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内部参考，严禁抄录
“哈维阁下，再往前面走两个指头的糊糊，就能看到教堂了。”前面引路的警役回头说道。
“嗯。”哈维骑士轻轻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哈维阁下根本没听见，或者说，根本就去注意艾克丽村庄警役念叨了什么。
真正进入艾克丽村庄，哈维阁下的眼睛，以及全部心神，瞬间全部集中到了道路两侧，集中到那些哈维阁下从小到大，从堂区到乡下，从这个堂区到那个堂区，乃至从领主治下到所谓“盗贼”们自己开辟的田地，从来没有见过的荞麦双倍、多倍、超级加倍结果的盛况之中。
之前，在艾克丽村庄入口附近，看到那几片贫瘠份地中，都能生长得出奇茂盛的荞麦麦穗时，对于艾克丽村庄内部正常份地的情形，哈维阁下脑中，其实已经有所想象。
不过，普通人的想象力，在遭遇现实世界大范围，大面积的直接视觉冲击时，立刻显现出脆弱与苍白。
原来，大片大片加倍结籽的“正常”荞麦份地，最显眼的并不是麦穗上的果实比以往增加了多少倍。——而是，真正挂满了果实的荞麦麦茎，原来可以弯曲到这个程度……
原来，大片大片加倍结籽的“正常”荞麦份地，根本用不着亲眼去看，就算隔着小山坡，也能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差异。——微风吹过的时候，四面八方麦田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叶片彼此摩擦发出的“沙沙沙”
，而是麦粒互相撞击发出的“夕夕夕”……
原来，来年有了指望的时候，除去收获日之外，自由民其实平时也会笑；除去主宰圣日之外，警役和管事们其实平时也可以不带鞭子出门；肮脏、污.秽、充满了罪恶的关押地之外，份地、道路、木屋之间，农奴们其实也可以不用看管自由行走……
忽然，哈维阁下停下脚步，招了招手。
邑从连忙走前几步：“阁下？”
“你也过来。”哈维阁下又招了招手。
另一名一路跟随哈维阁下来到艾克丽村庄的警役，也连忙走到近前。
“割条面包，”哈维骑士指了指警役负责照料的驮马，以及挂在它右侧的某只长长的袋子。
警役麻利地从袋子中取出黑面包长棍，割下了一条。——大约是普通随从正常一餐的分量。
“切成两半。”
警役将割下来的面条分成两半。
“你拿着。”哈维骑士又指了指邑从。
嗯？邑从有点疑惑地接过黑面包，这是……看到这么动人的丰收景象，老爷于是决定，给大伙儿临时加半餐？
“拿给葛林和欧西斯，”哈维阁下继续吩咐：“让他们吃了。”
“啊？”邑从的疑惑转化为惊讶。
邑从的惊讶倒不是为了这片小小的黑面包。
众所周知，哈维阁下是出了名的仁慈。
都不用说别的，只要看看葛林和欧西斯这两年受到的恩遇，任何一位领民都明白，能够被哈维阁下庇护，自己，
以及自己所在的村庄是何等的走运。
邑从惊讶的是，这一路过来，翻山越岭的时候，水流揣急的时候，露宿山林的时候，艰难路途中重重磨难，小葛林和小欧西斯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哈维骑士都没有给过太多的照顾。
现在已经进入了村庄，境况明显已经开始好转，哈维骑士却反而突然开始关心这两个小家伙的肚子。
这……
“等什么呢？”哈维阁下脸色一肃。
“好的，阁下。”邑从连忙应下。
“等一等……”哈维阁下又叫了一声。
“阁下？”邑从转过身。
“盯着他们吃完面包，一次吃完，不准藏，吃完了多喝几口水。”
“好的，阁下。”
“水也喝完了，”哈维阁下指了指路边的沟渠：“就让他们两个过去，把脸上，手上……嗯，身上都好好洗一洗。”
噢！
邑从重重点头。
邑从终于明白了。
翻山越岭的时候照顾根本没什么意义。
熬过一次，未必能熬过另一次，就算能熬过了一次又一次，鬼知道艾克丽村庄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只是某些人出于某些利益，搜集了一大堆多结果的荞麦到处传达假消息，两个小家伙千辛万苦赶路，无非是多受几天人世间的折磨。
现在，大伙儿已经真正到达艾克丽村庄，也都已经亲眼见证了荞麦多结籽的真实情形。
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现在这种时候，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两个小家伙要是走着走
着，突然回归主宰的国度，那也未免太冤枉太可惜了。
还有另外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根据堂区，以及阿克福德男爵领的对外宣传口径，这次的荞麦多结籽，以及上次的耕牛治疗技术，都是出自艾克丽村庄自由民，16岁的洛斯之手。
不过……荞麦多结籽就算了，现在暂时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耕牛治疗技术，好几个村庄的牧师，以及好几位不同爵士领的管事都表示，这明显是扎根村庄领地多年，对牲畜和草药药性都有深入研究，耗尽一生灵感和智慧才能得出的总结。
怎么都不可能是一名16岁的小家伙能弄出来的东西！
根据堂区，以及阿克福德男爵领的最近传闻，这次的荞麦多结籽，以及上次的耕牛治疗技术，都是艾克丽村庄巨头，天才普拉亚代牧蒙主宰厚爱的灵光一闪，然后归功于其病态般宠爱的私生子，号称16岁，但绝对不会超过12岁的洛斯身上。
事实上，这种病态的心理状态，病态的私生子宠爱，在禁止结婚的教会系统中并不罕见。
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些神职人员的疯狂念头，一般都会被自己，被其家族，被其所在领地，或是被其所属堂区，使用种种言辞、严辞、严刺所扼杀。
神奇的是，治疗耕牛的技巧也好，荞麦加倍结果的方法也好，这两份功绩实在太过于瞩目，普拉亚代牧也因而
有了充足的放肆资本，充足到甚至足以让普拉亚家族死皮赖脸地推荐私生子前往男爵领和堂区，充足到让世俗和教会真正的大人物们，最终硬着头皮认下这个私生子功绩的闹剧。
有这样的宠爱，又有这样的“功绩”，可想而知，在艾克丽村庄中，这名16岁的私生子洛斯，会有何等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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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年后。
艾克丽世界。
某私立图书馆，一长排标注着“宗教”分类的书架前，缓缓踱步的沈霖，随手拿起了一本《希尔家族回忆录》，并随手翻开。
“祖父去世的时候，我们整理他留下的信稿存件，其中有这么一封信件：
有关当时农奴们的处境，父亲曾经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第一次到达艾克丽村庄的时候，哈维阁下让随从的警役切下两片黑面包，
让我分给两年没吃过一次饱饭的葛林和欧西斯，
这当然是怜悯，但更多的考虑，是让这两位常年忍饥挨饿的自由民（在当时，他们甚至是比农奴更高级的主要耕作者），能够拥有比艾克丽村庄附近，可以预见肯定会大规模归附的‘盗贼’，‘迷路者’，‘莫名其妙捡到了武器的外乡人’之流，更加优秀的留下来的资格。
甚至，为了让两个小家伙在竞争中进一步增加优势，哈维阁下甚至要求我的父亲，领着葛林和欧西斯在路边的沟渠中，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冲刷
了三次。
这一切，甚至仅仅是因为传闻中，尊敬的首代教皇普拉亚阁下，特别宠爱的那名私生子，特别虚荣，特别肤浅，特别病态地关注所谓的形貌仪态。”
普拉亚阁下？私生子？
看到最后一行，尤其是看到其中那两个特别可怕，仅仅几十年前都可能导致入狱的关键字，沈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四周。
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
沈霖飞快地将书合上，将它塞进书架的瞬间，沈霖扫到了一行特别显眼的印刷体：
内部参考，严禁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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