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少时可捉天心月
一夜过去，琼乡人还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宜春院后巷又多了一具尸体。
那人原本是景明绑到后巷，后来被时仇杀了，现在时仇的事不好广而告之，干脆就默认这人也是死于“鬼判官”之手。
多鹤被放了出来，严澜玥给出的说法是她主动配合办案，激怒那个真凶引蛇出洞，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与这件案子还有真正的“鬼判官”的联系。
看到景明的尸体，她并不惊讶，似乎对自己的个个这样的选择早就心中有数。严澜玥以为她多少会怪自己见解杀了景明，可是她没有。
一切都已经暴露，她没必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兔，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她显得很冷淡：“从我知道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自己总有一天会面对他的死亡。他选择自己审判别人的罪，当然也知道自己有迎来对自己的审判的那天。”
景明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多鹤就可以回去宜春院，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主动找到了严澜玥，提出要跟她走。
“哥哥承担了他的罪，可是我还有我自己的罪，”她说话的时候很平静，“那位宿舟大人跟我说了，我愿意跟你们走，去京都做你们的一把刀。”
严澜玥自然也答应了她。
“鬼判官”的事告一段落，琼乡似乎又回复了表面的平静，宜春院也再次开门迎客，依旧生意火爆，可是更多的暗潮汹涌谁又知道呢？
张县官的死也同样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在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受人尊敬的官员。倒是霍少琛翻阅了他的遗物。
张县官真的就像他那天在后山对霍少琛说的一样，家里清贫，没什么财产。霍少琛翻出来一本诗集，纸张已经泛黄了，瞧着像是张县官年轻时候的作品。
诗集上不乏豪言壮语，他那天在后山或许是说了真话的，少年弟子江湖老，他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成为了自己年轻时候最讨厌的人。
有一句用笔很是锋锐，可惜只有半句——“少时可捉天心月。”
这没头没尾的半句，就像张县官中途变节的志向。
这诗集上灰尘厚重，也已经很久没人翻阅了，霍少琛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带走它，而是将它放进火盆里，烧成了一捧灰烬。
宜春院依旧热闹，菁华也已经醒了过来，严澜玥又去了一趟宜春院，她带去了多鹤留给她们的话。
“多鹤说，首饰和衣服都留给你们了，算作一个念想。”
多鹤对这两个人心中有愧疚吗？严澜玥不知道，可能是有的吧。
那致命而又会让人上瘾的香燃起来的时候，菁华和菁纯就在屋子里，而她也并没有提醒她们躲出来。菁华这么久的昏迷，与那香料不知有没有关系。
可是菁华和菁纯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们拿了多鹤的东西，也真心实意希望这个离开了妓院的女孩子以后的生活能比在宜春院的时候幸福。
严澜玥这一次来帮多鹤带话本就是顺便，她主要的目的是来找宋绒。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还是怯怯的，这一次，严澜玥可是想要向多鹤感慨了，连个小女孩装害怕都要比她要像样。
与宋绒说话是不需要组织什么委婉语言的，严澜看着这个女孩子美丽的眼睛，道：“杀人好玩吗？”
宋绒脸上的怯弱一下子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松和自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严澜玥道：“从一开始看卷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天下了雪，宋二狗躺在雪里，周围却只有宋绒一个人的脚印。
她是宋二狗的女儿，可是这不意味着她不会杀了宋二狗。
那天宋二狗去宜春院不就是为了找处子吗？在喝醉了酒的宋二狗眼里，宋绒的年纪可不就是最符合他要求的。景明说自己撞见了宋二狗强迫少女，这个少女只怕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宋绒吧。
“来妓院的父亲，不是为了赎回自己的女儿，而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好运气。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我对这样的父亲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期待，”宋绒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他来这里，已经认不出我来了，甚至还把我当成了陌生人。”
“他抱住我的时候我还当做这是一个父亲的拥抱，可这只是一个恶魔行凶的前兆。”宋绒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可是严澜玥还是从中听出来了浓浓的无力感。
“我杀了他，要杀一个醉鬼不要太简单，只需要一点点迷香就能够让他失去反抗的力气，说来可笑，我身上带着迷香本来是为了防备动手动脚的客人，没想到最后被我用来杀了自己亲爹。”
严澜玥虽然已经猜出来了这些，可是要她亲耳听到这样小的一个女孩述说自己弑父的经过她还是觉得于心不忍。
“你后来告诉了别人么？”
宋绒摇摇头：“我太生气了，也很恨他，可是他还是我的父亲，我割断了他的手指，希望他到了地下就不要再去赌了。”
严澜玥觉得宋绒在说谎，这件事明显还有一个知情人，那个人昨晚已经承担了所有的罪名死去了，可宋绒看起来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把一个小小的荷包推给了宋绒，里面装着糖果。
宋绒看着这些糖果有些不解：“你不把我抓起来吗？”她是知道杀人就要被抓去的。
严澜玥只是叹了口气。
“这是你多鹤姐姐托我给你的，”严澜玥放轻了口气，“昨天景明去世了，他说他就是这个乡里的那个‘鬼判官’。”
宋绒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被严澜玥发现，多少是因为多鹤被抓了进去，景明和多鹤都不承认自己是宋二狗这件案子的凶手，没想到……
景明替多鹤遮掩还算是因为他们是兄妹，可他这样帮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又在哪里帮到了他吗？
严澜玥摸着这个小女孩的头，如果她没猜错，宜春院里的人应该都知道宋绒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可是他们也是真的把这个小女孩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他们替她隐瞒罪行，就像景明保护多鹤一样保护她。
“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和惩罚，无论那人多么可恶，我们都不能开了越过律法直接去审判那个人的先河，这样会破坏最基本的稳定，你多鹤姐姐也是这样想的，”严澜玥道，“她会跟着我走，我给她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赎罪的地方，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块走呢？”
宋绒有些犹豫，严澜玥没有说话，静静等着这个女孩做决定。
“那你会怕我有一天也杀了你吗？”宋绒小声道。
这件事是她犯罪后的一块心病，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杀了人，就是怕大家因此害怕她、讨厌她。
“你好好的做事，我也好好做事，你就没有杀我的理由对不对？”严澜玥道。
宋绒听见这样的话露出了一点笑意，用力点点头：“嗯！我也跟你走！”
【作者题外话】：标题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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