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七章 我是谁
安瑟脑袋一阵头晕目眩的空白，隐约的呼唤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直到胳膊的疼痛感盖过这种恍惚。
清晰的面容放大地映于眼前。
“还好？”边沁见她睁眼后茫然的眼瞳渐恢复焦点，紧提的心稍松，“怎么了。”
厚重的沉甸感仍压在大腿上，安瑟双唇微启，顿了数秒后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边沁视线从她脸上转到搁着的资料本上，眼神沉凝。然这时一双手绕过来，埋着的头抵在一侧肩膀，“送我回去。”
上一回见如此模样还是在基地时。他几乎是以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人抱起，再听得，“不了，先去你家吧。”
刚转身的脚步停顿，再前走，“好。”
“这里，有来访记录吗。”
“我会处理。”
“那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低低耳语声继续贴着皮肤传来，边沁一瞬转出，出现在下一层升降梯前，闻言静了数秒后应下，“好。”
安瑟没再提其它。
与外表表现的脆弱姿态相反的是，此刻的她，在清醒后一颗心如泡在冷水里有着极度的清醒。她环着颈肩的手略收，“谢谢。”
群星生活区西区A01-0-3，顶楼。
宽阔的大平层，如以前来过看到的一样，安安静静的，并没多余的人，也没其它声响。安瑟站在落地玻璃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让城外逐渐亮起的灯火璀璨。
一只手从旁边递来剔透水杯，她接过，喝上一口，滑过淡淡的清凉酸甜味。
边沁后背靠窗，看她，“饿吗，我做饭？”
安瑟听着转眸对上视线。
“别怀疑，能吃。”边沁瞧她没什么表情的意思，继续说道，“你来这躲清静，不是站着看看风景就走吧。”
“我记得我们今天刚从外面回来。你厨房里怕不是空的。”安瑟手指摩挲着杯面，终是开口，却不是接这问题，另外提道。
“这不算事。”
边沁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外走，“等着。”
安瑟没拦，从背影收回目光，再落到外面。没多久，耳际通讯器传来诺亚嘀咕声，“破球让你干什么去了。”
那楼顶层有什么东东，人往那直奔过去再出来后似乎哪里不对劲？
偏又死活问不出来。
安瑟清淡回，“没事。”
“为什么不回来。”
“你们太吵。”
“......”怎么可能！！！诺亚暗自腹诽着，却回，“那你好好在那边待着，不用急，我会替你好好训球的。”
“嗯。”
嗯？！诺亚思考这回答暗含的状态实与平日反差太大，那边已直接掐断了通信，“......”得，果然不对！
再继续静静地站了半会，直到不远处隔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安瑟被动地听了半刻，慢慢步去。
“真能吃？”她停下，倚在门边，看着里面在有模有样地干活的身影。
边沁将调制完成的小肉排搁进烤炉，待启动后转身回道，“你可以来帮忙。”
“不会。”安瑟轻轻摇头。她统共连厨房也没进过几回。
“我告诉你。”
“没兴趣。”
“或许你该客气地试试。”
“也没兴趣。”
边沁看她几近无表情地接连拒绝的样子，笑道，“那我邀请你继续观看？”
这回，安瑟点了下头。
莫科拿萨小肉排、水煮冰鳍蓝鱼、白玉蔬果沙拉、青葱酱面......等最后成品一样一样端上桌面，安瑟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没评价。
说起来，她身边都是能简则简、懒折腾也不好吃的主，包括自己。许久没有......想到许久这个词，她下意识地刹住了。
记忆也不可靠。
边沁看着似乎圈在自我世界里的人，没问什么。在始终猜不透哪里不对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的行事大致上很容易踩雷。
空气里保持着一种安静。
默默地吃完，再默默地看人主动收拾，安瑟转身窝回客厅沙发上。
很快，身侧罩来一道影子。
边沁紧挨地面对人坐着，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想干什么？你的发呆时间差不多能结束了。”
安瑟转头凝视数秒，开口，“嗯。陪我睡觉？”
“......”
边沁对上她平静的，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神，接上，“在这之前，要不要陪你洗澡？”
“嗯。”
嗯什么。边沁拍了拍脑袋，“现在脑子开始抽疯了？”
安瑟头微偏，“没。刚在想，人生不易，不如及时行乐。”
“......”要不是这人从资料馆就表现得极其不妥，边沁说不得会顺着产生某些旖旎心思，但现在，他再次重重揉了揉发顶，“别给我打哑谜。”说着再道，“相信我，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我能保护你。”
“如果我说......”
我可能，不是人呢。安瑟想着，接道，“我刚才说真的，那不是人生至理名言吗。”
“真什么，别跟我玩火。”边沁放开手，嗓音带上一丝低沉，“也别考验我定力。”
安瑟轻轻耸肩，来这后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行吧，是你拒绝的。我一向不勉强人。”
“......”
我也是脑抽了吧。边沁正郑重地思考这个问题，见人已经站了起来，往里走去，落下一句，“我真去洗澡了，给我放衣服在外面。”
“......”边沁确定，脑抽的一定是自己。
大水流从顶喷哗啦落下，安瑟抹了一把脸，将掩脸的长湿发丝拨至脑后，闭上眼微昂着头，对着水流任淋着半晌没动。
她其实早想过这个问题的，只是......超脱了认知范围。
平行世界的确没错，但在所有世界里有脱离再依附的灵魂吗，没有。她大概，从来都不是她。
所谓灵魂，不过是脑神经活动产生的一系列电信号，如果肉体被搅碎，在黑洞这种特珠环境里，所有信息是不是会被禁锢在里面，不会以光速衰减消散，甚至于被某种无意识生命体接收？直到在漫长的岁月后被释放？
她只是重新钻进了某个时间维度上的点，不是在自然地过着时间流逝。
如果，她的记忆非她，她的基因同样非她，那么，她是谁。
真好笑。她前几天在被别人质问时还有所感叹，转眼轮到自己思考这种所有哲学流派的终极问题？
她想着，还是难受地蹲了下来，听着巨大的水流声哗啦地响于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叩叩地加进来，“不用我去抱你出来吧？”
边沁侧身倚在门上等着，手指持续地稳稳叩击，直到耳边传来隐带低哑的一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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