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江知火动作微顿, 旋即一笑。
早在拿到报告那刻,江知火便有此猜测。
颜慕能拿出活动轨迹报告,必然不可能缺少最后几页性格侧写。很浅显的一点, 他若是没有半点隐瞒,完全可以像前一个晚上那样, 直接给他看电子版,为什么要特意打印出来。
究竟是要故意框他, 还是有别的意图,颜慕若不想说, 江知火都无从得知。
颜慕承认是他收起性格侧写那句话, 也很显然, 是一句陈述句, 并非疑问句。
他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
江知火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 各种可能性都有, 但不管如何,针对于整件事, 有疑惑和猜测的不仅仅只有颜慕一个。
江知火放下手里的猫,又拿出一个小碗, 倒入舒化奶,多添了些猫粮。
他说:“根本没有全网直播。”
冯致这件事,涉及到的oga太多, 他们不可能真的搬上网络。
“为什么让我故意这么说?”江知火问。
颜慕看着他, 没有回答。
疑惑不止这一点。
江知火又问:“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在学校里播放那个视频,为此还特意去入侵学校内网, 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入侵内网, 播放视频, 都是颜慕独自主张, 并非江知火计划中的内容,若真没任何目的,没必要绕一大圈搞这些麻烦事情。
颜慕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眼光淌过鼻骨骨:“你怎么想?”
江知火展颜一笑:“我在想,你这个人,好像有点东西。”
颜慕颔首。
江知火说:“冯致过于自信,心气高,也就要面子,现实里的谩骂和指责可以躲,网络却无处不在,他躲不掉,没法躲。如果心态崩的上限是一百,听到这句话,加上前前后后的一系列诱导行为和降智操作,他至少崩了百分之三十。”
颜慕:“嗯。”
“特意把这段视频在学校里播放,有两个目的。第一,告诉正在上课的高三学生,‘你们平日里所尊敬的冯主任是个衣冠禽兽’。”
“第二,告诉另外两个还没被动手,以为自己置身事外的oga。”
“你在向他们传达两个信息,一个是‘你们逃过一劫,有人帮你们挡了这劫’,做好事不留姓名,但留下事迹,挺有个性。”
“另一个……”江知火说,“是‘你们被骗了,不赶紧认清事实,也会像视频中的oga一样,被冯主任侵犯’,你在用共情逼迫她们站队。”
“两个oga都是脾气很好的人,认识到这件事一定会非常反胃,她们可能不会说多难听的脏话,但一定会真情实感的厌恶。”
江知火顿了顿,看向颜慕,颜慕没有多余表情,不置可否道:“你继续说。”
“你利用了这一点,那么多人,看到警察把冯致押出来,会震惊,会议论,会拍照,会录像,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正常反应。”
“但冯致的心态崩了呀,他肯定受不了,听不了他们讨论的话,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动作,他的心里大概会想,‘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这么说我!’。”
“这种情绪在听到另外两个oga的声音时会达到顶峰。”
“我诈他的全网直播,所有人的目光,oga发自内心的恶心,这一大堆东西叠加起来,冯致会发疯是一件必然事件。”
“也就是说,他会大喊,‘不就是oga而已?!’——这句话,是你诱导他讲出来的。”
江知火的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闲聊一般,怀里还抱了只猫。
其他的猫喝完舒化奶,在旁边滚成一团,不知道猫爸爸是什么样的,几只小猫毛色不大一样,一花一橘两只猫在草坪上叠成一块,欢脱打滚。
江知火摸了一把小猫的脑袋,问道:“我好奇的是,你绕这么一大圈,到底想干什么?”
颜慕问:“你能猜到多少?”
江知火:“还要我说?渴了,说不动。”
颜慕扔了瓶水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路上买的,没开封过。
这架势,摆明了要他继续往下说。
这次的冯致事件暴露出两个人太多的秘密。
江知火为什么能进行如此慎密的分析和安排,颜慕为什么能弄到活动轨迹报告,为什么真的能轻而易举黑了冯致的电脑。
都是有秘密的人。
既然如此,有些东西欲盖弥彰反而显得假,不真诚,江知火仰头喝水,嗓子润了,舒服了,便继续道:“关于这件事,我们能做的只有揭穿出来,后面到底要怎么处理,调查还是起诉,都要看当事oga们的想法。”
“如果没人起诉或是追责,那冯致很有可能轻易就逃过一劫。”
“即使有人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死磕这件事,现在对于oga的法规算不上完善,我查过,恶意标记,顶多被关十五到二十年,他毁了那么多oga,可是却只坐这么点的牢,未免太轻松了吧?”
“所以呢?”江知火弯了弯眼睫,“做好事要不留名留事迹的颜学神,你想做的是什么?”
都说对了。
颜慕没什么表情,开口仍然是冷冷清清的字眼:“调查阶段,冯致会被送到1266号看守所。”
1266号看守所?这地方听起来耳熟。
江知火细思片刻,上一次听到这个地方,似乎是在晚间新闻。
江知火:“我记得,有个金融诈骗犯也关在这里。”
“嗯。”颜慕点头,说,“他是个oga。”
1266号看守所,位于临城和隔壁市的交界,附近几个地市疑犯都会被送到这里。
冯致被丢进一个冷冰冰的隔间。
地方狭小不堪,却放了两张上下铺,厕所大的房间挤了四个人,马桶就在旁边,刚进去便闻到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
门“唰”的一下被关上。
“操!放我出去!”冯致抓在铁门栏杆上,拼命向警员大喊,“你们没资格关我!我什么都没做!很快就会有人来联系我,快放我出去!”
“别吵,安静点。”警员早已习惯,被关在这里的都会这么说。
冯致还在喊:“我要联系家人,他们会保释我出去!”
“急什么?”警员道,“这里都有安排,按程序走,急也没用!”
然而,等了七天七夜,没有人来联系
冯致。
他他娘的真的要疯了!!!!
看守所的环境太他妈差了,厕所和床在一起,哪哪都是股尿骚味,和他一起住的都是些粗俗人,整天吹逼自己犯了多大多大罪,好像这有多值得炫耀似的,冯致实在没法和这些傻子待在一块。
再多待一秒他都会发疯!
终于,第八天,有警员打开门。
肯定是来接他的!他的家人来了!!
冯致一把跳起,往门外冲:“是不是我姐来了?她给我来交保释金了!我要出去!我要出…………操,你们干嘛!!”
冯致吃痛的被踹翻在地,小腹处衣服上沾了个脚印。
掀翻他的那个一米八,肌肉壮汉,站在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吵什么?!”
看守所有独属的生态系统,犯人凶,看守警员必须比他们更加凶。
他指向另一个人:“035号,你的家人来给你交保释金了,你可以走了。”
035号当场就脱了上衣,兴奋的冲出门。
铁门再一次被关上。
冯致看着越走越远的警员,内心一片焦躁,又抓住栏杆,往外眺望:“我的呢!我姐呢!你们通知她没有!!”
没人理他。
又等了三天,冯致才等到能和家人通话的机会。
“只有十分钟。”警员将他领进一个封闭的房间,只有一个电话,房间左上角安装了枚摄像头。
冯致拨打电话。
他没有结婚,父母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过世,所以只能打他姐冯薇电话,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冯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姐、姐!!”呆了这么久,十天没洗过澡,冯致现在已经顾不得在他姐面前体不体面斯不斯文,发疯一样问道,“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冯薇看了眼窗外,叹气:“弟啊,不是我不想过去,是你自己,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啊……”
窗外围满了媒体记者,水泄不通。
冯家在艺术界还是有头有脸,父母都是艺术界重要人物,大女儿冯薇是个画家,三年前,她创作的一组以“oga”为主题的作品在获得国际奖项,在业内相当有名气。
冯薇年轻漂亮,又国际奖项傍身,因此常被邀请参加一些综艺节目,节目里她总是会为oga说话,在情在理,有理有据,金句频出,在oga圈子里人气很足。
原本冯致的事牵连不到冯薇。
但就在十天前,一则视频在网络上发酵。
起先只是一个学生发出来,冯致被带走,大庭广众之下大喊“不就是oga而已!!你们算什么东西?!不就是oga而已?”
学生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也只是想吐槽才发出来,没多久就删了,但这则视频被营销号看见了。
营销号保存这条视频,发出来,带起节奏。
视频之下究竟发生的是什么事件没有人去关注,关注的只是这句不屑的嘲讽本身。
很快,就有人扒出来,说这话的男人临城一中的冯致,冯主任?听说还曾经在k大当过教授!
接着,又有人发现,冯致的姐姐是冯薇,曾经在不少综艺都为oga发过声,被oga们奉为圭臬。
姐弟俩同出一家,言行却不一。
这下子,网友们怒了。
身为oga的觉得自己被冯薇溜着玩,拿oga赚钱,私底下一定和冯致一样贬低oga,不是oga的,也乐于掺和进去,快乐吃瓜,三种第二性别的矛盾是永恒的热点题材。
有讨论,有热度,就有人频繁带节奏,煽风点火。
话题就这样在热搜上炸了。
冯薇家门口堵了一堆记者。
这几天她根本没有半点出门机会,更别提跑那么远去一趟看守所。
警察在事情爆发前联系过她,将冯致做的事全部向她概括了一遍,并呈上部分证据。
冯薇当场震惊。
她想不到自己温文尔雅的弟弟居然会干出恶意标记oga的事情,现在证据确凿,哪怕她真有心维护弟弟,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什么都做不到,只会被媒体捕风捉影,越闹越大。
冯薇捏了捏眉心:“你安心在里面待着,我会给你找个律师,之后直接和他对话就行,找我一点用也没有。”
冯致的脸当场就黑下去:“不行!!你快来带我出去!保释金贵就贵点,你又不是没钱!你平常拿那些oga赚了多少钱!!你……”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十分钟结束,通话被警员掐掉断。
冯致放下听筒,发现手都在颤抖。
警员将他领出通讯室。
此刻是放风时间,不一定都要呆在牢房中,看守所有空地可以让他们走走。平时冯致决计不会去这种地方,和一堆犯人混在一起,实在恶臭。
但今天,他去了空地。
犯人们相处得算是融洽,井水不犯河水,聊两句天也还行。空地围了一群人,中间坐了金色长发的男人。
他看向冯致:“他就是那个alha?”
冯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看什么看?!”冯致浑身都在泛恶心,自从进了看守所,他的一身素养全碎在狭小又逼仄的地方。
两个壮汉向他走来,一人一边撑起他的手臂。
冯致慌了:“你们干嘛?!”
金色长发的男人依旧坐在原处,撑起下颔,勾唇:“听说你很讨厌oga?”
冯致早就没法冷静了,管不着金发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骂骂咧咧道:“问这个干嘛?!oga就是最恶心的东西!”
周围安静了,每个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
金色长发的男人忽然笑了,他起身,提起被当作凳子的工具箱,放在冯致面前:“一开始就听说这里来了这么一号人,之前你从来没出来过。”
他打开工具箱,取出一柄钳子。
——在经过申请的情况下,犯人是可以在特定区域申请到一些工具的,例如这一次,他就是用主动劳作,维修空地自然磨损的设备来拿到这个工具箱。
金发男人拿着钳子,往前迈了一步,笑道:“我还听说,你是因为恶意标记oga,才被送进来的?”
他这话一出,周围犯人便露出极度嫌恶的神情。
即使都是身为罪犯,也分三六九等。
侵犯人性的罪行永远被踩在最底层。
金发男人将钳子卡在冯致的门牙上。
他轻声道:“alha的信息素只有通过牙齿才能注射到oga体内。”
“如果一个alha没有牙齿,又算是什么呢?”
说话时他是带着笑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冯致却忽然开始发抖,他想躲开,双手双脚却被其他的犯人擒住,动不了,躲不掉。
金发男人是个oga!!
冯致嘴唇不住的翕动,眼眸瞪到最大,惊恐的看着男人。
男人的脸极度漂亮,睫毛纤长,五官清晰且柔软,几缕发丝散在脸侧,他在浅笑,笑得温柔,笑得怡然,是一种极其平和的笑容。
可声音却冰冷至极,令人身心骤颤:“记住哦,你的牙,是被oga拔的。”
空地传出阵阵凄惨哀嚎。
“他们又在干嘛?”值班室里,其中一个警员问。
“管他呢。”另一个警员说,“没受重伤出人命就随他们吧。”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看守所里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无需被打破。
“也是。”
冯致虚弱的躺在床上。
嘴唇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呼吸间透出弄弄血腥味。
——那个oga,那个oga居然拔了他所有的牙!!
但只是拔了牙而已,还没有结束!!
冯致每天都在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会有人将他拖出去,引出他的易感期,看守所里也有oga,他们会故意在他面前释放出信息素,让他失去理智,让他发疯,然后会有人将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工具用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后颈。
——那里应该是oga最脆弱的地方,他们却羞辱一般折磨他这处。
他对oga做过的事,全被这群犯人又一一砸在他身上。
他又被拖了出去。
拳打脚踢,肆意折磨,践踏凌辱。
——死不掉,甚至不会有任何外伤。
自从恶意标记事件揭露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
得知消息的oga在这段期间被聚在一起。
标记给他们带来的影响至今未消弭,每个人回忆起那段经历都痛哭不已。
汤安妙当着他们的面将视频删掉,只留下呈交警方那一份。
警方不会把视频公布出去,他们完全可以放心。
“在发生那件事之后经提醒我去医院做过检查。”汤安妙告诉oga们,“还好我去得早,血液里还有药物残留,虽然很少,但足以证明我们的发情期是被用药物诱导,冯致家里也被搜出了类似药物。”
汤安妙的母亲陈女士在辞职前曾是一名律师,再加上汤安妙是唯一一个经历了却还没被标记的,若是真要出庭,也不会被舆论非议过多,也许大众还会同情她这段经历,所以由他们两个代表出面,是最适合的选择。
正式起诉前需要和嫌疑人进行沟通。
那天陈女士按约定时间来到1266号看守所。
冯致被带过来时,穿着灰蓝狱服,身上沾满污渍,步履缓慢,活像年入半土的老者,他看到陈女士,撒开警员的手,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冲到钢化玻璃前,一手摘下沟通听筒,另一手不断敲击玻璃。
他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掌心贴在玻璃上,移开时竟留下道褐色的印子。
“起诉我,快点起诉我!!我不是人!我禽兽不如!!我不做任何辩解!!快起诉我!判多少年都行!让我离开这里!”
冯致张口,整个牙龈已经皱缩在一块,没有一颗牙齿。他的声音嘶哑,像卷满沙的风箱:“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啊!!让我离开这里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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