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异族与少年

　　扎克被邀请出席一次……活动吧。是殡葬从业者的聚会，除了维嘉市之前四个食尸鬼外，还有周边几个城市过来的代表，食尸鬼占多数，是个非常多元的‘集体’。

　　地点是完全不像‘郊’的南郊里，某个位置隐秘的，恩，夜店——

　　久违了，扎克被异族簇拥环绕的感觉。

　　扎克有认真数，只有6个人类在这里，而且他们都看起来迷失了，纯白的小绵羊迷失在群魔乱舞的肉食动物派对中，找不到离开的路。

　　“别担心那些人类！！”还是四个食尸鬼中那个话多的家伙，“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其实他完全不用喊叫，不管身处什么环境，扎克都能听清他的话。但这家伙还是应景的用喊叫来传递信息，“每天都会有几个这样的人类来！！挑战！！然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有自知之明！！然后离开！！”

　　扎克必须喊，因为他确定自己不用喊叫来进行对话，对方就根本无法从这嘈杂的环境中分离自己的声音，“挑战什么！！”

　　“极限！！”食尸鬼往某个方向指了一下。

　　扎克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圆柱舞台上，一个曲线惊人的‘女人’在……大家懂的。台下有个迷路的绵羊在拼命的抛洒手中的一多尔钞票。

　　‘女人’的动作有了变化。毕竟，那些不断飞向‘她’的钞票在催促‘她’展示更多。刻意前倾的上身，由重力引导而愈见惊人的……让飞向‘她’的钞票变的更猛烈了一些。哗啦啦。

　　然后，戛然而止。

　　最后一张从空中飘落的钞票还在旋转、大圈。舞台上的‘她’已经变成了‘他’。

　　“*！*！**！”洒出了大把钞票的人类找到自己的极限了，转身跑向出口。

　　扎克挑了挑眉，能够看到一个易形者表演脱衣，那个人类算是赚了。毕竟，表演者还是舞台上，没进行到程度更深的某一步，不是么。

　　“我觉得那个人类有心理阴影了！！”扎克喊叫着回应。

　　“不会！！没几天那个人大概就又回来了！！人类！！忘性很大的！！”食尸鬼拉住扎克了，“这边来！！我想让见见某个人！！”

　　扎克没费力气问，被拉着穿过拥挤的人群——这里的‘人’明显是为了方便进行的统称。扎克明确的看到某些在舞池里扭动的生物，甩动的已经不是自己的脑袋了。

　　稍微安静了一些，扎克被拉到了一处类似雅座的半闭合空间，“这是我儿子，戈……”

　　“叫我狗弟。”

　　看起来就在成年边缘的少年，手里提着个录像机，看了眼扎克，调整了下聚焦。

　　扎克的行动分成了两部分，手，去挡住了对着自己的镜头，视线，对着了介绍被打断的食尸鬼，“你有个儿子？人类儿子。”

　　“呃，这话就长了……”又被打断了——

　　“我是他的委托。”狗弟打断的，用力尝试了两下，被摆脱被扎克控制的镜头，一扯嘴角，“一个社工用了一年份的修甲优惠券委托他领养我。”

　　食尸鬼的脸色有点无奈，点头了，“他今天才住到我那里，我不知道怎么安置他。只能带来了。”

　　扎克不明白，提醒一下对方，“你说你想让我见一下他？”意思就是我干嘛要认识你刚当了一天儿子的陌生人类。

　　“哦。”食尸鬼抓了下头，“他在做个，呃，什么来着？”看狗弟。

　　“记录片。”狗弟看着扎克，“我要拍一部研究异族生态的纪录片。”少年的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食尸鬼看着扎克，使劲眨眼，“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能不能帮我……”疯狂的眨眼。

　　扎克会意了，“你想让我对你的儿子使用魅惑之瞳。”

　　“对！”

　　扎克很直接，“不。”凭什么帮，你是托瑞多的什么人？扎克稍微用力，就扭掉了镜头，随手丢掉。看了眼这里的其他人——殡葬业者们，基本上就到齐了，“我们谈正事吧。”已经有人让了座位。

　　不让气氛怪异的唯一方式，就是有人要自觉开口。还好，这个多元的群体中，有这种自觉的人。

　　“如果我们州也推行殡葬私有化，我们必须要有政治支持。”这是个外市的殡葬业主人，皮肤‘好’到没有毛孔。他看了一圈，“我们没有政治支持。”

　　“你们马萨州开始推行私有化的？”有个满脸都是毛孔的家伙问了。

　　“我不知道。”扎克回答，“我得到的只是市长下发的一份通知。仅此而已。”

　　曾质疑过巴顿市长只是人类的食尸鬼接口了，“如果我们的市长想要进行殡葬私有化，我们找就接到。”顿一下，看一眼扎克，“这份通知了。我不需要在这里讨论任何事情。”

　　扎克不准备回应。如果这帮人准备把自己和安东尼的关系，类比为他们和勒森布拉的关系，呵呵，扎克不想浪费力气解释。

　　倒是那个狗弟少年，蹲在地上，为他碎掉的镜头默哀了一分钟，挤入人群不见了。扎克想提醒一下某个父亲……算了吧。

　　这边的讨论在继续，“但托瑞多先生来了。”另一个外市的家伙对着扎克谄媚的笑了下，“还带了珍贵的经验和资料，或许勒森布拉是真的在考虑私有化呢。”

　　“我看你们只是被‘私有化’迷惑住了！”不一一介绍说话的人了，反正大家懂的，名字都不会出现的龙套，他们存在于这故事的意义只有……故事的注脚，“属于我们个人的产业！你们有没有想过，魔宴有没有那么慷慨要给我们属于我们自己的产业！”

　　气氛凝滞了一刻。而扎克挑眉了，事情变的有趣点儿了，但，扎克依然决定保持安静，除非问题问他这里来。

　　“毕竟只是殡葬业啊……”有人试探的开口了，环视一周，“我们都知道我们得到这份工作的原因是什么。基本上没有比我们这个工作更低贱的工作了，就算是变成了我们的私有产业，也只是，殡葬业。被所有生物排贬的殡葬业。”

　　“你这是侥幸。”新人，“因为这个产业低贱就随手送给我们了？上次我们获赠任何东西，是什么时候？”

　　有人回答，“从未。”

　　“正是。”提出这个问题的家伙靠在了沙发上，看样子是已经表达完了自己的观点，无意参与剩下的讨论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维嘉那个想要复制格兰德食尸鬼，“私有化会进行，但主人不是我们。”撇了眼扎克。

　　真好，所有的视线都到扎克这边了。扎克要说点儿什么了。

　　“我？”

　　“恩啊。”食尸鬼点了点头，“先生有经验、能力、地位也合适。”这个地位说的是魔宴中的地位，因为后面有补充，“也刚好可以当做您扎克瑞·格兰德这个身份的过度。当扎克瑞·格兰德这个人的生命该消失的时候，您的托瑞多氏族成员一定也已经在西部有了些，恩，储备，可以简单的接手说有私有化的殡葬业。”

　　这个食尸鬼看了一眼那个已经靠在沙发背上的家伙，“然后我不同意你认为殡葬业低贱的看法，就我得到的东部殡葬业资料看，特别是格兰德——格兰德殡葬之家的社会地位在巴顿很高。”视线回到扎克这边，是请求肯定，“巴顿那个城市的上位者们，西部人，是吧，都非常看重巴顿唯一的传统殡葬举办者。”

　　有人附和，“我也有些在意这方面的资料。保留土葬的唯一性，似乎是人类社会中体现地位的方式之一，而由于有格兰德的关系，以及格兰德和其他殡葬业签订的高端葬礼协议。从某种意义上，是在提升殡葬业在社会文化中的地位。”

　　“我同意。”看来附和的人在多数，大家都有认真思考这关系到自己饭碗的事情，“如果说私有化的火葬是为了整个社会的发展实用性。”省地省资源啊，不用解释，“保留部分土葬成为私人企业式的服务，更能促进行业上的精细程度，比如，我听说格兰德重建了印安人的葬仪……”

　　所有人都神色不自然的交换着眼神，说话的人脸色尴尬的卡段自己的观点，“恩，我的意思已经说到了。”

　　是说到了。

　　“所以，殡葬业的地位在提升，反正怎么看也不会有我们什么事情了。那，我们在这里，其实就是为了……”看一眼扎克，语气还是挺尊敬的，“托瑞多的过渡。”

　　扎克扯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那种‘谢了，勒森布拉~’呵，还能怎么想呢~

　　就是有些惋惜吧，某个猜到了这结果的人，却没能在这里见证。对，说的就是戴尔·沃克。

　　“好吧，那我猜，我们是需要做好我们最后的工作的。”有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方向，“让我们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处理好，然后……”他不用说完，所有人，包括刚才不想在说话的家伙都强行整理情绪，是一副副要好好工作的态度。

　　就当是给这帮人一点点安慰吧，“你们不会丢掉你们的工作。”扎克，“我不可能一夜之间制造这么多后裔接管你们的事业。”

　　就是有那种给跟棍子就往上爬的家伙存在——“我保证我会在您手下非常努力勤奋的工作！”

　　不用扎克去评论这种狗腿。

　　狗弟回来了。

　　提着新的录像机，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也不知道听到多少发生在这里内容，镜头对着这里的所有人，为自己的纪录片录着旁白，“一帮处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生物。”身后是吵闹的夜店常态，“在这里装事业者，把他们从这帮……”镜头快速的往身后的舞池扫了一下，“只能在这里放浪形骸的生物，字面上的放浪形骸，中区分出来。让人不禁的担忧。”

　　镜头停在了扎克身上，跳脱旁白的，“弄坏了我还有一台。”然后摆开镜头，继续他的纪录片拍摄工作，“现在坐在这里的家伙们，就是那些蜗居在人类文明最末端的产业——殡葬业的生物们。他们中有靠尸体维持人形的食尸鬼，丑的让我回想起昨天宿便的人造人，像植物一样生存的分裂者，在镜头下永远是一副烂泥样子的软泥怪……”这份枚举有些长，直到再次回到扎克这边。

　　扎克挑着，这次没有去阻拦拍摄，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非要自称自己是‘狗弟’的少年会怎么介绍自己。

　　“以及这个……”狗弟停顿了一会儿，从拍摄中抬头，看着扎克，“你是什么？”

　　这位狗弟根本不知道扎克是吸血鬼。呵，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从你的镜头里看到了什么？”扎克带着微笑的反问。

　　“你。”狗弟皱了皱眉，“人类样貌的你。”他撇了撇嘴，“你是个易形者么。”

　　“不，我是吸血鬼。”

　　狗弟愣了一下，然后居然叹了口气，重新开始拍摄，旁白也继续，“以及一位吸血鬼，一个已经可以在这个世界隐瞒自己真实姿态、展示在镜头中的吸血鬼。叹息。”大家没听错，这个少年吧语气变成字句，加入到了自己的旁白里，“作为一个人类，一个还没开始自己人生的人类，我感到担忧。”

　　“担忧什么？”扎克提问了。

　　狗弟的头稍微抬起，撇一眼扎克，“一百年前，异族都不敢露面，他们是‘地下生物’，除了吸血鬼。”狗弟居然翻了个白眼，“但我猜这是开荒西部他们应得的奖励，也什么好说的。但看看现在。”镜头开始全角度旋转，然后回到扎克这里，“谁把这帮东西放出来了？允许他们在这里放肆狂欢？让他们生活在我们身边。哼，还有猎奇的人类专程来观看。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改变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里，又有一帮试图在人类的文明中继续往上爬的异族。我要记录下来，如果后人有人想要反思这已经不可改变的过错，我的纪录片，就是他们唯一的念想。”

　　恩。不止我们，扎克都不知道该对这位狗弟摆什么表情了。

　　但，该说的要说，“你是高中生吗？历史没学吗？”扎克给了笑脸，“一百年前，奴隶制被废除了。”

　　“哦。不该废除的。就像未来的后人，看到我的记录片，会认为不该让你们这帮人聚在一起一样。”

　　这是个神奇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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