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伪装
12伪装
去她家？
去她家！
打完这通电话，陆荆云一整个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各种山洪海啸飓风沙尘暴……在他心里反复来了好几轮。
率先涌上头顶的是激动与期待，可回过味之后，铺天盖地而来的就只剩忐忑。
他该怎么去？戴口罩去？应该如何伪装才不会被看出来？戴墨镜会不会很奇怪？……
陆荆云纷乱繁杂的心绪，如同刷刷刷飞过的弹幕，片刻不曾停歇。
好在陆老师的教学水平依然在线，一如往常地冷着脸，严肃上课，没人看得出他的慌乱。
临近饭点，陆荆云离开雷克斯琴行后，直奔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准备购置一套……
十八岁少年的行装。
仔细算来，他好多年没穿过亮色的衣服了，衣柜里一水的黑白灰。
不过陆荆云本身也不喜欢亮眼的颜色，黑白灰这类“一扎进人堆就能完美融入其中”的色调，能给他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前不久发给韦璇的那张照片，是陆荆云高中时参与春游，坐在大巴车上被人偷拍的。
眼神看上去很不耐烦，不太像一张“给女朋友随手发的自拍”，但匆忙之下，他别无选择。
想必当初那位手持相机的同学怎么都想不到，多年后，正主狂翻群相册就是为了找这张……曾经厉声呵斥“删掉”的图。
撒谎好比滚雪球，越滚越大，早就停不住了，只能用无数个谎言填补上之前的漏洞。
陆荆云轻叹一声，迅速前往运动装区买了一套男装，外加一条运动发带。
离开服装店后，他低头翻了翻“清恋”app上的三张照片，全是大学室友拍的。
操场、图书馆，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照不清他左眼尾下方的那颗泪痣。
陆荆云脚步一顿，拐进了旁边的美妆店，买了一瓶……遮瑕膏。
根据柜员推荐，这一款功效极好，贴合肤色，不容易看出来，而且还防水。
陆荆云没在商场逗留太久，提着大包小包回家——毕业后全款买的一居室小屋。
面积不算大，家具也不多，但是他一个人住足够了。
小区位置距离雷克斯琴行很近，交通也挺不错，可惜陆荆云除了上班和偶尔晨跑之外，不怎么外出。
“咔哒——”
陆荆云每回出门前，习惯于留一盏昏黄的小灯，这样一推开门的时候，不至于猛地陷入黑暗。
算是营造出一种……有人在等他回家的感觉。
玄关处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黑白色的照片，映出女人温柔淡笑的眉眼。
陆荆云反手关门，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
“妈，我回来了。”
匆匆解决完晚饭，他开始对着自己买回来的一堆“装备”发呆。
虽说韦璇至今不知道“陆老师”长什么样，但是见过他戴口罩的样子好几次。
这回伪装不能用口罩，只凸显出眼睛，就会立刻暴露……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人成年后的五官基本不会再变，更多的改变在于由内而外的气质。
陆荆云如今翻看以前的照片，也会恍惚一阵，怀疑旧照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目前唯一能采用的方法就是换衣服，外加努力装成一个刚上大学的男生。
平时发语音、打电话尚且留有停顿的机会，面对面说话就不一样了，极有可能被韦璇察觉出不对劲……
她那么敏锐。
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好半天，陆荆云心头乱哄哄的，一阵阵烧得慌。
如果他等下给韦璇发一句“学校周末临时有活动，实在是没空回霖城”……她能相信吗？
“叮咚——”
“叮咚叮咚——”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好几声，陆荆云立即走过去，解锁查看。
【[语音消息]】
【[语音消息]】
……
全是韦璇发来的，一共有三条，通通不到十秒钟。
陆荆云顿住。
除开想逗他玩的时候，韦璇很少会发语音给他，通常是发文字。
要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跟他说，她会选择打电话。
不知怎的，陆荆云心底竟萌生出些许不安，调高音量后，他点击播放。
“小云朵，你……明天什么时候来，咳咳……”
“嘶，疼死老娘……”
“今天不跟你聊了，我……准备睡了，提前晚安……”
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有些失真了，更显沙哑几分，听起来像是一天一夜没喝水。
与往常那副精神饱满的模样全然不同，陆荆云的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了一把，抽着疼。
担忧与害怕充斥心间，偏偏不知具体情况，他恨不得在一秒内出现在韦璇身边。
脑海中一片混乱，陆荆云手劲一松，手机掉下来，径直敲在玻璃茶几上。
“咔——”
本就炸开花的钢化膜彻底报废，他随手撕掉，给韦璇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
陆荆云顾不上太多，直接用“陆老师”的手机号，忘记拨网络通话。
整首彩铃从头响到尾，紧接着，传出一道冰冷的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拨打的……”
联系不上。
这一刻，陆荆云的心情向下沉到谷底，诸如“找借口回绝”和“等下次再见”的想法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捞过沙发上的大衣，下一秒又丢回去，弯腰抓起地上的购物袋。
陆荆云往门外冲的同时，打开叫车软件，眉头紧拧——
从这里到龙泉山别墅区，开车需要多久？半小时？
……
彼时的庄园别墅里一片昏暗，小花园中的喷泉池停止喷水，配套的小灯也不亮了。
客厅的沙发上趴着一个女人，甩在地毯上的手机时不时亮起来，微弱的铃声却不足以唤醒沉睡的她。
韦璇的梦境并不是连续的，像是卡带的影碟，一会儿一个小片段，断断续续间，发出滋啦滋啦的动静。
她头晕得厉害。
恍惚间觉得自己睡在摇摆的海船上，随着巨浪上下颠簸。
不仅持续晃动，还自带360°翻转，全程找不到定点……
非要类比的话，大抵就是喝醉酒的感觉，可韦璇已经很多年没醉过了，乍一体验还挺不爽的。
后颈处的腺体依然很疼，假如说刀片割划的第一下，她还会痛得皱眉、直不起腰。
那么眼下，就是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用刀子绞肉都感知失败的那种。
韦璇不清楚别的alpha是如何度过易感期的，总之她一碰上就是hard模式，“晕痛热”交叠着上阵。
期间还伴随着肌肉的抽搐，她累得连翻身都做不到。
说来挺好笑，韦璇这些年交往过的omega男友不少，一只手数不过来。
可易感期和发情期都是一个人硬生生熬过去的，于她而言，单纯的上|床可以，扯上标记相关的就拉倒。
这也是倩姨交代“做好安全措施，不要闹出人命”时，她答应得干脆的主要原因。
alpha一旦失去理智，就代表着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韦璇并不想面对这样的麻烦。
最省事的办法，打从一开始就扼断根源。
半梦半醒间，韦璇仍然想不出自己给小云朵发地址的原因——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也许更多的是想逗他，看他红着脸，小声叫“姐姐”，可以触碰他，而不是隔着冷冰冰的屏幕……
身上真疼啊。
“砰！”
韦璇的后背酸麻一片，挣扎着翻腾了下，由面朝下的姿|势转换成侧躺。
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结界，任何声响都离她特别远，听不真切。
“砰砰砰——”
“喂喂喂，门外有客人，快点开门好吗！”
这门铃是韦明耀先生专门录制下来的语音，大写的二缺。
再加上屋里有一个小小的音响，一遍遍循环播放，提示音的威力远不是单纯敲门能比的。
“喂喂喂，门外有……”
不知是哪来的力量，估计是被气到了，韦璇将“坐直”和“站起身”这两步合并在一起，一秒不到就站直了。
门铃仍在不知疲倦地响，伴随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呼唤。
“姐姐，你在吗……”
是谁？小云朵？
韦璇往门口走去时，步伐有点打飘，似是踏在棉花上，每一脚都有踩空的几率。
她怀疑自己是累过头才会出现幻听，忍不住摇摇头，这一晃就更晕了。
小朋友今天下午刚回到闵城大学听讲座，这个点怎么可能出现在霖城呢？
毕竟晚上的车票不好买，所以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想到这里，韦璇唰地一下拉开门，当即怔愣在原地，彻底丧失语言功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子乱得很。
“……”
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站在外面，背对月光，韦璇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捕捉到他头顶的蓝色发带。
以及翘起来的呆毛。
韦璇用力眨眨眼睛，视线依旧很模糊，心跳陡然加速，扑通扑通扑通。
——分辨不出是“震惊”更多还是“愉悦”更多，或许两者兼有。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一股清新微甜的气息萦绕至鼻尖，幻化成小钩子，勾得她心痒。
白天才闻到过、令她情不自禁放松心弦的味道……甜甜的草莓味。
小云朵的信息素。
韦璇闭了闭眼睛。
男生犹豫了下，伸出手去抓住她的衣摆，又很快松开，换成扣紧手腕。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姐姐，你身体没事吧？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有接……”
韦璇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贴在她腕间的脉搏上，似乎是为了确认她的心率。
“姐姐，我很担心你。”小云朵没收到她的回应，又补充道。
韦璇耳边嗡嗡作响，听他说话只能听个大概，随口应道，“我没事……”
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识再一次陷入迷乱，她没工夫去探究他是怎么来的，也懒得追问。
反正她的omega已经在这里了，而且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她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想都别想。
“姐姐……”
陆荆云生怕露出破绽来，心脏跳得非常快，呼吸急促，紧张得快要当场昏过去。
结果就因为这短暂的迷糊，他被alpha女人一把拽进屋里，而后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被她甩上了。
整栋别墅都没有开灯，一进来就跌入无边的黑暗，陆荆云却觉得很安心。
——他的alpha就在旁边，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哪曾想，陆荆云的“安心”仅仅维持不到半分钟，霸道的红酒味信息素在空气中爆发开来。
这道气息裹挟着极强的威压，几乎让他全身发软，茫然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门板。
身后是早已合拢的门，陆荆云退无可退，而正前方是……他喜欢的人。
“姐姐，怎么了？”
他故作镇定地问。
alpha女人往前倾身，精准无误地捏住陆荆云的下巴，很是“体贴”地征求他的意见：
“小云朵，我可以亲你吗？”
亲谁？
亲他吗？
陆荆云脑子轰地一下宕机了，呆呆愣愣地应声，“姐姐，我……”
其实韦璇不需要他给出答复，因为问题本身不存在第二个选项。
——可以。
她替他回答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腰间，扯了扯卫衣的衣角，陆荆云顺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弓背，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下一瞬，柔软的唇瓣毫不迟疑地覆上来，重重咬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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