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最好的

林黛玉皱眉：“那东平王要怎么样才会出手？”

        一个野心这么大，在上一轮夺嫡之战中能够按捺住不动手的人，是很可怕的，他的耐心，他的谋划，绝不会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改变。

        北静王对东平王其实也想交不深，如今的四王之中，北静王跟西宁王都是年轻一代的，东平王和南安郡王却是上一辈的。

        尤其是在老北静王过世之后，北静王低调行事，为免猜忌，几乎是断了跟东平王的私交——当年是为了不拖累，如今想来，幸好如此，免于拖累。

        北静王沉吟片刻道：“父王当年还有些旧僚，在父王过世之后曾经找过我，但是我对他们想做的事情毫无兴趣，所以他们转而投向他人。”

        西宁王跟他一样，当年还是戴罪之身，这些人，自然是往东平王跟南安王两处去了，想来如今还有一二关系可动也未可知。

        林黛玉点头，有点儿心疼北静王：“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北静王看着林黛玉脑袋低低的，陡然就生出一丝丝怜惜来，伸出手的手，在距离林黛玉头顶发丝还有寸余的地方，又生生停住了，转了个方向去拿桌上的茶杯。

        爱是想触碰又不敢伸出的手。如今礼法未成，他需尊重她。

        林黛玉心里有点气馁：“你沉寂这么多年，包括假装身体不好，都是因为不想沾惹这些事情吧，但是如今却要重新跳入这个火坑，我……”

        我如果不是林黛玉就好了，如果我不是穿越者，不去动那些有可能会带来天翻地覆变化的剧情就好了，你也就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这些事了。

        北静王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放下茶杯，轻轻将手覆在她的发上：“我不沾惹这些事，是因为我不想沾惹，但是并不意味着它们来沾惹我的时候，我只能退缩。”

        他若真是退缩，让郑太医直接给他开一剂狠药就是了，何必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这天之后，北静王消失了一段时间。

        当然，这只是对林黛玉而言的，在别人眼里，北静王一直就是游离于权贵圈子之外的人，现在在府中养病，也是许久未出了，他的消失，很不打眼。

        但是林黛玉知道，他不在府中，甚至不在京中，辗转去了津港码头，南下北上。

        景木仍旧跟着她，但是也代替北静王管理京中暗卫，三不五时便有消息传来，皆是北静王亲手所写信件，原封交于林黛玉。

        如今外头虽然并未传开，但是暗卫们自然知道林黛玉乃是未来主母，且是北静王允许知管暗卫的主母，绝不可小觑。

        这些来自天南海北，或是在船上，或是在马车上，甚至在马背上写下的信件，令她知道，原来这么些年，他为皇上寻长生不老之药，走遍大江南北，却也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当年他有意此事，并非只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功劳护身符，或者借口远离旋涡，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帮老北静王善后。

        当年的老北静王，阵仗那么大，虽只是跟在义忠亲王身后行动，但是深得义忠亲王信任，有许多周转关节，都是老北静王处理的。

        后来义忠亲王事发，太上皇退隐，新帝继位，老北静王亦随着义忠亲王去了，却留下了许多，已经被他们安排在要紧位置上的部下。

        这些人在当年都是极为动荡的，一方面觉得原本欲成大事，如今却群龙无首，另一方面也担心斩草除根被牵连，人心惶惶。

        一部分人想要归隐逃难，一部分人却觉得不破不立，如今虽然龙头已无，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能寻得新的主子，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义忠亲王血脉之中，除了秦可卿之外再无旁人，一介女流，着实少了些魄力，边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北静王头上，北静王乃是老北静王嫡子，又深得太上皇喜爱，以他为首，未必不可。

        当年还只是小小少年的北静王收到此番消息，立即进宫请命为皇上出宫寻找灵丹妙药。

        而皇上自是从善如流：“如此，你便去吧，只是水溶你尚年幼，你母妃经此一事看破红尘，如今住在庙里的时间竟比在府里还多，不若叫北静太妃迁入皇家陵园，那里倒是有几位得道高僧，颇有些功德，或能开解北静太妃一二也未可知。”

        皇上在大殿之上从容应答，小小的北静王俯身在下，脊背绷直，拖地的大袖中，双手紧攥：“是，多谢皇上体谅。”

        皇上便笑了，又道：“你与太妃皆不在府中，永龄年幼，又颇得太后娘娘喜欢，不如就送进宫来陪伴太后吧。”

        太后跟太上皇在明园，不过是年节回宫，永龄这算什么陪伴太后？

        可是皇上开口了，那个少年也只能紧抿双唇，沉重点头。

        如此，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若非如此，举国动乱，京城又如何能够安好，他没有野心，但是他不能退，他必须要站出来，走出去，去安抚那些动荡的人心，保一国平安。

        这些事，从前他不能跟任何人说，一说，便是拖累他人上下几十口人，只能咬牙自己撑住。

        母妃痛骂他，觉得他要走父王的老路，觉得他嫌弃她老迈，将她抛之皇陵，再不看管，于是他只能够在每次回京之后，分外关心照顾北静太妃，无论多忙，都会陪她礼佛上香斋戒。

        如今想来，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没有因果的，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寺庙后院见到不一样的她，有了后头那些事。

        因着这小小的“偶遇”可能性，他竟对上香礼佛也生出了些期待。

        那么多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事，如今，却都可以对她说，她愿意听，也愿意懂。

        她从不质疑他的决定，也不怀疑他的能力，给他无限的关心，又绝不阻挠他的脚步。

        老天是公平的，曾经夺走了他那么多东西，给他加了那么多磨难，可是，到最后，老天给了他一个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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