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小无猜 （上）

　　岁月匆匆，七年过去，宋王刘璟已到了选择近身侍卫的年纪。

　　他模糊地记得，父王的身边有个安泰，与父王差不多年纪。如今他也要选一个像安泰一般死心塌地忠于父王的近身侍卫，与他一同嬉戏、一同长大。

　　惠仁宫中，太后乔婧和太皇太后乔凤为刘璟精心挑选了八个品行兼优、出身不俗的男孩，都是八九岁的年龄，比刘璟略小两三岁。

　　刘璟要观看他们比武，并给赢得比武前两名的男孩出一道题，回答令刘璟满意者，则选为近身侍卫。

　　刘璟正要宣布第一轮比武开始，只听殿外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哥哥等一等，我也要比武！”

　　列队整齐的八个男孩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七岁女娃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脸兴高采烈。

　　太后乔婧淡淡道：“恕儿，你是堂堂宋国公主，怎能跟他们比武？快回锦绣园找你母妃，不要在这里添乱。”

　　宋国公主刘恕可怜巴巴地瞟了一眼哥哥刘璟，刘璟向来宠溺他唯一的妹妹，对母亲说：“母后，恕儿既然来了，不如让她过来我这里坐，我们一起看比武。”

　　乔婧瞪了一眼刘恕：“也不知道你母妃平日里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刘恕见太后和太皇太后都不反对，便笑嘻嘻地蹭到了刘璟身旁坐下，随即给刘璟剥了一个橘子，甜甜道：“多谢哥哥。”

　　刘璟接过橘子，嘲讽道：“你不是要下场比武吗？怎么母后说了你几句，就不敢去了？”

　　刘恕轻哼一声：“我才不要现在就比。他们现在八个人，正好两两比武，分出胜负，再两两比武，得出一二名。我只跟前两名比试就好啦！”

　　刘璟看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倒显出武林高手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啊你，倒是省了我出最后一道题的功夫。”顺手也给刘恕剥了一个橘子。

　　八个男孩抽签分为四组比试，四组中获胜的四名男孩又抽签分为两组比试，最终获胜的两名，一个叫乔韫，一个叫凌飞。乔韫是乔氏子弟，算是刘璟的远房表弟，凌飞是文臣凌墨之子。

　　依照规矩，最后分胜负的一题由刘璟出，连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能插手，于是众人都看向刘璟。刘璟则笑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刘恕，向乔韫和凌飞扬言道：“我有个武功高强的妹妹，你们各自跟她比一场，她说谁赢谁就赢了。”

　　乔韫和凌飞对望片刻，表示疑惑，又齐齐看向坐在宋王身边还在吃橘子的小女娃，表示无语。

　　刘恕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有模有样地走到两个男孩面前，行了个比武礼，问：“你们谁先跟我比试？”

　　乔韫笑说：“我先吧！”

　　刘恕从凌飞手里拿过小木剑，说：“你们刚才用木剑比试，我也用这个。”

　　乔韫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出招。”

　　刘恕自小跟随哥哥刘璟习武，虽然基本功练得不如刘璟勤奋，但花里胡哨的招式却学了不少。

　　她一上来就摆了一个卫国“侠客剑”中“游龙戏水”的把式，眼睛也炯炯有神起来，看似武林世家出身。嗖嗖几下用剑刺去，又换成了楚国“流云剑”中招式，步法变换也颇有章法，是宋国的“飞马步。”

　　乔韫看这小公主虽然招式花哨如同跳舞，显然力气不大，没什么扎实底子，于是招招躲闪，也不进攻，只是见招拆招地任由刘恕表演她的花拳绣腿。反正小公主也打不过他，看她能坚持表演多久。

　　没想到刘恕只使了十招就戛然停止，对乔韫说：“多谢你！”又指着凌飞道，“你把剑给他，我跟他比。”

　　乔韫向刘恕行了个礼，将木剑递给了凌飞。凌飞向刘恕行礼道：“公主请。”

　　刘恕如刚才一般，摆了个好看的把式，随即嗖嗖进攻。

　　稳扎稳打中，凌飞看准了她的破绽，一剑刺去，刘恕表演了不过两招，手里的剑就被凌飞打到了地上。刘恕“啊”地一声，原来凌飞收剑时不小心划破了她的袖子。刘恕撸起袖子，雪白的小臂瞬间滴下了血。

　　刘璟见妹妹受伤，赶紧跑上前去推开了凌飞，端起刘恕的小臂看了看，柔声安抚道：“别怕别怕，肯定只是皮肉伤。”又大声喊道：“叫锦绣园的陆婆婆来！”

　　刘恕不敢看那滴血的伤口，泪眼汪汪地抿着小嘴，忍着疼指向低头跪在一旁的凌飞，对刘璟说：“哥哥，你的近身侍卫就选他吧！”

　　刘璟不解：“选他？他把你误伤成这样，要是划到脸上怎么办？”

　　刘恕说：“哥哥是选近身侍卫，当然要选一个不论刺客是谁，都能勇于弄伤刺客的人。他不顾及我是你妹妹，认真地跟我比试，虽然误伤了我，却会是一个好侍卫。”

　　凌飞抬头看向那声音清脆的女娃娃，觉得她武功虽然学得不好，却还挺有主意。

　　刘璟看向母后和奶奶，见她们都点了点头，于是说：“好，凌飞就是我选的近身侍卫，从明日起开始当值。”

　　******

　　每日晚饭前刘璟都有一个时辰玩耍的时间。夏季，他的第一选择是跑去怡人园的荷花池，因为刘恕会在那里等他。

　　今日刘恕的胳膊虽然伤了，依旧在荷花池的小船上边剥莲蓬边等他。

　　刘璟噔的一声跳进小船，小船猛地摇晃，莲子从她的裙子上滚落了满船。刘恕扶着船“啊呀呀”地叫了几下，刘璟笑着低头帮她捡莲子。

　　刘璟将捡好的莲子包在她的手绢里递给她，问道：“你的手臂还疼吗？”

　　刘恕将袖子挽起来，给刘璟看了看陆氏医婆的包扎，笑嘻嘻地说：“早就没事了！陆婆婆给我包扎时，我看那伤口也不深，还划过了我手臂上的那颗黑痣，不知道伤口好了，黑痣会不会也不见了。”

　　刘璟帮她捋好袖子，没好气地说：“你以后不要随意跟人比武逞强！那个凌飞也真是的，不知道让着点你，出手没轻没重！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给你报仇。”

　　刘恕笑说：“哥哥你别生气，那个凌飞肯定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是别收拾他，否则以后他不好好保护你，岂不是枉费了我今日受的伤？”

　　刘璟知道恕儿的伤算是为他而受，于是心里一暖，更加怜惜这个身世可怜的妹妹。他从来都觉得，他们虽然同父异母，却是如假包换的骨肉至亲，所以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今日妹妹为哥哥受伤，却有些令他过意不去。

　　他拿起桨，朝摘星台的方向慢慢划去。满池的荷花绽放，被晚霞映得更加鲜艳欲滴。

　　刘恕低头吃着莲子，她发髻里的珍珠小发钗也发着水灵灵的光泽，像是荷叶上的水珠，也像她笑起来时嘴角的那颗小酒窝。

　　刘璟看着她的珍珠发钗，忽然觉得有个妹妹真好，不论后宫里的人曾如何议论她的身世，她就是世间最好的、最可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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