枕你真的很厉害，又是学校第一。”蔚阑语气带了一点骄傲，仿佛与有荣焉。
可叶枕嘴角的笑却淡下去，“很厉害吗？可是综合排名我只在第十，我最开始的目标是前五。”
“蔚阑，我这次考的很差。”
蔚阑有些惊讶于叶枕的高标准以及语气中对自己浓浓的失望感，他斟酌了一下说辞，“叶枕你是不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你要是想进前五，是想稳a大？”
a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以叶枕的成绩，将这个作为目标并不为过。
“可你考进前十了，证明进a大的希望很大，你并不用因为这次的成绩就全盘否定自己，你真的很优秀。”蔚阑语气笃定，“你以后一定能考上a大！”
他说的信誓旦旦，叶枕都快被他说服了。
“你这么肯定？要是我没考上呢？”叶枕忍不住想逗他。
“怎么可能考不上？”蔚阑皱眉，“要真考不上，你来找我，我负责！”
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捂脸，他到底在说什么？
叶枕沉默下来，蔚阑这种话近乎于在对他说，“考不上没关系，我养你。”
这种近乎告白的话，让叶枕勾了勾唇，果真是血气方刚的alpha，承诺信手拈来。
不过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假的，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丝慰藉。
叶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打了个哈欠，“蔚阑，我困了。”
蔚阑轻声应了一句，“嗯。”
两人谁都没有挂电话，最后，叶枕在对方隐隐传来的呼吸声中入眠。
早上醒来，叶枕觉得浑身无力，嗓子也有点疼，转头，枕边放着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昨晚打电话，他太困忘记挂了，蔚阑也没挂吗？
他将手机充上电，费力撑起身子穿好衣服去洗漱。
他醒的早，刘霞兰和叶清应该还没起，洗漱的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干裂，面色苍白，着实有点糟糕。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应该没发烧，或许是感冒了。
再加上昨天的奔波，还没有吃晚饭，身体估计扛不住，他得先去吃点热腾腾的早饭。
可他摸了摸兜里，空空如也，最后的钱也被他用来坐车了，叶枕看了看刘霞兰紧闭的房门，抬手准备敲门，最后却还是垂下手。
算了，他找余鱼借点钱。
等吃饱一点，恢复力气，他再跟刘霞兰摊牌，刘霞兰要还是执着给他找alpha，那他也没必要回这个家了。
他给余鱼发了个消息，然后出门，正好碰见邻居阿姨骑电动车，看到叶枕出来，热情地打招呼，“叶枕回家啦？是准备去集市吗？我带你一程！”
叶枕没有推辞，弯了弯唇，“那就麻烦柳阿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还没谢谢你上个暑假帮我家六子补课呢！上来！”柳阿姨往前腾了腾地方，“不过你这孩子咋穿这么少，大早上的别冻坏了。”
“没事阿姨，我不冷。”叶枕尽管手冷的已经没有知觉，却还是面色如常地跟柳阿姨说说笑笑。
最近气温变化有点大，他的日常衣服都没有校服保暖，他换下来还不知道会这么冷。
不过也就这一天而已，等到学校就好了。
坐着电动车，很快就到了热闹的集市，柳阿姨把他放下，叶枕道谢就准备离去，可柳阿姨叫住了他，看着身形单薄的叶枕，忍不住问，“你妈还没准备找工作？”
叶枕的爸爸去世后，刘霞兰也没有出去找工作，一直靠着政府的救济金过了这么多年。
叶枕回：“我妈没有跟我说找工作的事。”
柳阿姨见状有点急，“可你要成年了，政府给的补助在你18岁后就会停的，刘姐怎么都不上心的！”
叶枕听完后僵立当场，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之中，刘霞兰是知道他成年后政府不会再资助他们家，就改为将他卖了换钱维持她和叶清的生活？还美其名曰是他年轻有优势……
叶枕忍不住一阵反胃，他蹲在地上，干呕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昨天吃的东西太少了。
柳阿姨立马下车扶住他，“小枕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她早上就看着这孩子状态不对劲，脸色白的吓人。
叶枕摇了摇头，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说：“阿姨我就是有点贫血，等会吃点东西就好了，谢谢您带我过来。”
“我先去吃饭了。”
柳阿姨看着叶枕瘦削的背影，眼里是止不住的怜惜，这孩子太懂事了，外人谁看不出刘霞兰的用心，叶清和叶枕长这么大，她只给叶清报过补习班，还借口说是叶枕成绩好，不需要。
而自从叶枕上了高中不回家，她几乎每天换着花样给叶清做好吃的，每天的肉香她天天能闻到，可偏偏叶枕周末回来的那几顿清汤寡水，仿佛家里多艰难似的。
很多小事叶枕都不知道，可街坊邻居却看在眼里，偏偏刘霞兰这人也精明，在外对叶枕轻声细语，温柔的不行，让人抓不到把柄。
现在，叶枕也快成年，她觉得是个合适的时机，稍微提点一下，让叶枕看清刘霞兰的为人，早点远离比较好。
叶枕走到一个卖小笼包的摊主前，不管如何，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肚子，不然哪里来的力气去跟刘霞兰摊牌。
他不是傻子，不会再任由人扒在身上吸血。
叶枕松开紧握的双手，掏出手机准备看看余鱼回复他没有，不期然瞥见手心深深的月牙痕迹，他刚刚握的太用力了，指甲陷进手心，他竟然都没觉得疼。
他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打开手机，余鱼可能还在睡，并没有回复他，所以他现在身无分文。
叶枕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突然笑了出来——
他真是又蠢又可怜，刚刚的柳阿姨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奢望家的温暖，奢望亲人的陪伴，眼瞎这么多年，最后还要被人榨干最后的价值。
他根本就不该依赖任何人，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叶枕咬了咬牙，伸手揉了揉眼睛，就转身准备回家，可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蔚阑的微信电话。
他心下烦躁，没有心思再应付蔚阑，直接挂断。
可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反复几次，叶枕恼了，按下接听。
蔚阑丝毫没有被挂断电话的不满，语气兴奋，“叶枕，我到了你家的小镇上，你家在哪呀？我去找你！”
他昨晚觉得叶枕的状态实在有问题，直接去找了余鱼，问他知不知道情况，余鱼就跟他说了叶枕后妈的事情。
他二话不说直接问了叶枕家的地址，可余鱼也只知道镇叫什么，不知道具体位置，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过来了。
先斩后奏，因为他怕叶枕不答应。
叶枕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马路，集市口对面就是汽车站，蔚阑要是坐车，八成在这里下。
刚一抬眼，叶枕就看到了一个人，穿着一件黑色卫衣，肩宽腿长，背着一个双肩包，整个人随性又帅气，在一众忙碌赶集的人中格外显眼。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对方转头，目光锁定了他，然后大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笑意，“找到你了。”
蔚阑将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一把塞到叶枕怀里，拉开拉链，露出里面满满的零食和甜品，“你不是说你家没什么吃的吗？看，我给你带来的，保证不会让你饿到。”
叶枕只觉得自己刚刚筑起来的防线，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而罪魁祸首却在那里笑的张扬——
让他怎么都挪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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