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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计(5)


“老板娘啥时候出去的?就没捎话回来吗?”李久皱起眉头问道。

        老韩头心里也是在嘀咕,他完成了传递接头工作后就走了,太太到底去了哪里他还真是不好说,因为,钱屸并没有明确的告诉他李久也是八路军,在没有最后核实身份的时候,纪律规定是不允许乱暴露身份的。

        “晌午前儿我见太太在文泉茶楼喝茶,后来我去找活干了,就不知道太太去了哪里。我以为太太会先回来的。要不,去去找找?”

        “不用了,先吃饭,吃完了我出去看看。你们都在家里歇着吧。”李久说。

        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李久对于打探消息和寻找痕迹那是天然的本事,一到了茶楼附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话说这马二狗并没有见过李久和钱屸,可是他在当土匪的时候听自己的手下说叨过。李久和钱屸的外形特征太过明显了,这李久就是个山东大汉的架子,走到哪里都好辨认,在那个年代,一千个人里也难得有一个超过6尺的高个子,冯玉祥是个大个子,他一出巡,下面的士兵一眼就能看出来。李久基本也这样,所以,李久让铜锣跟着自己。铜锣的个子也不小,比李久还高一个指头,真真假假的也是很好的掩护。可是钱屸就不行了,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形象,无论怎么去化妆,也没法把她的那细皮嫩肉整成北方女孩的粗手大脚,这很难遮掩。

        马二狗最近走背字,细川少佐不大得意他,自己这趟跟着鬼子进山扫荡本打算是去山里捞一把的,可没想成了一次噩梦般的灾难,侦缉队都是短枪,打起仗来根本使不上劲,而又都是骑单车的,在山里也没法使用,路宽点的地方还可以人骑车,到了羊肠小道的地方,那就得车骑人了。鬼子是败退出来的,马二狗自己抓了一匹马跟着跑了回来,可他的手下呢?直到今天也就回来了不到十个人,还都个个的“丢盔弃甲”,全部都是空着手回来的。武器和单车?早就被这群孙子扔了,要是带着盒子炮还骑着个单车……七岁的孩子都能认出他们是汉奸!

        城里乱了一阵,现在县长的位置“出缺”,马二狗找了个地方给“姐夫”发了一封电报,至今没有回音,不过即便是北平没回音,马二狗也认为在璋德县里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担任“县长”的了。马二狗想谋取县长一职的另一个动机就是他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活计,侦缉队长的权力是不小,可是,毕竟还是要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去干,他怕死,他不想再到第一线了。

        这天,他准备到文泉茶楼去喝茶,快到的时候正在抽出一根穿糖葫芦吃着,猛然发现了钱屸正在从茶楼上下来,这几天藏在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就窜了上来。

        马二狗的“家眷”在这次“混乱”中没了,连家都没有了,好在他住在侦缉队里也不错,被捣毁的家不要了,另外去找,看谁倒霉吧,只要被他看上了,那他就是明抢明要了。住的地方好解决,可这女人没了让他憋的够呛,老是去*也不是个事,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他可以对别人“横”,可不敢对*的老鸨子横,很简单,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在这个时候还开窑子的都不是善茬。

        *的老鸨子叫白牡丹,据说这是真名,姓白叫牡丹。那是名闻十三省的六合门下的小师妹,真正的门主是谁没人知道,可这白牡丹的一身功夫摆在那里,据说十年前,县城里的地痞流氓曾经上门找茬,被白牡丹几招放倒了十几个,此后再无人敢上门挑衅,现在,就是马二狗去那里不管是干啥也得拿银子。他马二狗有权有势又有枪,难道还怕一个女流之辈?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即便是马二狗逞一时之能占了便宜,可他也害怕江湖高手夜来夜去的威胁啊,保不齐啥时候六合门就找上门来,现如今的江湖大侠们,不光是手上的功夫好,就是玩枪也比他马二狗厉害。在北平的时候,马二狗曾经有一次仗着姐夫势力跟一伙江湖人“扛”上了,论打他肯定不行,于是就把王克敏的卫队给拉了几个人过去,清一色的拿着盒子炮威胁对方,结果他刚点着嘴巴上的香烟,一声枪响,他嘴上的香烟被打灭了……从此,马二狗知道江湖险恶,江湖人惹不起。

        看到了钱屸那小娘子的样子,他心里顿时痒酥酥的,于是他带着跟班的跟上去,可是越跟他的心里越是觉得古怪,似曾在啥地方见过这个“小娘子”,猛然,跟在身边的三麻子拉了拉他的衣襟。

        “干什么?难道你想打头阵?”马二狗乜斜着眼睛看着三麻子。

        “我哪儿够资格啊,我是想跟你说,”三麻子小心的附在马二狗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还记得去年刚到璋德我出去‘崴泥’的那次吗?那女的就是那晚上我们想给您劫回去做压寨夫人的?”

        三麻子就是那晚被李久打碎了鼻梁唯一活着的跑回去的哪一个,他之所以这么容易想起来也是对自己鼻梁的哀悼,自打那以后,他说话就是瓮声瓮气,这鼻孔的鼻涕就没断过,而且那晚上他躺在地上,看李久用被单裹住女人背在背上的动作是真真的,这个三麻子也是个色鬼,看男人未必能记得住长相,可看女人过一眼就忘记不了,尤其是漂亮女人……

        后来有人说看到这样一对小夫妻赶着两头毛驴进山了……根据马二狗的判断,这对小夫妻最后十有八九是投了八路了,当时从璋德这边过去投八路的人可是不少,可今天这女的怎么就……

        三麻子说着未必就是无心,马二狗听者肯定是有心,他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可能就是八路,于是他带着跟班在后面慢慢的吊着。要是抓住了女八路,他这功劳可是不小,到时候北平姐夫再运作一下,这璋德县的县令不就是自己的了?

        钱屸是何许人也?早年没干别的了,就干这盯梢和反盯梢的事情了,地下党那一次出去不要小心翼翼的看看周边有没有人?让钱屸感到窝囊的是这第一次到璋德县出任务就被狗腿子给盯上了,这让她心中既恼火又害怕。

        正走着,钱屸看到了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迎面过来,灵机一动,“大姐,有人跟着我,帮我个忙吧,帮我挡一挡,我给你钱。”

        “哎哟!姑娘,你胆子可是不小啊,没看清我是谁就敢叫我挡人?你知道我是干啥的吗?”迎面来的正是白牡丹,说话间她钱屸拉到身后。

        也是该着马二狗今天这功立不了,白牡丹本来是在*二楼的阳台上磕着瓜子乘着凉,老远就看着马二狗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大姑娘,虽然那大姑娘一副小媳妇的打扮,可就凭她白牡丹20多年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小媳妇还是个雏儿。她这*可是有规矩,只收自愿卖身的,不收人贩子送来的。看官说了,这样开窑子能挣钱吗?还有人自愿干?要知道,*名声在外,讲究价钱公道,白牡丹抽水不超过三成,多少大城市的红牌熬不下去了就奔了这里,要说*的生意,那还真是不错。

        在那个畸形的社会里,还别说,不管是兵痞也好,鬼子也罢,但凡到窑子里寻欢作乐的还真的不能不给钱,是人都讲个面,这要是坏到去喝花酒都不给钱,那没人再跟你玩,那得多下道啊?干了那事不给钱还要耍横,人家窑姐一句“有这本事你去找良家啊,跑姑奶奶这里寻什么晦气?”你咋回答?还不臊得钻地缝里去?你可以欠着,可以赊着,但是你不能吃霸王餐。

        “姓马的!你差姑奶奶的20块大洋啥时候给?这前后晌的你差不离都快个把月了吧?以你这侦缉队长的能耐,个把月找不来20块大洋,你是不是也太够背时的了吧?今儿碰上了,你不能走,先把旧账结了!”

        马二狗被白牡丹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短,这脸面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二种账不好讨也不好公开,一是赌账,二是嫖资,人得烂成啥样被追这样的账?

        “你把你身后那个女的给我,我这账就还上了,我怀疑她是八路……”

        “我去你个姑奶奶的,别特么的到处使你那黑心烂肝的,没钱就是没钱,凭啥好逮谁说谁是八路?这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刚打南边来的,你特么的就这么泼脏水啊?你就不怕姑奶奶反告你是八路的探子?实话告诉你,北平天津咱都有人,就是这附近的大名府开封府咱的关系也是杠杠的,你要不要试一试?甭废话,拿钱来,你今天要是不给钱我不让你走!”白牡丹这泼劲一上来,没人挡得住。

        但凡老鸨子的必备的基本功就是媚工和泼劲,没这两条压不住场子,白牡丹的泼劲可是全县有名,曾经把老举人老进士等自诩“风流不下流”的一帮酸腐文人给弄的下不来台,把一些当地的小军阀整得乖乖的喊他“白姑姑”,马二狗以前不信,今儿算是领教了。

        “我晚上去*给你送去,一定一定!”马二狗撂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谢谢大姐,来日方长必有厚报。”钱屸此时也不得不说一句场面话。

        “我说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到处乱跑什么?那个马二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怎么惹上他了?跟姐说说,姐不知道情况没法帮你。”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从苏北逃难到这里找亲戚的,没找着亲戚就在这里落草了,跟家里的先生做点小买卖……就是那个到四里八乡去贩货的走乡货郎。”

        “丫头,跟姐可要实话实说啊,你一个还没开苞的雏儿哪里来的先生?就是说瞎话也要看个对象啊,你知道我是干啥的?我是*的老鸨子,你说我能看错吗?你干啥的我不管,今天我已经跟那个杀千刀的说你是我的亲戚,那别管我那儿多埋汰,你今儿最后也得到我哪儿坐会儿,不然,我这个话圆不过来,我白牡丹走南闯北不说瞎话,今儿是为你破了例了。”

        “你,你该不是也要我去……”钱屸的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她以为自己是刚脱离了狼爪这就又碰上虎爪了。

        “瞎猜什么呢!”白牡丹不高兴了,“我们*从来不敢那逼良为娼的事情,来的姐妹也都是苦得实在熬不下去了才入得娼门的,都打算赚俩钱就从良的主,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说这身子脏了,可这心都是干净的。”白牡丹甩甩手里的真丝手帕,“你看那些流浪的单身女子,有的是全家死光光了,你叫她们去哪儿?给人家做老婆未必就是享福,给她们个选择也是好的,都说盗亦有道,为啥我们娼门就不能有道?”

        钱屸是大家闺秀,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着实说不过这白牡丹,脑子乱哄哄的,尤其是白牡丹说她还是个雏儿,这叫她真的不敢相信,可不信也不行,人家是专业的,绝对的专业,可那个可恨的男人不是明明把自己……那个了吗?

        “你今儿是不是还有事?有事就去办事,有我这么一说,那马二狗不敢动你了,我在*等你,只要你去了,我这话也就圆了,从此之后,我们互不相欠。”

        白牡丹说完挺着自己的大胸脯走了,她没有从钱屸那里感到鄙夷,可是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绝对不是小门小户的,对于她的职业人家门清,啰嗦多了也不行。

        地下组织轻易不会见面的,璋德县地下党排在前几号的都不会见他,事实上老韩头给他的也就是一个放置传递信息的一个地点,就在城边不远的观音庙里,在后院的大槐树下有一个香炉,下面压着黄纸,只要钱屸过去拿走黄纸,就能根据上面的暗语了解今后传递消息的方式和通道。钱屸雇了洋车把她送到观音庙。

        李久晚上要去“逛窑子”,铜锣预先在那里要了个包房,打茶围的钱已经付了,最先来的是王贵,此时的王贵正在有一口每一口的与铜锣喝酒。

        “你们有个女人落到了我们手里,刁司令等会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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