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繁华落尽,绝处逢生
“妞妞,今天爸爸要出差了。下午放学,妈妈来接你,要乖乖的哦!”
“哼!爸爸,你都说好几遍了,你是忘了先生吗?”
牧云鹏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4岁的女儿,那皱着眉头气嘟嘟撅着小嘴儿的样子把他的心都看化了。
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原来细削白净酷似流川枫的帅脸已经长成了现在圆饼脸,原来乌黑炸亮的头发如今也是白的白,秃的秃,风光不再,金融市场真他妈的累人啊!
作为国内第一支产业链套利基金云博基金的投资经理人,云博基金这次重仓布局煤炭钢铁产业链最终被浙系资本全面围剿爆仓,牧云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的云博基金一向秉持打倒一切不合理的理念屡战屡胜从千万规模一直做到百亿规模,备受中小散户们的追捧!
但是今年被大资本盯上之后,云博基金就开始屡屡碰壁,先是应90后广大基民的强烈要求,布局白酒板块,只要他在某支个股上建仓过亿,立刻会遭到强烈洗盘,其他机构也会减持。
就算是布局号称不败神话的某州某台,也是一样,人家不给你抬轿子!
牧云鹏经过测算最终判断出只有收敛资金击其薄弱一点才有希望突出重围,否则就只能做一只百足之虫,保持死而不僵而已。
他最后选择了煤炭钢铁行业,做空焦化利润,同时做多炼钢利润。
因为在近六万块一吨的铜精炼利润不足二百元的情况下,一千块的焦煤其焦化利润竟然达到了三百,历史罕见!而炼钢利润却被铁矿石与焦炭的疯涨步步侵蚀,所剩无几!
但是最后他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他收敛于一点,对方联合于一点,焦化利润在盘面上被拉到了千元以上,炼钢利润几度为负!
近一年的殊死鏖战,他早已经筋疲力尽,数次依靠银行杠杆从爆仓边缘拉回来,都没为他带来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是一次国内外资本联合剿杀的盛宴,云鹏基金不死不休!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牧云鹏几度绝望,可女儿终究是他最放不下的。多少次在崩溃边缘,都是因为女儿,他才一次次坚持下来。
再苦再难他也不愿让女儿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可是,自从一周前他对照了一个抑郁症自查表之后,他所有的坚持在一刹那间化为齑粉!
深度抑郁!
号称操盘手终结者!
一向乐观自信的他曾经非常不屑地说:“如果我得了抑郁症,这个世界恐怕没有操盘手能笑到最后!”
没想到他一语成谶,一年不到,急转直下,悍然被虏!
“爸爸的手机给你放书包里了,里面给你录了很多很多爸爸讲的故事,想爸爸的时候你就可以打开听!”牧云鹏把女儿抱到幼儿园门口,做着最后的嘱托。
“谢谢爸爸,爸爸再见!”
“妞妞再见!”
看着女儿一路小跑的可爱身影,牧云鹏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他的内心仍然在挣扎,还是舍不得!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是时候下最后的决心了!
岭南市的早高峰,马路就是一个大型停车场,自西向东的马路上就好像永远停着满满当当的车,因为写字楼密集的高新区在岭南东边。
好在牧云鹏是家在东边,公司在西边,早上自东向西一路上就很少堵车了,只是偶尔会有一两个司机突然从对面钻出来逆行超车。
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辆钛银色保时捷越野版跑车918spyder,基本上每周都能看到它至少两次逆行。
车主是个油腻中年大叔,脾气暴躁,嘴巴贼损。
上个月他逆行超车时正好迎面遇上牧云鹏的宝马3系。
牧云鹏开车是出了名的稳准狠,别人半小时的路程,他一般用不了20分钟,见了逆行车辆,只要右后方的车给他留半个车位,他也敢秒插变道。
可那次不巧,右边的车一辆紧挨着一辆,根本插不进去,牧云鹏只好刹车,猛按喇叭。
保时捷上的大叔不乐意了,摇下车窗大骂道:“开个破宝马你也有脸按喇叭!你个死孩子上辈子穷死的吧!”
牧云鹏最听不得岭南人骂死孩子,脸一沉,二话不说,油门一踩直接窜了出去。
那大叔一看,立刻怂了,但是手上反应不慢,一边摇着手,一边换倒挡退了回去,对面道上的车非常默契地一个贴一个往前挪,不给他留一丝空挡:想回来?没门儿!
牧云鹏看他这狼狈样,怒火稍消,每当眼看要撞上的时候,他就踩一脚刹车,看对方想停下了,再轰一脚油门,生生把他逼退到下一个路口。
后来,牧云鹏专门查了这辆车的价格,最低配也在一千万以上,所以他最终的目标就锁定了它,至少对方赔得起,再加上以命换保,妻儿今后的生活应该有保障了。
根据牧云鹏的观察,虽然经常能看到这辆车,但是要想正好在他逆行超车的时候撞上去,并不容易。
就像这次牧云鹏在路边等了快二十分钟了还没看到那辆保时捷的影子,心想可能今天已经错过去了。
可当他刚踩了油门上路,那辆保时捷出现了,只是这次在外车道,想要并过来逆行恐怕是很难了。
牧云鹏无奈地瑶瑶头嘀咕道:“妈的,看来这次不行了!”说完一脚油门冲了出去,显然是要放弃了。
正在这时,牧云鹏发现左边的车竟然也开始动了起来,好巧不巧,正好有一辆车没跟上,露出一个车位。
牧云鹏心想:这傻逼不会从这儿冲出来吧?
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牧云鹏多年看盘获得的盘感,他对K线运行轨迹的预测是相当准的,只是看对做不对才是他作为操盘手的致命伤!
对操盘手而言,最考验的就是心性!庄家总有办法让你放弃原来正确的看法,最终在临门一脚时,敲下错误的单子!
这一次是否能看准,全在对面的选择了。
按照在金融市场中主动交易一方的错误率远高于被动一方的概率来判断,牧云鹏觉得自己要中了,因为最后的决定权不在他自己手里了。
那辆918spyder一看有空子,立刻爆出一串破空的马达声,嗖的一下钻了进来,并且因为前面车子的遮挡,车主并没有看到逆行车道上有车,贪婪无畏让他直接冲上了逆行车道。
牧云鹏笑了。
“啊——嘭!”
……
不知过了多久,牧云鹏醒来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满满的惊恐:我没死?
“啊——”牧云鹏一回忆刚才的事就感到头痛欲裂!
牧云鹏的父亲牧敬忠听到他大喊立刻跑过来抓住他手:
“儿子,是不是哪不舒服?”
“爸!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啊!”
牧云鹏紧紧抓住看起来似乎有些年轻的父亲急切地问:
“宜芝和妞妞呢?我昏迷几天了?”
牧敬忠看着失魂落魄的牧云鹏,胸口突然闷的像堵了块巨石:儿子被打傻了吗?
可他不相信:
“宜芝和妞妞是谁啊?儿子你做梦了吧?”
牧云鹏蒙了,抬头看看父亲的头发,眼角的皱纹:
不对,爸爸怎么年轻这么多!
牧云鹏愣愣地看向四周,天花板,地面,想确定一下这是哪里?
长型灯罩的日光灯?
水泥地板的医院?
牧敬忠见儿子愣愣地也不回话,心里害怕极了,急忙转身去叫医生。
牧云鹏看不明白了,我真的在做梦?
牧云鹏啪地照脸上拍了一巴掌:也疼啊?
牧敬忠拉着医生一进来就看到儿子打自己的脸,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
“医生你快去看看,我儿这是怎么啦,你不是说CT没事吗?”
“我看看!”那医生掰开牧云鹏的眼睛,瞳孔在转,随着光线的变化而不停收缩,“正常啊……”
牧云鹏看到医生胸前垂下来的听诊器,拿起来,凑近看看。
里面是一张瘦削白净的脸庞,乌黑炸亮的头发半遮着清澈的眼睛,尽管头顶缠着纱布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帅酷!
牧云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伸手捧着自己的脸摸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渐渐露出一个小酒窝,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摸一摸,四块腹肌,啤酒肚没了。
重生了?难道真的有重生?
那些小说不是穷酸作家们为了吸引眼球绞尽脑汁杜撰出来的意淫文学?
牧云鹏不禁忍着头痛再次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记忆里一会儿是自己送妞妞去了幼儿园,然后去撞了一辆918spyder,那是2021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
可随之而来的另一幅画面是自己被打住院,郭老师打电话通知父亲,这应该是高三,高考前两个多月时发生的事!2003年,非典时期!
医生又检察了牧云鹏头部的伤口,试了一下体温,都没有异常:
“小伙子,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牧云鹏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具体状态,但自己的确是重生了,于是假装恍惚了一下,就像刚睡醒了一样答道:
“没有,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吓醒了,有点慌。”
“你个兔崽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打傻了呢!”牧敬忠抚着胸口笑骂,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医生又问了牧云鹏一些简单的问题,也都对答如流,最后长出了口气说道:
“看来没啥问题,刚才的CT也确实没用任何异常,放心吧,过几天伤口拆了线就能出院了。”
“好,麻烦您了李医生,谢谢啊!”牧敬忠一边谢着医生一边回头骂牧云鹏,“你说你都快高考了,怎么还跟人打架?头上缝了三针,脑子要是打出问题看你怎么考大学!”
牧云鹏努力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脑海中的两部分记忆正在快速排斥,融合,时空都有些混乱……
最后竟慢慢合二为一!
与此同时,牧云鹏也渐渐感觉大脑恢复了正常,再回忆刚才的事情也随之清晰了:
“我打完早饭一转身,不小心蹭到一个人,他二话不说上来就骂我泥马勒戈壁,眼里塞着毛了!”
“骂的太难听了,我直接就恼了,顺手把刚打的一缸子稀饭盖他头上了,烫得他嗷嗷叫着乱跳,我又上去踹了一脚才解气!”
“但是没想到周围一群人都是他一伙儿的,直接把我围起来就打,还有拿板凳砸我的,之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再后来就迷迷糊糊听着有人叫我,一睁眼就看到地上全是血,然后就被同学拉起来送医院了。”
牧敬忠叹口气说道:
“哎,有种是有种,但那么多人也该先跑出来再说啊,现在的熊孩子个个无法无天,下手没个轻重,以后别惹呼他们。
等回到学校,你们老师问的时候,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
牧云鹏点点头,咬了口牧敬忠递过来的苹果,结果腮帮子连着后脑勺成片的疼:
“啊,不行,苹果吃不了,头上哪儿都疼,给我喝点水吧!”
牧敬忠端来水,嘱咐两句就出去打饭了。
牧云鹏刚才说完打架的事,自己都奇怪怎么对十八年前的事记那么清楚?
那对后面的事清记得楚吗?牧云鹏不禁会议起来:
上一世2003年高考,因为前两年的堕落,最后他只考了500分左右,不到二本线。
他最后连志愿都没去填,一心准备复读了,因为那天,他从初中追到高中都没追上的白晓云跟他约定:
等他复读,考上同一所大学!
可就在那个夏天,白晓云的录取通知书还在路上,她自己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晓云其实在高考前就得了黄疸型肝炎,只是被濮水县医院误诊成了贫血,延误了病情。
结果高考完没多久,她病情就恶化了,被紧急送到省会医院时已是无药可救!
她的父母生生依靠昂贵的保命药物维持了她一个月的生命,终因家庭无力支撑而眼睁睁看着她被病魔吞噬。
而牧云鹏知道这些的时候,两人已被黄土相隔!
“白晓云,不管我记忆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我都要阻止这一切!”牧云鹏嗖的坐一下起来,拔掉针头就要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你吊瓶没打完呢!”一个高挑白净的女护士正好进来,看了看牧云鹏,又看看床头上还有一半药液的吊瓶,凶巴巴地吼道!
“护士!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叫白晓云的女生!”
“这么多人住院,我哪记得住,你先躺下输液,我一会儿帮你查查?她什么病?”
“好像是黄疸型肝炎……不对,你们这儿应该查的是贫血!”
“到底什么病?”那护士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抓耳挠腮的牧云鹏问道。
“贫血!你按贫血查吧!看有没有,有的话你尽快告诉我,先谢谢啦!”
“现在非典时期,一般的贫血是不让住院的,我一会儿得空了去查查看。你先躺下吧,我把针给你扎上,别再自己拔了,拔不好会感染的!”
“好,谢谢,我等你消息啊。”
牧云鹏望着护士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在父亲很快买来了他最爱吃的馄饨。
牧云鹏心事重重地舀起一勺,慢慢放入口中,馄饨皮还是那么薄那么糯,几乎入口即化,鲜香入喉。
他心里刚感到一丝充实,却很快又毫无缘由地连带出了后世记忆中的那种绝望。
除了白晓云还有妞妞,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有妞妞!
“妞妞,爸爸对不起你!不知道这一世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呜呜……”牧云鹏口中的馄饨咽不下去了,此时他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噗哒噗哒落进碗里。
他知道,就算自己对后世的记忆真的还能发生,那这个世界未来最大的变数就是自己。
而他这只重生蝴蝶的翅膀最直接扇走的就是妞妞,哪怕他再找到上一世的妻子柳宜芝,在相同的时间怀上孩子,也不可能是妞妞了。
因为他身体的变数不可能在那一刻还出现一模一样的精子。
或许自己重生,妻子和妞妞还在那个世界吧,不是有平行时空吗?
牧云鹏只有这么想,心里才能稍微好接受一点:
“对不起了宜芝,我希望你没有来到这里,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们的妞妞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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