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未婚妻一说
皇宫,御书房
昭帝负手而立,笑道:“阿言,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司言的能力,昭帝一直极为相信,因为相信,他昨日才显得格外淡定,因为他知道,司言无论如何也会将此事处理到最好。
“陛下谬赞。”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容颜依旧淡漠,丝毫看不出被赞赏了的喜悦或者自谦。
昭帝倒是不以为意,只正色道:“丞相府大抵要与惠妃结党了。”
今日的时候,昭帝便已经拟好了圣旨,司天凌污了陶圣心的身子和名声,他自是不能拒之不理。
只是,这样一来,丞相府就很难连根拔起,毕竟惠妃身后的安阳侯府,也是不容小觑。
“陛下,”司言看向昭帝,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急不得。”
早在昨日苏子衿提议设计司天凌和陶圣心的时候,司言便清楚这一切即将带来的后果。做这件事,他从不感到后悔,毕竟苏子衿的意愿,在他看来是尤为重要的。至于丞相府,即便没有司天凌,也一样不会就这样倒台。
“朕知道。”昭帝点了点头:“这些年下来,就是因为难以连根拔起,朕才容忍了陶氏……”
听昭帝提起陶皇后,司言便抬眸道:“听说她今日午时便死了?”
昭帝闻言,皱起眉梢道:“朕在想,这件事,是懿贵妃干的,还是天娇?”
饭菜是懿贵妃的人送去,而最后一个接触饭菜的却是司天娇。
见司言沉吟,昭帝便继续道:“朕派了人去检查,中的毒是鹤顶红,十分普遍的毒药,无论是天娇还是懿贵妃,拿到这毒药都十分容易。”
说到这里,昭帝看向司言,缓缓道:“阿言,你怎么看?”
司言闻言,凤眸微深,神色莫辨道:“陛下对二公主可还存着父女之情?”
虽说是疑问的口气,但司言问出来,显然便含着肯定的意味。正是因为对司天娇还有父女之情,昭帝才如此问出。
因为他心底,其实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朕其实有时候会去想,”昭帝看向司言,神色有些恍惚:“分明天娇小的时候那般惹人疼爱,怎么长大后,便完全转了性子?还是说,一切都因为那人……”
昭帝说的那人,毫无疑问便是楼宁玉了,可司言却不这么想,无论如何,陶皇后的死,楼宁玉得不到丝毫好处。更何况,司天娇毒死了陶皇后,昭帝也依旧不会为了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子,去追究司天娇什么。
“陛下心中既是放不下,又何必将罪责推到他人身上?”清冽的眸光落到昭帝的脸上,司言秀美的脸容看不见丝毫情绪。
听着司言的话,昭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诚然司言说的都很对,他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可司天娇毕竟是他疼宠了许多年的小女儿,即便对她再怎么失望,昭帝也一时很难做到诛而杀之。
若是昭帝当真如此狠心,大概这些年司天娇的日子便不会过得这般和顺了。只是这一些,司天娇却是全然不知道,一心只认为昭帝对她无情至极。
昭帝心下有些叹息,便话锋一转,又问道:“长安那边,你可是安抚好了?”
苏子衿的态度,其实昭帝心中有数的很。说到底她想嫁给司卫的事情,也不知司言知道与否,若是知道……
想到这里,昭帝眸光不禁沉了几分。
看着昭帝的神色,司言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微微凝眸,薄唇微动,道:“陛下不必忧心,臣自是安抚好了。”
司言的语气,带着一股维护的意思,听得昭帝有些微微愣住。他知道司言喜欢苏子衿,可不知道,竟是这般喜欢。
微微拧眉,昭帝便试探性的问道:“你可知道长安对于嫁给老七的这件事,怎么看待?”
司言闻言,倒是没有迟疑,只颔首,沉声道:“知道。”
果然。
昭帝心下既是惊讶又是觉得理所应当,司言这样的通透的人,哪怕是陷入情爱之中,应当也不是那等子盲目之辈才是。
想了想,他便嘱咐道:“阿言,你对苏子衿的感情……莫要太过深了。”
这一句叮嘱,昭帝觉得还是有些必要的,毕竟苏子衿实在太过神秘,谁也说不准她要的是什么,相对于昭帝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司言此次显然便是个初识情爱的毛头小子,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司言最是容易深陷其中而不自知,难以自拔而伤了情怀。
这一回,司言却是下意识便反驳起来,只见他眉目清冷,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弧度,道:“陛下,臣对子衿是认真的。”
因为认真,所以他不愿仍何人猜忌,因为认真,所以他不想有人阻挠,便是昭帝……也不行!
昭帝闻言,心下便生出一股不悦来:“阿言,朕是为了你好,苏子衿实在太过神秘,若是把握不好,便是容易……”
司言冷淡出声,反问道:“陛下曾经爱慕她的时候,可是想过要把握她?”
即便司言没有点名道姓,可昭帝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谁。那个女子是昭帝一生的挚爱,只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早早的便死去了,以至于这些年来,昭帝一直都不再动心。
这些事情,极少有人知道,因为昭帝藏得极为隐秘,便是陶皇后,也一无所知!
一时间,昭帝沉默下来,他垂下眸子,凤眸划过一抹极为幽深的痛楚。
这道伤疤,终究是他过不去的坎儿,可如今由司言撕开,他又觉得无能为力。
好半晌,昭帝才闭上眼睛,苦笑一声:“阿言,你在怨朕,朕知道。”
“臣不怨陛下。”司言漠然道:“只是臣与陛下不同,臣这一生别无所求,无论是权势、名利、金钱,还是其他,臣皆是无心觊觎。只唯一一点,苏子衿……臣不能失去!”
“陛下大抵不知,臣只有看着苏子衿的时候,才能感受的到,人活着是件有趣的事情。”微微抿唇,司言拱了拱手,便凉凉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先告退。”
说着,司言垂下眸子,转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昭帝有些失魂落魄,他兀自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到一旁的花瓶边上。
在他移开花瓶后,一瞬间便有一幅画自壁上的暗格中渐渐出现。眸光微凝,他上前一步,双手拿起那幅画来,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展了开。
顺着光线看去,只见那画上是一个女子的丹青图,那女子生的十分清雅,仿若天上的仙子一般,眉眼皆是风华。
低声一叹,昭帝道:“倾漪,朕有些累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就在这时,高公公略显慌张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昭帝神色一顿,手下不慌不忙的收起丹青图,一边沉声道:“什么事?”
高公公道:“陛下!懿贵妃小产了!”
手下不由便停了下来,昭帝大步走到门边,开门道:“摆驾来仪宫!”
“是,陛下!”高公公道。
……
……
彼时,来仪宫
“陛下!”一看到昭帝过来,懿贵妃便哭起来:“陛下啊!你要为臣妾、为皇儿做主啊!”
懿贵妃素日里美艳的很,如今这一哭,也甚是梨花带雨,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
然而,昭帝却是神色不动,只道:“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昭帝的眸光却是看向一旁的陈太医。
陈太医一惊,便立刻下跪,悚然道:“陛下,贵妃娘娘差点误服了毒药,现下母子……母子平安!”
听了陈太医的话,昭帝便不由冷下神色,他淡淡看了眼懿贵妃,心下便明白这是懿贵妃的大题小做。
眸色微微一沉,昭帝便看向一旁的司天儒,道:“天儒,你来说!”
对司天儒,其实昭帝感情是比较淡漠的,倒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这孩子常年在外,一直无心朝政,日子久了,昭帝也便渐渐淡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
不过即便如此,司天儒和司天飞两兄弟,昭帝还是偏疼司天儒多一些。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司天儒拱了拱手,便继续道:“今日母妃回来的时候,便说是有些馋了,想吃一些桂花糕,就让宫婢去御膳房端了些许来。不过桂花糕来了以后,母妃便又不想吃了,便搁置在了桌上。”
说到这里,司天儒看了眼昭帝,见昭帝神色莫辨,又继续道:“后来白雪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大抵是吃了一些桂花糕,不到片刻功夫,它便死了。”
白雪是懿贵妃养的一只猫,生的十分可爱,一直很得懿贵妃的喜欢。这件事,几乎整个宫里都是知晓。
只是,这下毒之人,便是为了要害懿贵妃,那猫儿却是误食了才会如此。
“这件事,朕会让人来差。”昭帝垂下眸子,素来宫中贵人用的食物,都是要经过银针验毒的,而懿贵妃的糕点,显然也是验了毒后才端进来。
尤其懿贵妃怀了身孕,她自是不容许在这些事情上出错。所以说,这毒,是一种银针验不出的毒……
想到这里,昭帝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
“陛下,一定是二公主!”一旁的懿贵妃心中气愤难挡,便哭道:“今儿个早上臣妾还与二公主起过争执,那时候二公主阴测测的说要等着臣妾生出一个小公主……没想到,现下便出了事情!”
一想起这件事,懿贵妃心下便恨的厉害。要不是她忽然便有些食不下咽,吃下这些毒糕点的,便是她了!只是可怜了她心爱的白雪,为她挡了致命的一刀。
“天娇?”昭帝凝眉,只见他看向司天儒,便问道:“天娇今日可确实说过那等子话?”
司天儒闻言,便点了点头:“天儒不敢欺瞒。”
一时间,昭帝的眸光暗了下来。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毒……想到这里,昭帝便看向陈太医,语气莫测道:“什么毒?”
“是……是……”陈微微颤抖起来,完全不敢说出那毒的名字。
“不必说了!”昭帝眯起眸子,心下已然明白了。
见昭帝神色不愉,懿贵妃灵光一闪,便恍然明白了!看来,这毒是‘千机’,当年北魏九王爷就是中了这毒才暴毙,而懿贵妃自然也知道,下毒的人正是司天娇无疑。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两国的和平,懿贵妃再怎么争风吃醋,也不会沾染这些!
就在懿贵妃和司天儒沉默下来的时候,昭帝忽然眼含厉色,吩咐道:“来人!去西宫搜查一番,朕倒要看看,这毒究竟是不是司天娇下的!”
昭帝想,若是真的自司天娇处找到毒药,那么再留着她也是祸害了!毕竟这千机的毒,与当年的事如此密切关系,司天娇竟是还存着那毒药,且敢用它害人。只能说,她并没有把国家放在心上。
如此公主,不要也罢!
……
……
长宁王府
“师父,你不觉得老子这样格外俊美?”百里奚照着铜镜,神色极为自得。
苏子衿闻言,不由似笑非笑道:“你想被当作怪人的话,便自行找个住处罢。”
“师父,不是说好了收留老子么?”百里奚放下手中的铜镜,双手捧着下巴,一副故作‘可爱’的模样。
苏子衿一时没忍住,只偏头不去看他。便是青烟等人,都不忍直视。
百里奚此刻留着一圈的胡子,整个人虽不至于像大汉,但到底也有些显得老气,而他这一托腮的举动,简直让整个画风都有些扭曲起来。
苏子衿叹一口气,简直觉得惨不忍睹:“百里,你还是把胡子刮了罢。”
从前百里奚虽也这般神神叨叨、古里古怪,但到底没有留这般惊悚的胡子,再者说,那时候他年纪尚且还小,便是有了胡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略显毛发旺盛!
百里奚咧出一个自认为俊秀可人的笑来,谈条件道:“师父给下厨?”
“送客罢。”苏子衿缓缓一笑,下意识便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百里奚赶紧上前,按住苏子衿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师父不要认真嘛,老子……啊呸,我只是跟师父开玩笑的呢!”
苏子衿眉眼含笑,轻声道:“青烟,带他去洗漱一番罢。”
“是,主子。”青烟点了点头,便领着百里奚离开了。
不多时,百里奚很快回来了。
只是,看着这样的百里奚,除了苏子衿外,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只见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格外俊美,一袭红衣,却衬的他愈发如玉雅致,他五官尤为俊俏,剑眉星目,眉眼皆是风华,看起来很是贵气惹眼。
疆南国的第一公子,百里家的少主——百里奚!
谁也没有想到,刮去胡子以后,这少年郎竟是如此好看,也难怪乎疆南国的女子皆是趋之若鹜了。
百里奚满意的瞧着在场之人的神色,唯独看到苏子衿那波澜不惊的眸光时,不由蹙眉:“师父,你怎么不惊艳一下?”
“为何惊艳?”苏子衿不以为意,只笑道:“从前你虽个子不高,但到底相貌没太多的变化。”
“无趣啊!”百里奚哀叹一声,红袍随即微动,便很快溜到了苏子衿的跟前。
只是,他这般快速的移动,竟是让天色和秋水不由诧异起来。
原本瞧着百里奚嘻嘻哈哈的样子,便私心里觉得他只是个花架子,如今只这一个移动,便是足以证明他隐藏的实力有多么惊人了!
这一头,百里奚却是凑到了苏子衿的面前,张扬一笑,问道:“师父近来不喜穿红衣了吗?”
百里奚之所以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大抵是因为苏子衿,他那时年少,跟在她身边时,便觉得她穿红衣有种孤冷艳绝的好看,于是他心中艳羡,便也学着穿了红衣,只是相较于她的孤冷,他看起来却是如玉又奔放。
“不喜。”苏子衿垂下眸子,她看向他,微微笑道:“不过,你穿着很是好看。”
从三年前那漫山的血腥之后,苏子衿便对红色不太喜欢了。从前她总是一袭红衣,张扬而孤冷,如今,已然过了喜欢的年纪了。
而百里奚不同,他还是个很干净的少年郎,即便在知道那些人死了,他也是极为看得开。苏子衿知道,不是不在意,而是他明白,再怎么在意也无法换回他们的重生。
这一点,苏子衿倒是没有生气,她反倒为百里奚高兴,因为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几乎不曾改变。
“师父,你很少夸我的!”百里奚感动起来,张开怀抱就要将苏子衿抱住。
他是个极为跳脱的性子,想到什么便来什么,故而,在抱向苏子衿的时候,自是没有在意什么男女之防。
然而,他这一举动落在众人眼底,便是有些惊世骇俗起来,一群人齐齐想要制止住他的举动,却不想,百里奚离得苏子衿实在太近,近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这厮已然就要抱上。
与此同时,司言却是堪堪踏入庭院,一瞧见红衣少年的举动,素来清冷的眸底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放开她!”一声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司言身形一动,便牟足了劲儿的朝着苏子衿而来。
不管能不能赶上,他都决计不想苏子衿被其他人‘轻薄’!
只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苏子衿只是拿起身侧的那把油纸伞,便生生抵在了百里奚的胸膛。
她神色从容,笑道:“百里,又忘了规矩了?”
这句话,显得十分熟稔,司言不由眸光一顿,却还是在下一刻,便将苏子衿拉了开来,只是心下,有股不悦之感,骤然升起。
百里奚瞧着苏子衿说出那句话,心下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反应,显然是在很早之前便有过类似的经历一般。
是了,他差点忘记了,从前师父女扮男装,他确实下意识便将她当做了男子,虽然他为人有些不羁,但也不至于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不过,眸光一瞥见一旁的司言,百里奚不由脸色一变,立即便破口大骂起来:“死面瘫!你他娘的终于敢来见老子了啊!快放开老子的师父,否则老子一定见你大卸八块!”
“这是本世子的未婚妻。”司言冷冷盯着百里奚,神色很是不好:“你认错人了!”
司言的话一说出来,苏子衿不禁微微一愣,她偏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心下有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死面瘫,你说认错就认错啊!”百里奚抽出背在身上的古剑,剑尖指着司言,厉声道:“快把老子的师父放了!有什么事,冲老子来!”
微微蹙眉,苏子衿轻声道:“百里,你那屠麟剑是被我弄丢了。”
苏子衿的话,不由让司言和百里奚皆是一愣。前者是惊讶于苏子衿竟是为了他而‘顶罪’,后者则是因为,难以置信自己的师父竟是一副与面瘫脸处于一个阵营的模样。
不待司言说话,百里奚便悚然道:“师父,你真的是死面瘫的未婚妻么?”
“现在还不是。”苏子衿从容笑起来,神色没有丝毫羞窘之意。
现下圣旨还未下来,她确实不是司言的未婚妻。
一听苏子衿说不是,百里奚手中的长剑便愈发直了几分,司言脸色也极为清冷,他盯着百里奚,俨然是想着要教训一番这个方才想‘轻薄’苏子衿的少年郎。
看着这两人蓄势待发的模样,苏子衿心下一叹,便缓缓从司言的身边走开,似是而非的弯唇道:“既然你二人想要切磋,我便不加干涉了,只是江湖规矩,你们可得遵守才是。”
所谓的江湖规矩,便是切磋不伤及对方,毕竟只是切磋,而不是当真对立。
说着,苏子衿便走到一旁,顺势坐了下来,她手中执起杯盏,笑吟吟的便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看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天色和秋水皆是有些惊讶,毕竟苏子衿没有维护司言也同样没有维护百里奚,她这般一视同仁的模样,让一旁面容清冷的司言原本有些暗沉的眸底,渐渐明朗了一些。
“打?”司言面无表情的看向百里奚,凤眸划过不为人知的冷淡之意。
百里奚原本还想唠唠叨叨问一番苏子衿为何说方才的话,只是听着司言问这一个字,便又满血复活,再次拧眉看着司言,显然对于他先前夺了他的屠麟剑一事,耿耿于怀。
“为什么不打?”瞪了眼司言,百里奚狠狠道:“老子难道会怕你不成?”
说着,百里奚古剑挥起,整个人犹如闪电一般,脚下微微一动,便急速冲向了司言。
司言一个侧身,就躲过了百里奚的攻击,比起百里奚的轻灵,他的身姿显然极为缥缈,缥缈到即便人只是微微一动,也依旧可以看到重影。
苏子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司言,手中的杯盏却浅浅触到唇瓣,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便继续言笑晏晏的瞧着那两人比试。
这么多年没见,百里奚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尤其在轻功方面,更是有些举世无双的意味,只是,相较于司言来说,显然百里奚并不是对手。
几十个回合下来,司言几乎像是在逗猫儿一般,腰间长剑仍旧未曾出鞘,招式也以躲避为主。
看来,这司言喝了麒麟血,果然功力又深厚了许多。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看到司言抽出腰间的长剑,他似乎是玩腻了躲猫猫的游戏,冷峻的脸容有一瞬间的嗜血划过。
只见他提着长剑,一个翻身便晃到了百里奚的身后,在百里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然抵到他的脖颈处,有墨发被剑锋削落,飘飘荡荡的便落到了地上。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的时候,司言却停下了动作,而与此同时,百里奚亦是转过身来,看着司言停下的动作,不由一愣。
随即他微微蹙眉,便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司言。
分明几个月前,司言还只比他厉害一点点而已,怎么如今竟是武艺大增到这般地步?
两人的动作,几乎就要定格下来,司言却是毫不恋战,只微微一动,便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司言淡漠转身,只清冷道:“饶你一命。”
说着,他便缓缓走向苏子衿,秀美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喝茶。”苏子衿兀自倒了一杯茶与司言,她动作极为从容优雅,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司言与百里奚之间的不和情绪一般,笑容浅浅。
司言走来,便伸手要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盏,不想,这时候百里奚却是飞身过来,司言下意识的一躲,却不料,百里奚伸手过去,便将苏子衿递来的茶握在了手中。
他仰头喝了一口,笑嘻嘻道“师父,什么时候咱们喝酒去吧!这清茶淡水的,可是没劲儿!”
一边说,百里奚还一边瞪了眼司言,心下也不知怎么想的,倒是没有了方才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势。
“百里公子。”这时,青烟忽然出声,只见她肃然道:“主子身子骨不好,喝不得酒。”
这话,无疑便是在提醒了,毕竟百里奚为人疯疯癫癫,有些痴狂放浪,若是他一直缠着,也是怪烦人的。
“喝不得?”百里奚微微一愣,下意识便看向苏子衿,只见苏子衿一副柔弱的模样,心下不由更加疑惑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问什么的时候,百里奚却是叹了一声,幽幽道:“师父,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苏子衿,大概很是肆意,不像如今这般,总让他有一种活的不真实的感觉。
苏子衿闻言,倒是丝毫没有不悦,她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神色高雅:“从前都过去了。”
她也喜欢从前的自己,坚韧、年少、肆意,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偏爱一身红衣,像是游走于天地的妖鬼,邪佞却又肆然,着实很是不羁。
看着苏子衿眉眼展开的那抹笑意,司言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她的过去,就像是迷雾一般,神秘却又有时哀伤,尤其现下,她的神色,分明看不出丝毫的牵强,却蓦然让他觉得无比牵强。
苏子衿,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敛下眸子,苏子衿便又接着笑道:“百里,你先去战王府罢,左右过两日我便回去了。”
苏子衿说过要收留百里奚,却不是让他在长宁王府住下,毕竟这长宁王府,她也只是暂住。
“住长宁王府。”这时,司言的声音忽然便想起,只听他清冷冷道:“屠麟剑是本世子弄丢的,自是也算欠了他一些。”
虽说话是这样,但司言其实只是不想百里奚和苏子衿太过靠近罢了,光是从她们两人的熟稔程度和称呼,便可知那是一段没有他的过去,既然这样,便是不能让百里奚离苏子衿太近,左右过两日苏子衿便要回战王府,这两日长宁王府中,他更是会看紧许多。
“屠麟剑是老子的传家之宝!”百里奚瞪着司言,咬牙道:“就是你整个王府给老子,都不够赔老子的屠麟剑!”
一想起屠麟剑,百里奚就火冒三丈,好歹那也是他百里家的祖传宝贝,代代相传,极为珍贵。
“换一个传家宝罢。”苏子衿淡淡一笑,看向百里奚,从容道:“不然也可以去子归湖打捞一番,想来会在其中。”
苏子衿这所谓换一个传家宝,听的司言有些嘴角抽搐,都说了是传家宝……换一个不是没有意义了?
然而,显然司言并不懂百里奚的逻辑,只见百里奚一听苏子衿的话,便眸光发亮起来:“师父这个主意好!等老子成了百里家的家主,就直接换把剑好了!反正整个百里家都是老子的,哈哈!”
越说百里奚越觉得这主意可靠,于是他灵光一闪,便直接取下自己背上的古剑,递到苏子衿面前,一脸的得意道:“师父你看这剑怎么样?这可是正宗的琴心剑,江湖上那些都是冒牌货!”
众人:“……”
……
……
西宫
司天娇盯着一群侍卫闯入,不由瞪大眸子,高声斥道:“你们干什么!”
“二公主恕罪!”为首的沉乾低声道:“贵妃娘娘糕点中有下毒的痕迹,陛下命我等前来搜查!”
“凭什么怀疑本公主!”司天娇阻拦住沉乾,尖声道:“这是西宫,不是懿贵妃的来仪宫!既然是下毒,便是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排查,凭什么怀疑上本公主?”
“公主请恕罪。”沉乾眸光冷沉,只大手一挥,便有许多侍卫涌入宫内。
司天娇心下又是气愤又是觉得羞耻,可到底一丝办法也是没有。心中不由想着,让他们搜也是无妨,左右她还没有动手害懿贵妃,这些人一定找不到证据!只要他们找不到,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一众侍卫蜂涌入内,宫内响起掀翻东西的声音,在场的宫女太监皆是不敢动弹。司天娇心中念头一转,便想着要去寻楼宁玉的踪迹。
只是,她步入屋内,几乎逡巡了一遍西宫,也是没有找到楼宁玉的下落,便是屋子里他素日里用的一些物什,也全数都消失不见。
心下有一个惊骇的想法升起,司天娇死死盯着门槛,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另一间屋子传来侍卫的声音:“沉大人!这里有可疑物品!”
“将陈太医带进来查证!”沉乾道。
“是,大人!”侍卫领命,很快便出去寻找沉乾了。
司天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那屋子确实是她的寝宫,心下有恨意划过,她眸光一冷,转身便悄然从宫内的另一扇门跑了出去。
“大人,这……这就是贵妃娘娘糕点内的毒!”陈太医颤抖道:“没有错,就是它!”
“这是谁的屋子?”虽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沉乾还是开口问一旁颤颤巍巍的宫婢。
“回……回大人的话,”那宫婢抽泣道:“是二公主的寝宫!”
沉乾眼底微沉,便低喝道:“将二公主捉拿,觐见陛下!”
“大人,二公主不见了!”届时,侍卫惊恐的声音响起。
沉乾眯了眯眼睛,大手一挥,便道:“追!”
一声落地,一众侍卫皆是蜂涌而出,一个个步调平稳,很是有秩序。
与此同时,司天娇正逃往宫墙,她一路换了宫女的服饰,低着头便慌慌张张的打算离开。
只是,走到宫墙一侧的小道上,一道清隽的身影恍然出现。
“宁玉。”司天娇顿住脚步,她抬眸看向楼宁玉,眼底有恨意涌动:“是你做的吧?”
下毒懿贵妃,陷害与她,将一切的矛头对准她后,逃之夭夭!
楼宁玉缓缓走上前去,他看着司天娇,犹如春水的眸底有雅致笑意浮现:“公主很是聪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像是情意绵绵的郎君,言行之间,没有丝毫狰狞之色。
给懿贵妃下毒的是他,将毒药放置在司天娇的屋内的,也是他。而故意挑中千机这种毒药的,也是因为……只有勾起昭帝对她的彻底失望,司天娇这一次,才会难逃死劫!
“为什么?”司天娇咬唇看他,双手紧紧攥住裙摆,泪眼婆娑:“我分明这样喜欢你,这样对你好!”
楼宁玉闻言,却只是低声一笑,他走近司天娇,修长如玉的指尖划过司天娇的脸容,眼含冰冷,语气却温柔至极:“公主的喜欢,便是喂宁玉毒药么?”
从祁山回来以后,司天娇便开始给楼宁玉下毒,那是一种慢性的毒,这种毒旨在令人腿脚失去灵活度,尤其是对曾经受过腿伤的人来说,更是十分快的便可以见效。只要用毒两个月,渐渐的,那人便再也不能走动。
而司天娇的举动,无疑便是要废了楼宁玉的腿!
只是,司天娇明显将楼宁玉想的太过简单,以至于她竟是天真的以为,他一丝一毫也不知道。
“你……”司天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盯着楼宁玉,眼底有震惊之色,随即她神色一变,可怜楚楚道:“宁玉,你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只是太爱你了啊!”
因为爱他,所以不能容许他对苏子衿起了意,只有给他喂了毒药,让他失去行走的能力,他才不会离开她!他才不会走向苏子衿!
这一切,错的只是苏子衿……是苏子衿勾引了她的宁玉,否则她是决计不舍得这样做!都是苏子衿的错!
想到这里,司天娇的神色便有些森然起来,她盯着楼宁玉,尖声质问道:“宁玉,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只是在与我开玩笑,对不对?”
“公主大抵高估了宁玉的心性了。”楼宁玉抿唇一笑,眉眼仿若初春阳光,一瞬间温暖夺目:“这是第二次,公主对宁玉的腿下手了!”
第一次是让人差点打断他的腿,第二次则是直接下毒,这两次,都是她的一己私利,说是爱情,可司天娇的爱,未免太过狠毒霸道了罢?
“宁玉,要不是你对苏子衿有意,我会对你下手吗?”见楼宁玉神色决绝,司天娇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脸色极为悚然:“你大约不知道,我还想过,若是毁了你的腿都不能留住你的心,我便杀了你好了!既然得不到,便毁去!彻彻底底毁去!”
她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得到!无论是母亲的爱,还是楼宁玉的爱,她都要摧毁!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那么,这一次,便让宁玉来毁了公主罢。”楼宁玉低声笑了笑,神色极为雅致,他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如玉公子,温润如浮云,清隽却优雅。
说着,楼宁玉手中便有粉末落下,司天娇神色一惊,就欲推开他,只是才堪堪一用力,她便觉得浑身酥软,‘扑通’一声,整个人摔倒了地上,昏迷过去。
不远处有侍卫的声音传来,楼宁玉低眉看了眼司天娇,眼底笑意不改。
白衣蹁跹,他微微转身,便很快消失在了宫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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