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赤麂皮尉
正如本朝‘郡国并行’。除了二十一等爵,还有十一等武功爵。
武功爵,作为二十一等爵的辅助记功。比如那些不是‘甲士’的杂兵首级,便记入武功爵。
刘备又规定:斩敌十首,为一级造士。以此类推。武功爵十一等:一级造士,二级闲舆卫,三级良士,四级元戎士,五级官首,六级秉铎,七级千夫,八级乐卿,九级执戎,十级政戾庶长,十一级军卫。
如何与二十一等爵并行,也很简单。先计甲士首级,录入二十一等爵,再计杂兵首级,录入十一等武功爵。爵位高低,先较二十一等爵,再比十一等武功爵。
为防止诸如杀良冒功,互杀抢功。刘备又规定,军功计算,皆由绣衣吏和军司马录入,左右必有‘同伍者’为人证,且需上官作保。但凡有杀良冒功、夺他人之功者,皆杀无赦。证人、保人,亦坐罪论处。军法处置。
录入军功的军司马和绣衣吏,以“鞫狱故不直”论罪。
草拟的爵位制度,刘备先遍传家臣。集思广益,再行发布不迟。
邑民皆翘首以盼。
少君侯行事,必不会空穴来风。军功爵和武功爵,显然已在计划之中。
最关键是。此风一开,编户齐民便有了出头之日。变“世卿世禄”为“论功封爵”。当然,所有的政策皆有正反两面。如何扬长避短,趋利避害,便要刘备和麾下家臣们,在执行中需多加注意,不断改进完善。
刘备抽空又去了将作馆。
将为盾弩手配备手套的想法,说与夏馥、苏伯二人。
时人称手套为“尉”。尉,按《通俗文》:“火斗曰尉”。火斗就是熨斗,尉便是熨。手套取名为尉,显然与火斗取暖有很大关联。
此时的手套,多是连指手套。拇指分开,其余四指裹在一起。
如此显然不利于绞弦操弩。
刘备设计的便是分指手套。
五个手指,各自独立。还不能过于笨重,影响绞弦。
苏伯说,可用麂皮。
麂(jǐ),像鹿。腿细而有力,善于跳跃,皮软可制革。
苏伯又说,大别山蛮上缴的虎皮衣盾中,就有不少赤麂皮。这便拿来缝制‘赤麂皮尉’。
找来几个身材各异的盾弩手,充作手模。赤麂皮尉很快缝制完毕。盾弩手们试了试,果然方便。为增强防御,刘备又在赤麂皮尉上覆了一层细密的钢丝锁环。锁环手套上的锁环,外径一黍有余(3.81毫米),内径只有四分之一黍(0.53毫米)。一环套四环,编织成锁环手套。
《汉书·律历志》: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
一黍为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
其中难点,除去拉丝,就是熔接。刘备本以为非人力可及。不料工匠竟很快试造完毕。并熟能生巧,发扬光大。时下的匠人,实在是太强悍。
物料齐备,良工众多。‘赤麂锁环尉’,可足量制造。盾弩手亲测,不仅可防绞盘磨伤、刀割剑刺,戴上赤麂锁环尉,竟能手抓白刃而无伤。
不就是后世的防刺手套吗?
效果甚好,上下皆交口称赞。刘备从善如流。将领所用长手套,亦在设计之中。
岁末,北地雪大如席。
除了毳裘卫衣和羊毛衫,时下还有内絮丝绵的绵衣,为冬天御寒所用。绵衣亦作“緜衣”。内絮丝绵,多为缫丝的下脚料,用作充绒,轻薄而保暖。中原虽还无棉花可用,保暖却也足够了。
小岁这天要谢师。于是大摆筵席。恩师开春便要远赴洛阳,去东观校勘经籍。门下弟子除了出仕刘备,或转投另外三位大儒。便如公孙瓒这般,出仕郡县。据说,家中已为他讨了个县中小吏的差事。起步虽低,却也算是正式入了仕途。
刘备虽晚上受业,却与门内师弟相处融洽,走动颇多。如今劳燕分飞,各奔西东。颇多感怀。同门纷纷来敬,这便多喝了几杯。不觉已微醺。放下空杯,抬头却见公孙瓒不知何时竟泪流满面。
白马公孙,也是性情中人。
再后来。说什么已记不清了。见众人已忘形,几位大儒这便罢了酒宴。将众学子遣散。公孙瓒还吵着要去胡姬酒肆一醉方休。却被大兄和陈逸合力架回了宿馆。
公孙瓒走时,谁也没见。
只留书一封,让田骅投到了刘备府前。寥寥数句,却笔笔满含情意。数年前及冠,恩师为他取表字:伯圭。伯,乃排行。圭,古玉器也。刘备却从未称呼他表字。正如苏双还经常会直呼刘备其名一样。
少时好友,皆已长大。刘备不胜唏嘘。
恩师一家要等来年开春,雪化路开,才赶往洛阳。还有些时日。这便悉心安排诸事。一身所学,已倾囊相授。往后只能靠自己自行参悟。归来日久,刘备渐渐静下心来。复归到往日的平静生活。空闲时,亦会回想北伐诸事。那些没来及理顺的细枝末节,皆被他连成线。
尤其是关于檀石槐的诸事。
刘备觉得,‘城中缺箭’,从始至终,鲜卑大单于也未全信。故而他做了两全准备:攻和逃。
有道是战必胜,攻必取。为了督促麾下全力攻城。听事后被俘的部落大人言,大单于割腕起誓,攻入城中杀刘备者,便是下任大单于。于是三部大人同仇敌忾,不顾生死,搏命攻城。然,若能胜,三部鲜卑亦是惨胜。刘备麾下皆虎贲,又岂能引颈受戮。城破必是一场血战。乱战之中,谁又能独占其功?如楚霸王旧事。尸身必被争夺,众人各执残肢。那时,再行二桃杀三士诸如此类。鲜卑大单于之位,亦不会轮到三部大人。
若全力以赴,仍不能胜。便逃。
逃,自当狼奔豕突,远遁千里。
如何才能安稳脱逃?
三部鲜卑血战攻城时,自是最好时机。见事不可为,故而代之以替身端坐王座,真身则金蝉脱壳,远遁而走。血战之后,鲜卑三部皆损失惨重。便想争大单于之位,亦有心无力。唯有再次聚拢到檀石槐身边,抱团取暖,壮大声势。护檀石槐北上高车借兵。
无论战或逃。檀石槐皆稳如泰山。
逐草而居的部落,并无国家概念。麾下百姓,亦全靠抄掠。至于国土,更是无足轻重。草原大漠,广阔无垠。不过是牧场而已。
檀石槐看中的,唯有他自己。
正如他把大阏氏弃在城中。还有那句‘即是你抢去,我自当夺回。’
刘备如今才明白其深意。
鲜卑游牧,本就抢来抢去。抢不回,那就抢不回。并无所谓。不过如牛马群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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