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是英雄(3)

　　后来才知道，原来山猫子见山上生意不好，动了投靠日本人的念头，柳瞎子誓死不从。柳瞎子给我们讲，就算当土匪，也得当个忠国的土匪。眼下时局不好，朝廷出了问题，没关系，过几年改朝换代遇到明君了，咱们还是天朝大国。投靠倭寇算怎么回事。

　　自那以后，山猫子也就没再提投鬼子的事儿，可也渐渐疏远柳瞎子了。山猫子手底下那几个当家的，在商量事的时候，也敢明着暗着和柳瞎子呛起来了。柳瞎子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浓了，脾气也越来越大，开始动不动就骂人。

　　这时发生了一间小插曲。对面牛头山上有个匪帮，老大诨号过江龙，靠盗墓发了笔洋财，随后吞掉了周边几个小匪帮，声势浩大。大有一举拿下山猫子团伙的趋势。不久，发生了我到山寨以来的最大规模的一次对垒。像我和三秃子这种打杂的也被武装起来，到阵前壮声势。过江龙的队伍果然兵强马壮，各个油光满面，膀大腰圆。山猫子问军师怎么办，军师说，小搏大，没办法，一对一吧。山猫子一提议，过江龙也应允了。不过过江龙要求老大对老大。听说过江龙靠一手快枪起家，估计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了。

　　“你说，咱们会不会改换门庭啊。”三秃子悄声对我说。

　　“闭嘴！”柳瞎子一巴掌打在三秃子的秃脑壳上。

　　说话间，啪啪两声枪响，过江龙应声倒地。山猫子一动不动立在那里，大喝一声：“对面的弟兄，今后是自家人了！”

　　“拜见老大。”对面喽喽们大声欢呼。

　　山猫子这才嗷嗷叫的喊，“过来几个人扶我，妈的，打老子小腿肚子了。”我和三秃子赶紧过去架山猫子。

　　收拢了过江龙的人，山猫子成了这一带规模最大的悍匪。民间也开始有了各种传说。这引起了鬼子的重视，于是鬼子筹备了几次不小规模的围剿，但是对于土匪，鬼子是不愿意亲自动手的，于是围剿的主力是伪军。伪军除了欺负老百姓，维持维持秩序还成以外，别说打仗，打群架都不行。所以剿匪都是走个形式，伪军来了，土匪躲起来，伪军走了，土匪出来接着闹。双方彼此维持着这样的动态的平衡。

　　后来听说鬼子在华北地界吃了大亏，鬼子开始高度重视大后方的治安。于是鬼子动了真格了，开始针对山猫子进行了正轨的全方位的围剿。鬼子一动真格，山猫子开始顶不住了。先是下山的路口都修了碉堡，再是山下的村落被整村整村的迁走。山猫子的势力被分割在几个山头。二当家在牛头山那边坐镇，听柳瞎子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没过几天，二当家回来了，穿着一身伪军的军装，蹬着高筒皮靴，和二当家一起来的还有黄坤翻译官。山猫子铁青着脸，盯着二当家。

　　“老二，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也是奔个正经前程。这里有一封皇军的亲笔信，你考虑考虑。”二当家把信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就走了。

　　“爷，你怎么看。”山猫子问柳瞎子。

　　“我没什么好说的，宁死不当汉奸。”柳瞎子道。

　　“这。。。你要不看看写的啥，给我念念。”山猫子自己不识字。

　　柳瞎子呵呵一笑，“我是瞎子，也看不见。”其实吧，柳瞎子就是近视眼，他有一副眼镜，平时不戴，只有读书的时候戴。山猫子没辙，悻悻的走了。

　　这天晚上，山猫子又和柳瞎子大吵了一架。柳瞎子说，谁愿意当汉奸谁当去，他宁愿饿死也不下山。

　　从那天起，柳瞎子再也没出过门。除了我和三秃子，他谁也不见了。原来常常来巴结柳瞎子的各个小头目也不来了。不过山寨大堂却是热闹非凡。二当家和黄翻译官成了山寨的常客。

　　一天，柳瞎子半夜突然叫我们起来，给了我们一些银两和一张路线图，说：“你俩伺候我一场，也算是个缘分，爷没啥留给你们的。送你们些散碎银两，逃命去吧。再不跑，咱们都得死在这。他们容不下我了。”

　　“想当年，山猫子请我上山，唉，我把他赶出去好几次。我是读书人啊，怎么可以落草为寇。可我那老婆子身体不好，我没钱给她治病。是山猫子请了郎中，治好了老婆子病。我俩上山以后，也是山猫子以父母之礼待我，前两年我那老婆子过世，也是他安排人风光大葬。我一生无儿无女，本想着好生教导山猫子，带他走正道。可是匪就是匪，唉。”

　　“你俩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俩哭着给柳瞎子磕了几个头，按照柳瞎子给我们设计的逃跑路线逃出了山寨，我们走后没多久，柳瞎子屋子里燃起大火，柳瞎子用一死守住了自己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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