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给铁公鸡拔毛...)
三夫人一行人是上午到的扬州,看似处理了很多事,其实到清点完沈氏的嫁妆,才晌午而已。
世子爷沈琢跑了一趟庆云寺,回来时正赶上虞尚休妻的大戏。
陈氏的娘家在扬州府下的一个小县城,虞尚写完休书,命人备好马车,安排仆人把陈氏送回去。
陈氏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沦为一个弃妇,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跪在虞尚面前,哭求虞尚看在过去的情分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不要休她。然而虞尚心中只有功利,三夫人已经许诺了他前程,他岂会因为陈氏小有姿色便手下留情?
“来人,把少爷姑娘带回房间,不许出来。”
孩子们被带走了,虞尚看看跪伏在脚下的陈氏,从手里拿出一个荷包,对陈氏道:“这里有百两银子,再加上你自己的私房,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了。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休了你,待我升官,孩子们也能跟着享福,否则咱们一家只能受你牵连,终生止步于此。”
陈氏泪如雨下,如果虞尚休了她,虞尚就是封侯拜相,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老爷,让大姑娘嫁给曹家是咱们俩的主意,三爷夫妻因此恨我,心中肯定也恨你,怎么可能替你张罗升迁?他们分明是要报复你我,老爷你不要上了她的当!”
虞尚冷笑,三爷确实有理由恨他,但有虞宁初这个女儿在,三爷的报复便只会到此为止。
注意到沈琢回来了,虞尚将荷包丢给陈氏,朝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便一人掐住陈氏一条胳膊,堵住她的嘴,硬生生将人带出虞宅,塞上马车。
“弃妇不肯归家,让世子见笑了。”虞尚快步迎到沈琢面前,面带愧色道。
沈琢扫眼虞宅,问:“我婶母何在?”
虞尚解释道:“三夫人与阿芜在一起,逸公子现在客房……”
他没说完,沈逸从跨院那边过来了,朝沈琢挥挥手:“大哥,今夜咱们留宿一晚,明早动身回京。”
沈琢颔首,径自随沈逸去了客院。
虞尚负手而立,看着两个侯府公子并肩离去,他既恼火小辈无礼,又深深地羡慕起来,不知自己是否也有光宗耀祖扬眉吐气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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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都回来了,说明庆云寺的庚帖已经测好了,结果自然是个凶。
媒人战战兢兢地先回曹奎那边复命。
先前有陈氏撮合,曹奎偷偷见过虞宁初一面,年近五十的武将依然好色,一眼就被虞宁初的美貌吸引,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提亲。
不过,听说虞宁初的母族来了人,连侯府世子都帮忙搅黄了八字测算,曹奎便知道这门婚事要难了。
他喜欢美人,但还没痴迷到色令智昏的地步,现任平西侯镇守边疆有功,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他一个参将望尘莫及,还是不要与侯府结怨的好。思索片刻,曹奎让媒人去知会虞尚,就按照大师的说法,既然虞宁初不适合嫁在江南,为了美人着想,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曹奎痛快收手,虞尚松了口气,备了一份薄礼让媒人送给曹奎。
打发走媒人,虞尚亲自去了后院,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三夫人、虞宁初。
意料之中的事,三夫人神色淡淡。
虞尚殷勤道:“晚上我命厨房整治一桌扬州美食,算是替嫂子与两位贤侄接风洗尘。”
三夫人想到什么,笑道:“那就有劳妹婿了。”
三夫人也是个美妇人,但此时此刻,在虞尚心里,三夫人就是天上的禄星下凡,掌握的是他的官途,因此三夫人笑了,那就是禄星笑了,虞尚欣然,叫女儿好好招待舅母,他自去筹备晚上的宴席。
虞尚走后,三夫人悄声问虞宁初:“你爹虽然官职不高,但江南富庶,他在扬州一带为官多年,想来也攒下一笔家产?”
虞宁初对这方面还真不够了解,平时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会打探父亲手里有多少银钱。
三夫人看向温嬷嬷。
温嬷嬷为人低调,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低声道:“陈氏进门后,一年光衣裳首饰便要花去百两银子,以老爷节省敛财的性情,每年的进项至少有五百两。”
光靠六品官的俸禄,虞尚可拿不到这么多。
三夫人心里有数了。
到了黄昏,三夫人携着虞宁初的手,一起来了前院。
虞尚、沈琢、沈逸已经到了,怕小孩子哭闹坏了气氛,虞尚并没有叫五岁的双胞胎过来。
沈琢兄弟俩朝三夫人行礼,虞宁初则给表哥们行礼。
客气之后,大家入席落座。
厅堂中间摆了两张席案,虞尚单独一席,虞宁初与三夫人同席。
虞尚拍拍手,丫鬟们开始上菜。
全是地道的扬州美食,精致的面点小吃、美味的菜肴羹汤,将席案摆得满满当当。
虞宁初轻声给舅母介绍这些美食。
三夫人有女儿招待,虞尚笑着问沈琢、沈逸:“两位贤侄可否好饮?扬州城的云液酒醇烈香浓,回味悠长,我已提前命人备好几壶,现在让人端上来,如何?”
沈逸知道沈琢好酒,客气道:“那就多谢姑父了。”
总算让沈逸叫了自己一声姑父,虞尚笑眯眯派人去取酒。
丫鬟端了一壶酒来,分别替沈琢、沈逸斟上。
三夫人抬眸看来,笑着道:“明日还要动身,你们俩莫要贪杯。”
沈琢颔首,端起酒碗尝了一口。
虞尚:“味道如何?”
沈琢似乎吝于言辞,只道:“不负盛名。”
虞尚笑道:“既然贤侄喜欢,我叫人多预备几坛,带回京城给侯爷他们也尝尝。”
沈琢不置可否。
三夫人若有所思道:“是啊,阿芜初次进京,是该给长辈们表哥表姐们准备一份礼物,不能失了礼数,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对本地特产不甚熟悉,匆忙之间……”
虞尚马上接过话道:“不劳嫂子费心,阿芜进京叨扰,这些本该我这个父亲替她筹备。”
三夫人:“那就劳烦妹婿了,我们就多耽搁半日,明天中午再动身,逸哥儿,明早你陪你姑父走一趟,咱们府里人多,别落下谁的礼物,回头闹得不好看。”
沈逸:“嗯,我晚上列个单子,保证谁也不落下。”
三夫人又体贴地对虞尚道:“随便挑些扬州特产就行,不用买太贵重的。”
虞尚表面应和,心中却想,侯府里个个养尊处优,他送太差的东西,不是让人笑话?
关系到自己的前程,这笔钱虞尚不心疼。
有三夫人笑着主导气氛,这场晚宴宾主尽欢。
散席前,三夫人拍拍虞宁初的手,看着虞尚道:“明天就要分别了,去陪你爹爹好好说说话吧,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你爹爹肯定不舍。”
虞尚:……
他满脑都是讨好三夫人,压根就没想过什么父女分别。
只是此刻却不好露出端倪,眼看虞宁初带着一丝怯意与生疏朝他望来,虞尚登时露出一个慈父的笑容,伸手道:“阿芜过来,父亲有事要交待你。”
虞宁初便跟着这位熟悉却陌生的父亲去了书房。
夜幕已然降临,书房里烛光昏黄。
看着虞尚在书桌前坐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虞宁初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回避。
她不习惯这样的父女相处。
从她记事起,母亲不喜欢她,从不主动叫她到跟前亲近,父亲早出晚归忙碌官务,更是少有时间理会她。小时候的虞宁初以为父母子女都是这样的,她就该乖乖的,不去打扰父亲母亲,直到陈氏嫁过来,直到亲眼看见双生子弟弟妹妹在虞尚怀里撒娇嬉戏,虞宁初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是一个从出生起就不被爹娘待见的孩子。
虞尚抬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拘束安静的女儿。
这个女儿,容貌与沈氏有七分相似,剩下三分,依稀能看出他的影子。
虞尚有太多的事要操心,平时根本没有管过长女,如果不是今晚要表演一个好父亲给三夫人看,虞尚可能都没有精心打量这个女儿的闲心。
无疑,长女很美,融合了父母优点的她,颜色还要胜过沈氏。
曹奎能看上女儿,待女儿进了京城,又有三爷夫妻撑腰,或许能结一门更好的婚事?
虞尚开口了,声音有些严厉:“你命好,在京城有个居于侯府的舅舅,三夫人如此护着你,说明三爷很看重你这个外甥女,那么只要你在侯府安分守己,三爷肯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君,你可千万别学你娘,行事轻浮丢人现眼,害了自己也坏了家里的名声。”
虞宁初悄悄咬紧了牙关。
她知道母亲有诸多不好,但那毕竟是生了她的母亲,临终前将所有产业都留给她的娘。
别人都可以看不起母亲,虞尚明明占了母亲的便宜,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她眼里有恨,却不想让虞尚看见,只默默地点点头。
虞尚对女儿的木头性子有所了解,没指望她吭声,继续嘱咐起来,总结就是要女儿听话,别在侯府闯祸,给他找麻烦。
虞宁初不时地点头,算是回应。
虞尚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两刻钟,觉得差不多了,就想送虞宁初回去,当然,送也是做样子给三夫人看。
虞宁初见他站了起来,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双下午新缝制的男式袜子,拘谨地递给虞尚道:“爹爹,女儿愚笨,您操持这个家那么辛苦,女儿竟从未想过要孝敬爹爹什么,还是舅母提醒我,说您今晚肯定会送我程仪,爹爹疼我,女儿别无长物,亲手绣了这双袜子,还望爹爹不要嫌弃。”
虞尚一怔,程仪?
是啊,孩子远行,任何父母都会送一笔银子给子女傍身吧?
等女儿回去,三夫人或许会问一问他给了多少,如果女儿说他分文未送,三夫人会怎么想?
“好孩子,难得你一片孝心。”虞尚接过那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袜子,一脸欣慰道。
虞宁初继续按照舅母的指示扮演孝女:“爹爹去试试吧,如果不合适,我今晚还能改。”
虞尚点头,带着女儿去了卧室。
虞宁初在外面等着,虞尚进了内室,直接将袜子丢到一边,去翻箱笼了。
臭丫头手里有沈氏的遗产,只会比他有钱,哪里需要他给?
虞尚真是不想花这笔银子,却又担心三夫人的盘问。
再三权衡取舍,虞尚包了两百两的碎银,心中肉疼面上慈爱地送给了虞宁初。
演演戏就从薄情父亲这里换了二百两银子,虞宁初舒服多了,跟着虞尚回了后院。
虞尚都给女儿钱了,对即将替他抚养女儿的三夫人三爷,他当然也要有所表示,而且要更大方。
虞尚直接拿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三夫人:“今后阿芜就要叨扰兄嫂了,女孩娇贵,吃穿打扮都比男孩费心,更不提嫁妆筹备。这是我为父的一点心意,还请嫂子收下,以后阿芜需要什么花销,都从这里拿吧。”
三夫人皱眉道:“妹婿这就太见外了,阿芜是我们的外甥女,我们既然要接她进京,自然养得起她,这个你拿走,休要再提。”
虞尚:“我知道嫂子疼阿芜,可我做父亲的,不能一点都不管她。”
两人来回劝了几次,最后三夫人似是被虞尚的慈父之心打动,终于收下了。
等虞尚走了,三夫人当着虞宁初的面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十张百两的银票,全国各地都有钱庄可以兑换。
“一千两,聊胜于无吧,阿芜收好,回头该花就花,这是你应得的。”三夫人转身将信封塞给了外甥女。
虞宁初更希望舅母收着,如父亲所说,她在京城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笔花销。
三夫人笑着点她的鼻子:“傻丫头,舅母还怕养不起你?这钱舅母就是替你要的,不然岂不是白喊他这么多年爹了?想到他现在正在为这笔钱心疼,我心里才痛快,你要记住,骂得再狠都是虚的,不疼不痒,真想对方难受,就要从他在乎的地方下手。”
虞宁初看着舅母神采飞扬的脸,忽地笑了。
舅母真好,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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