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暗流
何止他们,这消息就是天帝,也不愿在今下听见,却突然地来了,天帝有些犹疑道:“他是好几百年不曾来过天宫了。”
听闻了仙使的通禀,又听闻连天帝都几百年不曾见过那位了,李天王登时就愕然:“莫非是得知了?”
二郎真君怔愣,这不可能……从始至终除了他们几位,不可能有谁能知晓林苏青此时身在何处。
难道……难道是这天宫上有谁偷偷地传出去了?
仙使禀报完消息,便拢袖退出了凌霄宝殿。她出来时恰好遇上了二太子殿下,她不敢直视,只敢隐在袅袅云烟之中对着二太子殿下的身影悄然福了一礼,随后便化回了一只仙鹤,展翅滑下了这三十六重天宫,朝下重天宫而去。
凌霄宝殿内正思忖着对策,转眼便见二太子殿下持着折扇从容自若地步入了凌霄宝殿,迎面与天帝打了个照面,只捧手问礼道:“见过天帝。”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浅。
众神仙们心中发虚,险些忘记了行礼,恍过神来连忙捧手向他行礼,此礼区别于尊天帝之礼,行的是尊圣君的礼。
有些在行礼时,悄悄地往二太子身后望了又望,这些眼神被二太子察觉,但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知道,他们在猜想追风是否有跟来,可惜他们只能失望了。
因为他们这一想法,追风早有预料,所以刚到南天门,不用二太子说,它就自请不再往上去,只在南天门等候。
追风哪里会不知道,它自己是戴罪之身,当年闯下大祸后,是主上出面保下了它。今下主上又是来找天帝要人,而这一回,恐怕天帝不见得会同意放。
假如它也跟着去了,只怕那些神仙巴不得多它一个把柄在天帝手里,如此不利于主上,它干脆直接不去倒好。
天帝抬手免去了二太子的礼,和颜悦色道:“子隐许久不曾来看望寡人了。”
这是一句寒暄,天帝是在暗示,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无论他此来的目的,天帝都希望局面不会太难看。
然而二太子却并不回应天帝的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道:“是来寻一个名叫林苏青的异世人。”
语气不轻不重,且只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清晰地点出了此来的目的。很从容,很自然,很随心所欲,很丹穴山二太子,很子隐圣君。
天帝熟知他的性情,尽管尴尬,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控制着没有丝毫变化,那笑容里的“亲切”也依然并不亲切。
其他神仙们极少有机会亲眼见到神域的古上神后裔,自然无从了解,因此心中难以平静,也颇为愤懑——居然拂了天帝的面子,好不客气的子隐圣君,好狂妄的丹穴山二太子。
而当年参与过仙魔大战的那几位则是见识过的,所以他们并不为二太子的态度而大惊小怪。心中第一反应只有愕然——果然是为了林苏青而来!
可是,丹穴山的二太子是如何知道林苏青现在在天界?更是如何知晓在三十六重天宫之上?
最为愤慨的当属二郎真君,到底是谁去通的风报的信?!简直是天界的耻辱!最好别被他抓住,必将严惩不贷!
天帝沉默了片刻,俄尔问二太子道:“林苏青的身份,你该是清楚的吧?”
“一清二楚。”
“既然你一清二楚……”天帝忍了忍,终究忍不住问道,“你是早有绸缪之计吗?”
“天意如此。”二太子云淡风轻地回道。
天帝目光一紧,刹那又恢复微笑。在那一瞬间的心绪,除了二太子看见了,恐怕谁也未能察觉。
天帝方才是气愤了,气愤二太子回答的竟然不是早有防患之计,竟然推给了天意。说是天意,则是谓之天地之意,是冥冥之意。
“原本不该有此‘天意’。”天帝眸光深沉道。是意本来不该发生,却发生了,到底是何缘故。
天帝的问话听起来隐晦,实则欲盖弥彰,使其他神仙一听便听出了——林苏青的身份必然牵扯着其他的重要的不能说破的事情。
同时也听出了——天帝之意只是让他们知晓其中牵扯着不可说的层面,但既不明说即意味着谁也不许来问。
二太子依然从容道:“我也不知缘由。”
天帝心中冷道,好一个不知缘由。
“你如今执意保他?”
“遵从天意罢了。”二太子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是噎得天帝哑口无言。
他将始末尽数推脱给冥冥之意,便是打定了天帝无法也不能挑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二郎真君听着天帝与二太子的对话,于心中忖度了许久,贸然开口道:“子隐圣君,林苏青的来龙去脉,于天帝尊前,还是不要隐瞒的好。毕竟这厮极有可能成为天下的一大祸患。”
众神仙惊愕,不约而同地看向二郎真君,目光之中皆有同情……
天帝分明暗示过了不许问,却偏是要问,同情他为何要去以卵击石,但同时也有所期待,期待他是否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大家都聚精会神的默默地等待着。
“这是我丹穴山之事。”
在座的心中一声叹息,唉,二郎真君何必自讨没趣。
二郎真君被扫了面子,但只得咬了咬牙忍下所有。纵使再如何气恨这位丹穴山的二太子,他也不能反驳,他必须忍住,因为那毕竟是神域来的,与神域的友好和睦,关乎着天界的大局。
天篷真君看了看二郎真君,他知道二郎真君问了不该问的话,他知道此时其实他不应该插话,可还是按捺不住要就事论事的多说两句。
“子隐圣君,请恕小神直言,倘若林苏青一直身在丹穴山便罢了,吾等绝不敢插手神域之事。可现如今他出了神域,已然是天下之大事,您看这件事……是否应该与天界商量着办?”
“天篷真君抬举了,林苏青不过是我丹穴山太子府的一个仆奴。”
“可是他袭击了二郎显圣真君……”
话刚出口,天篷真君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对上丹穴山二太子的前一句,不就是在说二郎真君连丹穴山的一个仆奴都战不过吗……
天篷真君登时心虚地以余光瞥向了二郎真君,一见二郎真君的神情……不出所料,果然是气上了。
二太子负手而立,不以为然道:“这要问二郎真君,做了什么。”
这一句,轻轻浅浅却是问得在座所有神仙心中一紧,这是在问罪。
他们原本是想以林苏青出了丹穴山,袭击天界神仙为由以制裁于他,却不料想反倒被二太子轻易的一句反问给将住了。
问的是,天界为何要为难丹穴山的族民。
是的,二太子说了林苏青是他丹穴山太子府的奴仆,便是丹穴山的族民,便是神域的族民。
天下尽知,神域是各自为疆,谁也无权干涉。
问的便是,天界为何要为难神域的族民。
众神仙们无不在心中感慨,丹穴山的凤凰实在是太会洞察心术,实在不是对手。可祸事已从口出,二太子问的是天界,以他们的权重已然无权去弥补,于是都只敢静默地垂首立着,等候天帝亲自去回答,亲自去补救。
天篷真君额头虚汗直冒,他感觉到了天帝扫来的一尾余光。早知如此,还是应该忍住不该说话。
二太子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谁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听起来轻似烟云实则重如泰山压顶,谁也不敢再贸然去接。
他是说,林苏青不过是丹穴山太子府的区区一个仆奴,天界不必大动干戈的捉拿。
也是说,林苏青是丹穴山神域的族民,谁也不能捉拿。
还在问,明知林苏青是丹穴山神域的族民,天界却是故意去挑衅、去欺压、去捉拿,是何用意。
无论是哪一层意思,都是谁也担待不起的罪责。
二郎真君自知因为一时的愤懑和冲动,给天界牵连来祸事。可是他不想认罪,也不能认罪,因为后来天帝特地派了天篷真君与李天王前来助阵,他若是认了,便是连天帝也错了。
与此,参与捉拿林苏青的天篷真君与李天王也是窘迫不已,谁不知该如何是好。况且天篷真君没说两句便又捅了个大篓子。
眼下,只能由天帝亲自处理了。大家皆是心有惭愧,愧对天界与天帝。
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如是静了许久。
天帝缓缓而道:“子隐,你既一清二楚,你也该是知晓,他将来对万物苍生的祸患。”
二太子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微微笑了一笑,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天帝眉目一沉,肃穆道:“他如今不成气候,便连神都敢对抗,遑论今后。”
“不见得。”二太子不以为然,“好比,可有谁曾算准了他会出现?”
二太子喜欢在棋局中与自己博弈,与自己做死活题。若是将此时的博弈比作棋局中的一局一回合,那么今下正是走到了激烈的取舍时刻。
虽然激烈,却并非要发展为剑拔弩张的战争,只是一回合的权衡与进退。
于二太子,于天帝,此时此刻都正面临着险峰。
谁进一子,不见得会占领优势;谁退一子,也不见得谁就沦为劣势。
主要还须衡量各自更长远的谋略,这一子,是进,还是退;林苏青这个人,是留,还是灭,当纵观大局以决定。
尽管是对弈,但彼此谋的却是同一个结局,谋的都是苍生安定,天下太平。
之所以有险,只是因为各自身份有所不同,立场有所不同,因此须得格外的斟酌这一回合。
“可是,你也没有把握他不会。”天帝神色不动道。
“那也该是由我管教。”二太子依旧平静得如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
此言是指——林苏青是丹穴山的族民,二太子是丹穴山的主子,这事只能由他管。全然在理,无以辩驳。
尽管大义如此,可天帝不能坐视不理。毕竟林苏青的存在不是一桩简单小事。未曾见到便罢了,偏偏天帝方才是亲眼所见,亲眼辨知了。
不过,天帝无法理解的是,二太子对于林苏青的身份既然知根知底,那为何执意要留着林苏青?
以二太子从进来这凌霄宝殿的态度来推测,若是问,必然问不出来用意,即使是问出了,想必他也不会罢手。他此来,显然是决意要将林苏青带走的。
天帝思忖着对策,当如何才能阻止二太子带走林苏青这个祸患。
“子隐,洛蕖神尊近来可好?”天帝一言,引得众神惊诧。偏偏这时候问起了二太子的娘亲,天帝意欲已经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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