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章:淡如水就很好
只是,那个爱笑的少女面上已经找不到了半分微笑的痕迹,她的目光犹如嗜血野兽一般危险:“等到这里,成为一座死城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高台之上,地上又黑色的影子在扭动。
火烧烈云之中,有着一轮黑色的星辰徐徐上升,酷似太阳却又绝非太阳,带着冰冷的弑杀之意。
两抹杀意瞬息凝聚到了苏邪的身上。
秦浩刚提起来的一颗心随即又慢慢落下。
这是来自天阙楼楼主以及罗生门门主的怒意杀机。
不错,今日祭祀大典,这两名长幽境的大人物他请不动,皇城之中那绝少部分未曾顶礼膜拜以及下跪请求一同飞升者也包含了这两位大人。
他们不听命与他,但是这就 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晋子民像牲畜一般被人屠杀。
苏邪方才那一行为,无疑是犯了这两位大人的大忌!
杀机已然而至,藏于黑暗空间中的锋芒利刃却因为淡淡二字而停了下来。
“够了。”秦紫渃站了出来。
她没有看地上如幽灵一般的影子,也没有看天上黑色的星辰,她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邪,认真说道:“别再杀人了,这没有意义。”
苏邪脚下悄然逼近的黑影停了下来,天空上的黑色星辰也隐没在了云层之中。
那两道强大令人窒息的气机又如一缕青烟般,淡散而去,无踪且无影。
看到这一幕,秦浩恨恨咬牙,哪里明白不过来,这两位长幽境的大能明显是认可秦紫渃为大晋新君。
藏得可真深呐!
苏邪朝秦紫渃伸出手掌:“你将他的衣服给我,我便就此收手。”
秦紫渃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几步上前,就将衣服交到她的手中。
苏邪正想说些什么,周围顿时起了一阵叫骂声:
“国有此女,当真为千古之恨啊!”
“妄为公主!妄为秦家女啊!”
“竟然为了一己之失,将举国人的性命抛诸脑后!竟然还不露半分愧疚之色来,她怎么如此坦荡荡地行下如此叛国之事!”
“不知廉耻!有违父君教诲!妄为人臣!”
秦紫渃退后两步,恰好来到烘炉之侧,眼底不起半分波澜,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她声音清朗道:“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渃生而为大晋公主,今为大晋国君,国家臣民有罪,是为君主不明,既然不明,那便以烈火焚心为志,以灼耀清明我大晋万里河山。”
她不争,不抢,不夺,却总有一些不该得的东西容不得她不去握住。
纵然是随波逐流,也总是会有一些暗草淤泥勾带在衣服间,越积越深,最后将她拉近深渊的河底。
摘星楼上,紫色的倩影纵身一跃,没入烘炉之中,那速度之快,决心之狠,竟是没有半分犹豫与挣扎。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苏邪都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那张柔美动人的脸庞没入了烈火之中,只余一抹淡紫色的衣角被烧断卷入半空之中。
“皇……皇姐!”方才还一脸残忍暴戾的年轻皇子先是一傻,足足好一办响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是哽咽了喉咙,湿红了眼眶,反应极其之大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朝着火光狂奔而去。
跑出没两步又重重跌倒,断臂中的鲜血因为激动,气血狂涌,鲜血狂飙,竟是激动至此。
人们也惊呆了,他们是在不解紫渃公主要以身殉火。
这简直毫无意义。
仅凭她区区安魄境的修为,纵然投身于火源阵眼之中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有老臣看到十一皇子竟然悲伤至此,心道始终是血肉至亲啊,他假模假样地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谓叹道:“公主愚昧啊,但凡她肯交出那衣物,何以落得如此下场,愚不可及啊,凭她一身单薄,又能扑熄多少业火,想来,也是自知罪孽深重,无地自容,耻于求活了。”
“废物!通通都是一群废物!”秦浩跪趴在烘炉一侧,那惊爆的烈火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危险而过,而他熟视无睹,一只手臂虚虚伸出,眼神里尽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在他身前,静静躺着一枚烧出一道裂纹的玉玺,好似在无声嘲弄他的无能。
慕容衡也傻了,她尚且还有一颗明蓝色的八阵珠在袖中未用,看到那道被火光吞灭的身影,她是真的傻了,然后露出慌乱不安的神色。
遥远的另一方。
湖底之中。
陵天苏周身的火焰一点一点的熄灭下去,他一脸愕然的看着手指间缭绕盘旋,然后很快散去的火焰,在那血色浓稠的烈焰之中,在弥散之际,分明多了一道很熟悉遥远的气息。
他露出了一个颇为头疼的表情,一掌击碎了阻拦在他与骆轻衣中间的那座厚寒冰墙。
骆轻衣立刻迎了上了,喃喃道:“火焰……散去了。”
陵天苏面容沉重地皱起眉头,他分明感应到,交代给慕容衡的东西尚未出手,可是火焰……却灭了。
他细细摩挲着修长的指尖,直至将指腹间那抹熟悉的气息摩散,他眼底才流露出淡淡的无奈:“小秦公主……当是出事了。”
骆轻衣身体微微一震,睁大眼睛:“紫渃殿下她……出事了?”
“嗯。”陵天苏淡淡点头,心头一时复杂,实在也不知该怎么说此事才好。
他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小秦公主此刻应当成为了饕餮魔焰中的祭品。”
这个蠢先生,真的……太天真了。
他真的不需要她为他做这些事啊。
君子之交淡如水,因果轮几番,生死又聚散。
曾经立于九州山河之上,那名曾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足下臣土’的意气风发女子,那位垂衣驭八荒的帝王,临头来去抵不过一句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谋算,不如不争。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够一直做那个似水温柔,与世无争的公主殿下。
骆轻衣面色苍白,目光尽是深思忧虑:“若真是如此,公主殿下必然九死一生!”她咬了咬唇,看着陵天苏,道:“我知晓殿下对公主无心,可是皇城之中,何人不知公主心许殿下,如今惊闻噩讯,殿下为何不露半分伤心难过神情,哪怕即便是普通朋友,也不当如此平静吧。”
她隐隐有些心疼公主。
湖底潮水清冽寒人,这片小千世界的光辉明明灭灭。
陵天苏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然后他展开唇角,朝着骆轻衣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让人读不懂的苦涩:“放心,小秦公主她不会死的。”
看着这副笑容,骆轻衣心中莫名一悸,下意识地握紧他的手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认真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有旭日徐升起,金色的暖光照射在湖水之中,湖光十色,却只有微茫的光映入湖底。
陵天苏眼底的情绪随着微茫的光印入瞳内,而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底的湖水一派安宁平静:“我想,她应该快要来找我麻烦了。”
这可是真的大麻烦啊。
熊熊烘炉一侧,那个心思深沉,哪怕对自己都是心狠手辣的年轻皇子快要哭得昏厥过去。
在他父亲饮下那杯毒酒,辞世的那一刻,他都不曾流下一滴眼泪。
何以当下,泪水却止不住了。
所有人摇首的摇首,叹息的叹息。
没有一人觉得,仅凭一个柔弱公主之躯,就当真能够感动上苍,让浇熄这焚世的烈焰。
要想存活,只能依靠自己。
要么逃,要么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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