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摊牌


  “……嗯。”沈陵宜憋屈地只想杀人。

  谢沉渊正在使用的身体是他的长辈的,他本来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竟然连碰都不能碰,简直——

  他气得半死,可是又拿对方没办法,这种感觉让他只想死一死!

  谢沉渊被叫破了真实目的,也没有动气,而是重新拉起了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既然如此,看来今天你们都不会动手了,那我就走了。”

  “站住!”沈陵宜突然出声。

  可是等他说出这两字,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嗯?”谢沉渊侧过头,目光轻轻地从他脸上掠过,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毕竟这么多年来,我教导你,让你尽可能变得强大,好活到我能用得上你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你。”

  “你是想问,我到底何时就不是你家的长辈了吧?大概就在二十年前,我被整个玄门围攻,最后一刻,是沈玄凌击中了我。很不幸,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还活着,只是换了一个方式,换了一个身体。”

  谢沉渊朝他微微一颔首:“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吗?没有的话,我们就离开了,期待下回的见面。”

  叶渐离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谢沉渊的手臂,恭恭敬敬道:“小心路滑,先生。”

  沈陵宜目送着他们的两人慢慢走远,恨得口腔内壁都咬破了,满嘴的血腥味。

  他的祖父是死在围攻谢沉渊这一战的。

  现在他知道,原来他的师爷沈玄凌也是。

  沈家在那一战牺牲惨重,不知有多少沈家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可是他现在却无法报仇,不管是他要亲手对付拥有沈玄凌身体的谢沉渊时面对的伦理难题,还是是他一旦动手后就会再次给他换魂机会的悖论……

  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这种憋屈的感觉简直令人发疯!

  聂棠很快就注意到他的异常状况,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道:“陵宜?”

  “他刚才动用了两次勾陈,估计不行了!”小白龙咋咋呼呼地在她耳边呼喊,“作为鼎炉,你赶紧让主人采补啊!我看刚才的情况,怎么也得采上个——”

  它话音未落,沈陵宜突然捂住嘴唇,用力咳嗽了起来,他一边咳,就有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滴落。

  “……采个五六——不对,可能需要十五六次,”小白龙说到一半,就被一只带着血腥气的手捏住了,它的气场都变得弱弱的,弱弱地补上剩下的半句话,“……应该就够了。”

  沈陵宜捏住小白龙柔软的龙身,随后把它往雪地里一扔。

  噗得一声,它就头朝下钻进了雪堆里,挣扎了好久才把自己从雪里拔了出来,哭唧唧道:“本龙又做错了什么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先别动,”聂棠伸手给他把了把脉,沉吟道,“我觉得你还是要去一下医院。”

  “没事,不用去医院。”沈陵宜取出纸巾擦掉了嘴角和手心的血渍,又把弄脏的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自己回去陪你妈妈拍戏?”

  聂棠抱住他的手背,撒娇道:“我不,我就是要陪你。”

  她把沈陵宜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尽管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我现在已经可以了。”

  沈陵宜的心情是极其阴郁的,就像这风雪压境的恶劣天气一样,可是听她跟自己撒娇,又觉得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负担在无形中减轻了许多。

  他弯起手臂,揉了揉她那头浓密光滑的长发,低声道:“谢谢你。”

  聂棠又道:“我觉得你师爷一定很关心你,对你的将来寄予厚望。”

  “嗯?”沈陵宜挑眉,有点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在他内心深处对于谢沉渊的感官十分复杂,因为这么多年谆谆教导他的人是谢沉渊,教会他很多东西的人还是谢沉渊……

  尽管,他做这一切都是出自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之前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古铜币就是最好的证明。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师爷就准备好了这份礼物,你也说过,从小到大它保护过你许多次。就算它后来被谢沉渊动过手脚,可这初衷本来就是很好很好的。”

  沈陵宜:“……”

  “这么多年,你戴着它,始终都能逢凶化吉,是不是也说明,你师爷其实一直都在冥冥之中关心着你呢?”聂棠语气温柔,“其实从余艾青和叶青雪的事件中你就能看出来,换魂之后,身体里原本的魂魄就会消亡。你面对的人现在已经是谢沉渊,而不是你熟悉的师爷了。”

  沈陵宜终于笑了一下,虽然笑容还是很勉强,可至少没有之前那种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压抑了。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碰了一下,浅浅的,一触即止,又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幸亏我没有错过你。”

  他应当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

  聂棠陪着他躺了一会儿,又悄悄爬起来,去给陈助理打电话报告自己的情况:“陈姐,陵宜可能有点着凉了,我让他先回酒店……嗯,应该是穿得太少了,我陪着他呢,妈妈这边你帮我说一声?”

  陈助理一听她说着凉了,就觉得这实在太正常了,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好,穿得少,在剧组帮忙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冷的,要是不感冒才怪。

  她很干脆地放过了他们:“行吧,我会跟聂姐说的。其实你们也不用每天蹲在剧组,那多无聊啊,干脆到处去玩玩吧,京城还有这么多博物馆……”

  聂棠挂掉电话,又重新回到床边,给他把了把脉。

  现在沈陵宜已经陷入了自我修复,呼吸和心跳频都降到最低,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陷入休克,得叫救护车去医院急救了。

  小白龙趴在枕头边上,默默地望着他,许久才恹恹地趴下:“现在的主人变得好弱啊,要是换了从前,他早就把人劈成两半了。”

  聂棠又把他的手腕塞回了被窝里,还很细致地压了压被角。

  小白龙见它发表了看法却无人应和,特别的寂寞,瞪着一双琥珀色的龙目,叫道:“喂,符修!”

  聂棠又脱掉拖鞋,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身边,隔着被子抱住了他。

  “符修?”小白龙蹦跶到了被子上头,问道,“你说那个谢沉渊是怎么做到一旦被人攻击就能跟人交换身体的?”

  这手段、这创意简直逆天了!

  如果别人干不过他,他就能用现在这个身体把人给干翻!

  如果别人强过他,别人在干翻他的一瞬间也就等于被他干翻,他则获得更强悍的力量。

  他要是在修真界,怕是也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聂棠闭上眼,语气平淡:“我觉得,应该和鬼车鸟相关。”

  鬼车鸟,在《山海经》的大荒北经篇中又名九凤,靠吞噬魂魄为生,是一种不祥之物。

  自从她接受了叶家祖树的传承,她开始能不间断地梦到过去许多事情,而且这些事都是叶家祖上经历过的。

  叶家祖上最擅长的并非道家玄术,而是更偏向研究神魂之术。

  叶家先祖曾经提出过一种非常惊世骇俗的观点:如果把神魂一分为二,那么在遭受灭顶之灾之后,身体即使毁灭,可神魂不灭。

  这就是谢沉渊的“永生”理念的基础学说。

  所以叶家祖树底下埋着用鲛人皮盒子封死的鬼车鸟。

  而谢沉渊则把这种理念发扬光大,逐步形成了永生不灭的概念,并且已经在多次利用他人做试验之后成功了。

  他的成功之处在于,他还不满足于目前的进展,还想凭空改造出更强悍的体魄,商洛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谢沉渊另一半被他分裂之后保护完好的神魂在哪里?

  如果不消灭掉这一半的神魂,不管他们有多强大的武力,毁灭他的肉体就只会给他提供了换取新身体的机会,徒劳无功。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能找到他藏好的那一半神魂,她也必须保证把他完全锁死在新身体里,让他不能再主动去跟别人交换身体——这实在是太难了!

  小白龙爬到她的头顶上,用小爪子拨了拨她的头发:“能当符修的人都是奸诈狡猾,你肯定是有办法了,但就是私藏好处不肯说!”

  “嗯?”聂棠睁开眼,安静地看着小白龙扭动着柔软的小身体,从她头顶飞到了眼前,“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不管!反正符修都是很狡猾的,狡兔三窟!”小白龙一本正经地抱着前爪,顾自点点头,自我肯定,“当年我跟主人去追杀一个邪修,那人也是符修,我们追了快有一年才追上。他好会跑啊,跑东跑西,各种折腾……”

  “狡兔三窟,”聂棠突然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重复了第二遍,“你说狡兔三窟?奇怪,我之前怎么就一直都没想到这点呢?”

  她猛地坐起身,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光脚踩在地毯上,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陈羽说我会有第二次死亡了。”

  陈羽当时对她说的原话是这样的:“我看到你躺在一个黑暗阴森的地方,你流了很多很多血,你就一直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候的心情,很冷很孤单,但是也很平静,然后你就死了。”

  聂棠那个时候非常困惑。

  让她困惑的其实并不是第二次死亡——死亡对她来说,并没有这么可怕,她也没有怀疑过陈羽这种说法是否有错误。

  毕竟在她的惯性思维中,天生灵眼的人是不可能出错的。

  最最她不解的是,她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死!

  她惯常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考虑风险和回报。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在明知道很危险的情况下还要争强好胜。

  这种无谓的逞强就跟主动送人头有何区别?!

  她也非常有自知之明,以她这种弱鸡的战斗力,如果不靠前期布置阵法,引诱敌人入陷阱,她很容易就被当场秒杀!

  就连郦殊这种在谢沉渊团队里地位不高、随时随地都能被放弃的小卒子,都能随随便便吊打她。

  她没有道理去冒险,也没有道理会被对方抓住这么大疏漏,直接导致死亡结局!

  这就是她一直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聂棠脚下一个急刹车,猛得转过身,差点就和跟着她后脑勺转悠的小白龙撞到一起,“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一直都捉摸不透,越想越复杂……”

  小白龙忙上下翻滚,这才阻止了自己就快要一头撞到她脸上的窘境!

  它最讨厌符修了,绝对不要去碰这符修的任何一寸皮肤,不然它整条龙都会烂掉的!

  聂棠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小白龙头顶的小龙角:“我跟你打个商量可好?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都不能说给你家主人听。你能答应我吗?”

  “凭什么啊?!”小白龙挺起自己瘦弱的小胸膛,瞪着一双灯泡般的圆眼睛,“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更何况,我才不会背叛我的主人呢,我最喜欢他了!”

  聂棠微微一笑:“就凭我能让你整条龙都烂掉。你想要试试吗?”

  小白龙:“……嗝!”

  “就像你说的,符修又狡猾又猥琐,他不愿意跟你正面硬来,但是暗地里能做很多事的。再说龙皮和龙角都是很珍贵的材料哦,我都还没确认过这种材料用起来会是什么效果的。”

  聂棠戳着小龙角的指尖突然换了地方,轻轻地刮了刮小白龙的小腹,莞尔道:“据说小腹上的龙鳞最稀疏,但又是最宝贵。是这样的吗?”

  小白龙顿时气得膨胀成了圆圆的河豚:“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战斗吧,可恶的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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