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凤姐觉悟

平儿退出去给王熙凤准备粥品去了，林黛玉扶着王熙凤坐起来，笑她：“你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看清了丈夫的真面目，却也看清了平儿的真心。

        王熙凤也甚是感慨：“我……从前只觉得她留在我身边，与我亲近，是为了攀上贾琏，如今看来，他是个什么东西！轮得着平儿用这样的心思吗！”

        林黛玉对贾琏不好置评，便问王熙凤：“你眼下的要紧事自然是养好身子，但是过后有什么打算？”

        王熙凤眸子暗了暗：“我带着巧姐儿跟平儿去你那里，那院子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老太太跟太太那边……”

        王熙凤冷笑：“如果这时候她们敢逼我回去，我也就敢死心。”

        她如此辛劳为的是谁？这些年在林黛玉的熏陶下早就明白了，空架子侯府，比不上自己实得的利益。

        况且，她自己是这么个性子，还可以说是自己喜欢管家，打理家事，但是往后她的儿子……她的巧姐儿，也要做这些个事情吗？

        不，她必定要教巧姐儿，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别做了好心的东郭先生，临了却被毒蛇反咬。

        “如今我病着，家里谁管着家？”王熙凤又问。

        林黛玉便一一答了，王熙凤沉吟片刻，道：“探春跟迎春那里，只管支账上的银子，没钱了，让她们找她们的父亲、母亲、哥哥们要去。实在撑不下来了，来我这里，我会管，但是却只算借给府里的，让她们找能出面的来跟我借。”

        林黛玉点头：“这银子也不必要说是你的，说是我的，或者薛家的都好。”

        不然，王熙凤手里有私银，却看着府里为难不往里填补，想来也是会招人说道的。

        王熙凤却一摆头，十分地不屑：“我怕他们说道吗？这些年在背后说我的人何曾少了？往日我里外辛苦着，只管来我这里支钱的，却不想着我是如何变出来这好些钱的。”

        “各个都觉得我拿月例银子出去放印子钱，能赚金山银山似的，是有赚钱的时候，但是那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担多少忧。况且，只看着赚钱的时候，却不想着还有亏钱的时候，亏了都是谁往里填补的？”

        王熙凤字字句句数落家中的事，也没避讳碧纱橱另一边的宝玉。

        宝玉起先还没想听，但是王熙凤越说越气愤，加之里头隐晦又提到他跟家里的老爷太太们，便是不听也听了。

        林黛玉也没提醒王熙凤，说到底，元春如今已经怀胎了，那孩子在原著中是没生下来的，也就是在孩子足月之前，贾家就会出事的。

        只是不知道是宫里先出事还是府里先出事。

        王熙凤说完，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我也不怕他们说我，府里起先账上有多少银子，这些年庄子铺子门人有多少收益，又有几项支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又道：“也别说我用府里的银子放利钱，赚了多少，我这些年就算是不管家，经营我自己个儿的嫁妆，收益也远不止这个。”

        “若是还有不服的，只管来，银子给他们，谁能赚得我这么多，尽管去赚，我半点儿不插手。”

        但是这贾府上下，还有谁比她更能干的吗？没有了，不可能了。

        林黛玉知她现在在气头上，情绪有些偏激，可是听她说这些话，着实解气。

        凭什么就紧着一个人用？不把这个人榨干不换人？

        如今谁都来当一次家试试，不为当的多好，至少要晓得这里头多难。

        姐妹两个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平儿端着参粥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能坐起来叫人喂粥了。

        老太太跟太太回去休憩了一番，过后又过来看宝玉跟王熙凤，见他们两个的确是大好了，这才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地念了半天。

        又让人备礼，交由北静王赠与那一僧一道，北静王全然退了回来：“那一僧一道行踪无影，碰上他们在此处也是贵府的机缘，如今早已不见，他日若是贵府仍有机缘，再亲自赠与便可。”

        贾府也知道许多有大本事的高人都是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即便把这笔银子都捐给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

        让林黛玉哭笑不得的是，王熙凤坚持要掏她自己那份，让平儿把她的嫁妆单子上的一间铺子，让了三成红利给府里。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二/奶奶有钱了……不，是原本就知道有钱，但是现在才知道竟然这样有钱。

        尤氏带着秦可卿，还有迎春探春要过来交账本子跟牌子，王熙凤还没开口，就被老太太骂回去了：“你们这些惫懒货，才管了几天府里，如今人还没下床就巴巴地过来麻烦她，可是要她再病一回的？”

        众人连忙辩白，老太太开口，只得把东西都拿回去了。

        王熙凤也没做声，按照往日她的脾性，这时候拿乔拿完了，就该主动去接了，但这一次却没有。

        老太太过来看她，道：“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倒也不是想着麻烦你，只是你管家，是比她们都厉害的，她们几个人都及不上你一个。”

        王熙凤只笑道：“老太太可是太高看我了，我初管家的时候可不也是这样跌跌撞撞地来的，谁不是一点点学的，如今正好，老太太跟太太还能帮着指点一二，总好过她们日后去了别人府上再开始学。”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见王熙凤没往下接话，便知道她心里有气，主动道：“贾琏那个孽畜，做下这等丑事来，我已让人打了他的板子，如今禁他在院子里为你抄经。”

        王熙凤依然只笑，不往下接话：“多谢老太太想着我。”

        半个字不提贾琏。

        贾母心中叹了口气，儿孙不成器，如今倒是要她拉下老脸来哄孙媳妇了：“凤姐儿，我一贯是心疼你的，如今琏二做出这事来，的确是不该，只是你们往后日子还要往下过……”

        “老祖宗，您就别逼我了，我如今只盼还能活着，带着我的巧姐儿好生活着，别的，我不再想了。”

        王熙凤这个周到人儿，头一次不周到地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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