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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壹拾


  “你想听童话故事的烂梗你自己回家翻童话书去,不过,友善提醒你一下,当务之急是好好练一练你的普通话,来跟我读‘牺息消心象;檐楹溢艳阳,帘栊兰露落,邻里柳林凉,高阁过空谷,孤竿隔古岗,潭庭月淡荡,仿佛复芬芳。”

  这就是他,讥讽起别人来毫不客气。

  罗尔心中有一千万只羊驼滚滚奔过,他怼别人别人再怼回去的话只能是自吞苦果。他像蟒蛇皮一样的嘴不经咀嚼能囫囵吞下去很多的庞然大物,将其消化殆尽,吐出残渣毛羽角骨。

  “换个简单明了点的?”

  “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罗尔对这曲折不平易的语言自是发音不准,连连吐槽太饶舌了,这家伙又故作深沉的讲,绕口令有什么绕的,人生比这个绕多了。也罢,这老成的家伙活得压抑,太蠢或太精都不是什么好事,他要痴痴发笑就发吧。

  这家伙摆明就是要和她唱反调的,他桃花眼的眼相感觉深不可测,没有焦点,罗尔看向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的眼神在看哪里。年岁应该腐蚀掉这双眼睛流露的神采。

  “你可别告诉我你枯坐这墙头是为了看星星看月亮。”波澜不惊的语气。

  “我下不去了,这高度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我怕跌下去个半身不遂拖累家人。”罗尔没好气地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话说跟他说话真费劲。

  “我身子骨弱,接不住你,而且你身上全是梧桐毛絮,我免疫力低。”

  诶嘿,就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缩头乌龟。

  罗尔垂眸,“那不麻烦你,我再想想办法。”罗尔呵呵干笑两声。场面一度变得更尴尬了。

  “你想什么办法?”他是话痨么。罗尔碎碎念。

  “办法是想出来的嘛,我想想就有了。”

  他不以为然,“等你想到估计天就亮了,我有办法让你现在就能下来。”

  罗尔沉郁的眸子里阴影剥落了一层,“真的?”

  “你不信我?”

  “你才不会轻易帮我呢!”罗尔气乎乎鼓嘴。

  “你倒是了解我,那你就投桃报李,把你口袋里的吃的孝敬小爷我。”

  罗尔脑补狠狠啐口水到他脸上,心想脸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还要。面上讶然道,“你咋知道我口袋里有芋头?”

  “我会透视啊,你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心知肚明。”

  罗尔把揣口袋里的两个芋头掏出来,隔空掷了一个弧线,她怕两个一起掷他接不住,糟蹋了她奶奶煮的芋头。

  他果然如她所料,罗尔撇了撇嘴,他上小学时打篮球就很菜,老是命不中,不是说女生都喜欢打篮球打得好的吗?

  那时候罗尔太浅显,心窗上蒙了层窗户纸。得等捅开了再推开窗才看得清。

  “还有上次你和一个女的从我身边走过把我当透明人那次。”他继续掰手指,“还有这次你叫错我名字喊成解予舜。”

  罗尔小鸡啄米点头,“是我的错,一并欠着。”

  心里却没好气的嘀咕,那是你们班同学姜维,什么一个女的。那次你不是叼着个棒棒糖吊儿郎当的,我惹不起绕开走路怎么了。

  至于你和解予舜,一个小学作怪我,一个中学整事精。隔得远我看错了人怎么了。

  罗尔把放在口袋里的第三个芋头掏出来给他,她是秉行‘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的人。’遇到这家伙也白瞎。

  抛出去前不忘搓扒了一下芋头皮,让它也沾上毛絮。

  男孩得到了东西就不拖沓,接过芋头抬脚就走。罗尔反而安定了,他不轻易承诺,但他只要松口了,这事就有山路十八弯的转机。

  罗尔撸起袖子,胳膊上被扎的黑印是他用美工刀削铅笔扎的。而后他就是用那把美工刀划他的手臂。

  有人喊罗尔的的名字将她从回忆抽离开来,她看到了解予舜,他把拿来的折叠梯打开靠墙,地面梯子与墙形成三角形。夜色下的少年,神色是微然的担忧,“还好吗?我扶着梯子你慢慢下来。”

  罗尔扶额,他肯定是觉得一个解予舜张开双臂在下面接着跳将下去的她会骨折。罗尔扭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冲手的时候这么想着。

  她洗完后甩甩手上的水,解予舜恰好递了白帕子来,唔,真有环保的格调。

  罗尔和解予舜并肩走在校园里,去往他们教室-701班。“你、”两人同时发声打破了相对无言的静默。

  尴尬,又是一阵沉默。

  罗尔率先又说:“我数学作业没拿,所以来学校一趟。”

  “我在男生宿舍寝室里打游戏,一个未知号码发了信息说你在被困在墙头了,让我拿个梯子过去,我披上衣服就去百货之窗买折叠椅了。”

  罗尔疑惑的眼神,“你也说了是未知号码了,万一是假的不就让你白跑一趟了?。”

  解予舜咳咳两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有超过一个男同学对女同学的正常关心程度吗?

  话题一带而过。

  因为到教室门口了,罗尔让解予舜站在走廊放风,借着窗外倾诉的如银如水的月光,逆着光线的角度,不同于日光的灿烈,是一种极其纯洁的,淡然的光波流动。温润而均净,给教室填了一层恬静的味道。

  罗尔坐在自己的课桌上,俯身去找王亦然的数学作业,她的课本都包着报纸,作业本叠在上面,书名对在外面,她看到了数学作业被压在下面,她嫌费事,直接一抽,哗啦全带到了地下,罗尔赶忙罗列捡起来。

  她看到草稿本里夹的一张飘出来的白纸上写满了一个人的人名,白纸黑字,龙飞风舞,确实是王亦然的手笔。

  打骂不过,也许讨厌一个人只能在纸上写写这个人的名字吧,王亦然还是个心善的,没有用红笔写。

  罗尔把掉落的东西归位,将王亦然的作业卷吧卷吧夹在胳膊肘下,如一个不速之客出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她看见解予舜站在走廊里正好望着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她,夜色像上好的墨滴入纯天然矿泉水里晕染开来,穿堂风拂过脸上凉津津的。

  解予舜说,“走吧。”他转过身向前走去,这背影让她想起,初一上学期的时侯,解予舜和刘明打闹弄撒了王亦然的雪碧,碳酸饮料的小汽泡气体噗噗流出来,遭殃了王亦然和她的课桌书本,王亦然把空雪碧瓶放进了她的桌肚里,让她拿回去卖钱,罗尔起身打开教室窗户晾晾书的工夫,回来的时候雪碧瓶就不见了,王亦然眼神示意她往后看。

  解予舜背对着她,隔着一米来远想把手上的雪碧瓶扔垃圾桶里,扔了一次瓶子歪在地上,捡起来再扔,最终走过去捡起来将雪碧瓶捏成扁扁的一个扔进垃圾桶。

  漫不经心的略略收敛的样子。

  少年人的成长似乎很远又好似很贴近,罗尔抬脚跟上他的步伐。

  他的身量又拔高了,拥有挺直的脊梁和瘦削的肩膀。其实他经常趴在课桌上磕睡,低头打游戏,他怎么一点也不弓腰驼背呢?罗尔想起电视上看到有卖纠正肩膀,矫正脊椎侧弯调正背部的,琢磨着让奶奶给她买一个呗。

  跟着他左拐右拐,是去学校大门口的方向,这个时间点大门不是该挂了锁吗?罗尔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解予舜说:“大门的锁在夜禁前都是从挂在上面,没合上,里面的人可以拿开,外面的人推不开。”

  “门卫的大爷不会盘问我为什么晚上来学校。”

  “不会的,”解予舜肯定的语气,“我去百货之窗买折叠椅的时候,门卫大爷估计自己和自己下象棋饿了,在那买挂面。”

  “那他应该也买回来了。”罗尔开口。

  “面是买完了,”解予舜顿了一下,“不过我和他说面里加个荷包蛋小菜什么的更好。他估计他买完鸡蛋得打着手电去菜地里攫取两把菜。

  罗尔噢了一声。现实版偷菜吗?想不到大爷还有这爱好,可得看好他手里的鸡蛋不然就破了。解予舜看罗尔的神情惊讶中又带有一丝嘲弄,不禁说道:“那是大爷自家菜园。”

  “这样啊!”罗尔了然咳咳两声

  这是第二次在夜晚单独遇到解予舜了,要不是他是班上同学,她都要认为他就在夜晚出没呢。

  眼下倒是没有自己独自来学校拿王亦然作业紧迫感了,罗尔踱着步子,眼看脚下路,转折的角度瞥见了道路旁的灌木丛上有浆红的果子,夜深露重,果子红透莹亮。路边灯光的叶子有倒挂的刺。她想摘着吃,奈何手上还有王亦然的本子,她连忙对解予舜说,“你帮我拿一下本子,那边有果子,我去摘来。”

  他没接本子而是说:“路边的果子能吃吗?就是能吃也不好吃,不然别人早就摘光了。”

  “你不懂,白天早上去上学都注意上课铃打没打响迟不迟到,下午下课铃响了只想快点回家,我都没注意路边有这果子,今天晚上走得慢再加之灯光的问题我才注意道,这里居然长了一株诶。我奶奶老家里按人头分山,我的那座山头的这样的果子山上很多。肯定能吃,我又没傻到毒自己。”

  “你们那还挺好,我们这就分分树,那你站在这,我去摘就好。”

  “好吧。”他想去摘那就他去吧。“路边草丛的别摘,那是蛇爬过的果子,不能吃。”

  解予舜顿了一下,问她:“你见过蛇爬过吗?”

  当然没见过,男孩子问题怎么这么多,大人都是这么说的。还不如我自己去摘。

  “大人说得那是蛇果有毒不能吃,

  解予舜摘了一捧,没吃,罗尔看没有装果子的器皿,想起刚才翻王亦然的数学作业的时候,草稿本夹杂在里面,她灵机一动折了个没有提的篮,这篮子也给罗尔面子,堪堪承受了果子的重量。

  解予舜接过来掂在手心,说篮子是纸做成的,得去他表姐家倒出来洗洗再吃,顺便住一晚。罗尔一听回去头就大了,自己那么晚才回家,奶奶一定追问个喋喋不休。身上惹的毛絮也让她的皮肤觉得很痒,想马上去浴室冲个热水澡。

  大概是罗尔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了,解予舜问她,“你要不先去我堂姐那里冲完澡再回去?我想这样更好。”一副我没别的意思的口气。

  罗尔两害取其轻的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跟着解予舜走了。

  左转右拐几条小道,走向大马路,行驶车辆打转向灯的时候明晃晃闪人眼睛,罗尔下意识抬手挡一下。“跟我走。”低沉的嗓音来自于身边的男孩。

  不得不承认呢,他的声线优美,像小石潭记中的‘如鸣佩环’,不像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子声音嘶哑如公鸭嗓般粗嘎。

  他自然而然的拉起罗尔的衣袖,带着她穿过马路,罗尔就这样被牵着,她自我感觉像是拉布拉多被牵引绳牵着。

  就只是拉一拉衣袖,像触摸漂浮的云朵。

  “你不该牵我的。”罗尔说。

  “有车过来了,安全起见。”解予舜回。

  罗尔的意思是她爬树时衣服上粘了毛絮,但是解予舜是知道的,且是他拿来折叠梯让她从墙头下来的。那他不去拉罗尔洗过的手而是拉她毛燥的衣袖过马路。也许是同学最好避免出什么事不能袖手,总不会只是好心,解予舜不是那怕牵扯的人。他很不能琢磨,恰时随意又无法忽略。总能有安定的意味并掺杂一丝点狡黠神气。

  罗尔心略了略,这条马路可以是相当熟悉了,她对东南西北没有什么概念,这条马路往上面就是她家。

  离的近好坏各掺,洗完澡直接回家行了,还离得近边,可要是被街坊邻居看见,嘴碎的肯定不顾浓重的夜色,像刮一阵黑旋风般涌向我家的门。

  说思想风化太重,讲思想封建太轻。

  事出有因阿,罗尔想到此处,不觉放慢脚步和解予舜保持距离,低下头颅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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