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肆
天亮了。
小女孩支起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妈妈:“然后呢?妈妈您可一点儿没说小宝贝怎么出生的事。”
妈妈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小鬼灵精啊,我还没讲完呢,你往下接着听吧。”
“后来呀……”
十几年前的雪都是大雪,那一场尤其是。纷纷扬扬,世界都是白花花的。
黄大娘拿来铁锹铲去厚厚的积雪,到只余留薄薄一层碎冰渣时,又拿起枯黄的竹子所制的大扫帚清理,伴随着唰唰有节奏的声音,庭院已经被清扫出一条路。
云秀的孩子在这个冬天出生了。
这段时间她食量有所增加,但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这个下午,她小腹一阵阵疼痛交织,有血水隐隐渗出,必须马上送医院,可是雪下的太大了,大山里封路了,车辆等大型交通工具无法通行。
大家焦急的不知道怎么办,云秀的丈夫,秉心,看到妻子痛苦的样子,他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他急中生智,找出了闲置在工具房角落里的小推车,不顾众人的劝阻,这个并不健壮的男人抱起他的老婆放上去盖好,推着小推车,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直支撑着他,云秀在有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保孩子。”
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她告诉我,她真正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那苍茫的大雪里,他坚定的脚步,也许男人第二次成长,是在他组建家庭,成为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后吧。
我们并没有变强,但我们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每一个降临的婴儿都会以响亮的哭声向这个世界报道,当被剪下与母体连接的脐带,一个还不能独立照顾自己的小小独立个体开始用自己的肺部呼吸第一口氧气。
这个小家伙的出生,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慢了半拍,才哇哇大哭起来。
两家人的代表都在医院走廊等着,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出来,:“恭喜,母女平安。”
林老头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亲家史明扬痛心疾首的语句跟了上去,: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怎么觉得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啼笑皆非呢?
有人不满的嘀咕着。
难道说中国,尤其是中国农村,自古以来不是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吗?
从来如此,便对吗?
各怀心事的两家人,这才想起了刚刚分娩完的云秀。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被子,同样脸色苍白的云秀。
云秀的娘眼圈有些泛红,半响没说一个字,就这么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
云秀姐弟三人,她是老大,在罗海镇上,家境不说大福大贵,也倒还算殷实,别家到婚嫁年龄的姑娘,都会嫁到城里,家境富足的人家,舍不得离开父母的再不济都在同镇成婚。
眼看着着和云秀同龄的姑娘大都结婚了,她们的妈都当上了外婆,远的不说,云秀的妹妹都要嫁到城里了,罗海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池塘边浣衣处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传播点,云秀的终身大事一直搁着,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她都一口回绝掉,突然有一天说她要成婚了,城里人不嫁,非要嫁给一个山里的毛头小子。
不同意是肯定的,云秀被关在家里,哪都不许去,可是云秀的啤气倔的跟驴一样,她开始绝食,一连七天,水米没进。
现在看来,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行为。那时风气以致现在,世俗并不在乎离开物质基础所谓的爱情,那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它比不上货币制度下真金白银来的实在,比不上一世安稳,生活不止是生下来活下去。更要生机勃勃,活力四射。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每周五的下午来临的总是格外漫长,幼儿园有三层高,一楼是教室,二楼是老师们的办公区域,其中辟开几间放些体育器材,文化用品,爬过长长的楼梯,最顶层的天台是个小型的游乐场,四周都有围栏,防护措施很好。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游玩器材,什么骑木马啦,海盗船,彩虹滑滑楼梯,翘翘板,蹦蹦床,小鸡不好惹等等。
其实游玩设施能成为孩子的乐园,不是在于分享快乐,而是因为一个好玩的项目,你想玩,别人也想玩,快乐不是相加的,是以幂的指数增长的。
在十八岁以前,年龄的增长是一种引以为傲的资本,所有冒险刺激的,新奇有趣的,都是大孩子可以率先尝试的。
当看到大班的学哥学姐们活灵活现的排着整齐划一的队伍,有序的步伐也掩盖不了他们的窃喜。看到小班,中班小孩子们的翘首以盼,他们心里指不定打翻了几罐蜂蜜美滋滋的呢。
想到这里,林苡安连最喜欢的温春老师绘画课都觉得索然无味了,捏着的绿色蜡笔嘎嘣断了发出的一声脆响都像是申诉。
宋知原颤巍巍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将蜡笔其中的一截递给她。“给。”
“随你处置了。”苡安没好气的声音。
“你画的恐龙很特别。”见她跟他说话,宋知原大着胆子把瞥见她摊开着的A4纸上的涂鸦,他不能否认,想破了脑袋,牵强的运用他六岁的毕生对线条空间和抽象思维的最大理解,才得出此结论。
“恐龙?恐是害怕的意思,中国人说自己是龙的化身。”苡安顿了一顿,“你哪个眼晴鼻子嘴巴看出来这是个可怕的人?”
放学时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爸爸那辆白色的电瓶车停在门口。
她和老师同学打招呼拜拜,穿过接送孩子的或爷奶姥爷父母亲组成的人流,似乎他们挤的凶点,叫的大点,他们的孩子就会第一个回家。
挤在这样密密麻麻跟沙丁鱼罐头一样,难怪说“人山人海”怪不得到了学校附近就要减速慢行。
林苡安低着头走路脑袋里胡乱的想着,被从后面窜出来的爸爸一声“嘿”吓了一跳。
她自己拍了一下胸口,随后撅起的小嘴都能挂把油壶了。
“老规矩。”爸爸把放在背后的左手哗的伸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苡安定睛一看,一根棍上站着的可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嘛。
苡安佯怒道:“爸爸你这是打我一下,又给我颗糖,哄三岁小娃娃。”
他们又累又渴,晃的他们吐了水,他们就哭了。”
“那这是偷懒,要是都心疼他们累的了,我们就都不动啦,做个木头吗?”
小石头摇摇头,“等他们眼泪哭完了,他们就长大了,不过每天的眼泪是限量的,不能多流。要不就会晕过去,重长了。”
“可是⋯”小男孩还是不相信。
“你的问题太多了。”小石头皱着眉头。
小男孩犹豫探究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涨红脸像是鼓足勇气一样:“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我自己,要做出选择的我很犹豫。我想听你说。”
“你还没说你要选择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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