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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某初次担任粮草少都管一职,鄂州城内也是人生地不熟,还请李尊使介绍一下三军粮草营的一些情况。”周博知道李斌是一个明白人,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就问了道。

  “唉,周博这么这次升任粮草营都管不巧咯。要在以前,粮草营那可是肥缺,说句大家都明白又不见外的话,太平日子的时候军粮都是可以拿出私卖的,在粮草营当官钱财跟流水似的进口袋。现在可不行了,齐军大敌压境,又逢旱灾时节,粮草可是支持军队的命脉,上面管得十分严紧,别说不能私自揩粮拿出去卖,真挚连日常粮草管理的不好都极其容易招罪呢。”李斌脸上有些惋惜的说道。

  周博对这些倒是有些了解的,不单单是宋朝,古往今来任何朝代都出现过私贩军粮的事。军粮要市面上的官粮便宜,很多米商都喜欢去收购军粮拿到市面上充当官粮来卖,中间的牟利不用想便知道极其丰厚。虽然一旦私贩军粮被查出来那是大罪,不过一般做这些事情的都是上面有人照应的。

  “原来是这样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从李斌的这番话里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眼下出任粮草营的官很容易出错犯罪。难怪徐向天一定要让他老爹保举自己做这个官,因为更容易下手对付自己。

  “除了油水之外,眼下咱们鄂州的粮草营还有更麻烦的事儿呢。”李斌脸色神秘的说道。

  “哦,什么事?”周博进一步问道。

  “周博你应该很清楚,自从去年北伐失利之后,鄂州城现在聚集了四方势力。势力最大的是京西南路宣抚使李相公,其次是河南府宣抚使翟相公,再其次是鄂州本地官僚势力,最后就是襄阳府逃难的一批官员。”李斌娓娓的道来。

  周博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

  李斌接着说道:“抛开襄阳府逃难的官员不算,这些人没什么实权。李相公手里有军队,翟相公手里也有兵权,就连鄂州本地官僚也有一些土兵、弓手、乡勇之流的部队。这三路人马的都需要粮草的供应,如果三军粮草营把持的不好,总会容易得罪其中一方。当然如果时运不济,说不定这三方人一起都给得罪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粮草营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呀。”周博叹了一口气。

  “是呀,周博这次怕是多苦多难了。不过苦尽甘来这句话总是对的,只要周博能熬过这段非常时期,粮草营还是很有前途的。”李斌呵呵笑了笑说道。

  “那现在城内三军粮草营一些管事的人都是谁呢?”周博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粮草之事是由都运监总管,辖下五个粮草大营,每座大营都由一位大都管负责、两位都管副使处理文政、三位少都管管理营务,另外每座大营情况各不同,还会增设若干提辖这样的临时职务辅助少都管和大都管。”李斌见周博是由掌兵武将调任管理粮草的都管,怕其不明白粮草营的情况,所以先解释了一遍。

  周博虽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但并不是对宋朝所有历史都很了解,听了李斌这么介绍,心里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李斌接着说道:“周博你的调任告身是西营,西营的大都管是徐文博相公,他可是徐元志徐观察相公的大公子呢。此外,西营的两位都管副使一个名叫陈献之,另一个鸣叫高薛,他们都是李相公一手提拔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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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听到西营的大都管是徐元志的大儿子,心中就已经百分之百能确定自己这次是被算计了。虽然不确定徐观察使本人是否也要害自己,但是徐向天这厮肯定不怀好意。也许徐向天老爹身为长辈又自持身份,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可是徐向天与其兄长是同辈出身,肯定会同仇敌忾。

  他现在倒也有些迁怒到李辉,李辉把自己分到哪个粮草营都好,为何偏偏要分到西营呢?还不是因为西营的两个都管副使是他李辉的人,所以才更加安心一些!

  周博该了解的已经了解了,剩下的事情只能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人喝完茶之后,付了茶钱,起身便上马继续向鄂州城去了。来到鄂州城下,拿出了关防文书才得以换开了城门。进城之后,周博发现今天与自己上次进城有些不同,虽然现在依然是战乱之时,但却往日多了几分人气,大街小巷行人往往,商贩店铺也有不少重新开业。看来上次劫营大胜的消息宣传的很到位,让全城恢复了几分信心。

  李斌将周博引到了西营门后,然后就回知州府衙复命去了。周博在西营大门前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日后自己工作的地方。

  虽然西营位于城西,但并不是在郊区,四周还算是人烟热闹之地。整个西营好像是由一座大宅子征用过来的,正门外就是朱门红墙,看上去颇为气派,要不是门檐上挂着西粮草大营的牌匾、门口两旁还竖着军旗,还真以为这里是某位大人的府邸。

  他刚准备牵着马走上去,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窃窃发笑,笑声欢快如铃声,倒像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当即他立刻回过身向后看了去,却见街道对面一条小巷子路口有一位妙龄少女正躲躲闪闪。

  那少女穿着一身简朴的花衫,看上去应该是某个人家的丫鬟。她看到周博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把身子缩进了小巷子,可是还时不时的探出半个小脑袋向外面瞅去。

  周博觉得很奇怪,这小妞怎么鬼鬼祟祟的?虽然说唐宋时期社会风气很是开放,妇女堂而皇之在酒楼喝酒都没问题,只是一个小丫鬟跟踪一个男人倒是让人费解。他牵着马打转方向,径直的向那小巷子走了过去。

  少女见周博走过来,虽然有些惊慌,却并没有逃走,还是缩着身子躲在小巷子路口。

  “敢问这位娘子,你可认识某家?”周博走到少女面前问了道。他这时才发现对方年龄不大,十三四岁的年华,皓齿冰肤,相貌清纯可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

  少女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奴婢并不认识将军,不过奴婢的主人认识将军。”

  周博更是好奇了,问道:“是吗?敢问贵主人尊姓大名?”

  少女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奴婢的主人是光化军节度使秦相公的女公子,十多日前将军还曾救过奴婢的主人呢。”

  周博恍然过来,原来是秦涵秦小娘,他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秦小娘,敢问秦小娘近日可好?”

  少女作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好。”

  周博微微一怔,问道:“如何不好?”

  少女忽然鬼精灵的又笑了起来,说道:“因为奴婢的主人惦记将军你,这半个月来可是茶饭不思呢,而且还经常在书房反反复复写一阙词,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三天前好不容易打听到将军你立功了,要被调任到城中来任职,特意派奴婢在这里等候。”

  周博心中暗叹:没想到秦涵这小妞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只可惜她的老爹一身迂腐,我若真的跟秦涵有什么,只怕非得被秦相公打断腿。

  他现在倒真没什么心思谈情说爱、儿女情长,而且自己也不认为现在在鄂州城内秦涵能帮上什么忙,这一点从秦涵老爹对自己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小娘子,还请你转告你家主人,在下一介匹夫,只怕难攀她这只金凤了。在下公务在身,就不与小娘子你多谈了,告辞。”周博不吭不卑的说完话,准备转身牵马而去。

  这时,那小丫头着急了跺了跺脚,噘着小嘴叫住了周博:“将军,你,你,你真是太没种了,奴婢都看不起你。”

  周博失笑了起来,回头对这小丫头说道:“你这小娘子真无礼,我好歹也是堂堂八品训武郎,岂能你这般随意调侃?信不信我揍你?”

  小丫头看到周博在笑,于是一点也不害怕,挺起还未发育成熟的小胸脯,说:“哼,奴婢主人都没嫌弃你,你却自暴自弃,还只会欺负奴婢这样的女流之辈,真想不明白主人怎么会看上你。”

  周博觉得小丫头生气的样子很是可爱,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很凌厉呀,敢问小娘子芳名?可曾许了人家吗?”

  少女听了周博的话,俏脸一红,怒道:“你,你怎么这样。你到底是不是周博呀,怎么……怎么一点都不像主人说的那么英明神武,反倒像是一个泼皮无赖。”

  周博仅仅只是想逗一逗这个小丫鬟,不过见到对方真的生气了,于是就收敛了一下,说道:“好吧,在下正是周博,先前只是与你说笑而已。小娘子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若没有,在下就告辞了。”

  少女依然噘着小嘴,不愉快的说:“奴婢主人让奴婢来告诉你,后天傍晚奴婢主人会在城西黄鹤楼赏月,到时候希望与将军一会。”她说完,气呼呼的转身要走。

  “等等!”周博叫住了少女。

  “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少女显然对周博先前挑逗之话有了成见,小脸上带着不愉快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周博问道。

  “奴婢小枝。”少女闷声闷气的回答了。

  周博叹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小枝,烦请你带句话给秦娘子,后天在下不能赴约。在下身在军职,刚刚上任自然不能随意离开军营。另外,既然秦娘子已经与徐衙内有了婚约,更应该有大家闺秀的规矩,在下绝不敢有损秦娘子的名誉。”

  他说完,不再迟疑下去,转身牵着马离去了。

  小枝怔怔的看着周博的背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奇。他,究竟是什么人呀?一会儿轻浮一会儿正经的?

  周博并不是故作清高,秦涵的确是一个秀色可餐的小美女,若是换在二十一世纪大大方方去追求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看来,他身份低下、势力微博,而且秦涵与徐向天还是有婚约的,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依然与秦涵有模棱两可的关系,只怕会招来徐向天更歹毒的陷害了。更何况,他对秦涵的父亲秦朗也没有好感,这个迂腐的节度使既然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没必要自碰钉子。

  其实,他认为在第一次见面时董浩说的那句话很对,男儿只要功成名就了,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秦朗看不起自己,徐向天仗势要陷害自己,可以嘛,等到有朝一日老子混出名堂了,要你们一个个都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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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进了西粮草大营,由左都管副使陈献之负责接待,并且办理了一些交接的手续。之后陈献之带着他在西营里转了转,交代了一下营中的布局,哪里有多少粮仓,粮仓里有多少粮草,这些粮草又各是什么成色。一圈下来之后,他不禁对行军打仗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战争最复杂的环节并不是谋略或者布阵,恰恰是粮草的管理。

  难怪三国时期诸葛亮一个搞后勤的能搞得那么出名!

  陈献之有带着周博来到侧院,这里有厢房,有的已经住人,有的则还是空闲的。他让周博从空闲的房间里随便挑一间,做为日后寝宿的地方。

  “前院与这里只有一条走廊之隔,那里便是奉公场所,不过你身为少都管,文职方面的工作自然不需插手,只需要做好粮草的调度、巡查、防损之类的事宜。现在是战事未了,鄂州境内各路大军调粮很频繁,所以你可要多用心一些。”陈献之语气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说道。

  周博对陈献之的语气很不愉快,这厮不过比他大一级而已,竟然把自己当晚辈后生来看待,真是让人气恼。不过他可不想第一天就开罪人,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侧院这里还住着三位提辖和另外一位少都管,平日你们多亲近一些,咱们管理粮草的就是要团结协调,才能把事办好。”陈献之摆出一副老夫子的神态说道。

  “陈副使所言极是,在下初次涉足粮草重要,日后还请陈副使多多照顾和指点。”周博客客气气的向陈献之行了一礼,随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封银子递到了陈献之手里。

  陈献之一边四下看了看,一边将银子卷进了袖筒里。拿了银子之后,整个人立刻变了样儿,先前那副冷着脸说教的态度一扫全无,换上的是一副殷勤的笑容。

  “哈哈,好说好说,周老弟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老哥,哥哥我能帮到的绝不会说二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周博肩膀上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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