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启程(推荐票600加更)
翌日清晨,天未明之时,阑王府的门就打开了。
壮硕高大的马队昂首阔步地走在前方,三辆马车跟在队伍中间,后方跟了约有几十人的步兵。
阑王的队伍踏着人们将息的美梦,安静地启程了。
何鹭晚坐在马车里,她身边是躺在软垫上阖目养神的殷封阑。
风谣在前方骑马带着苏朵。
队伍路过豫鑫胡同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汇入队伍当中,畅通无阻地接近马车并钻入其中。
来人正是年亥。
“淮章早啊。”何鹭晚毫不意外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太早了!阑王殿下您再怎么急着赶路,也不用寅时刚过就出发吧!”
殷封阑眼都没睁:“天亮了你怎么混进来。”
年亥被噎了一下,自己嘟囔半天,坐在何鹭晚的对面歇下。
这时他才注意到,今天何鹭晚已经变好了男装,就算是在这个距离仔细看,也看不出破绽来。
“嘶,本公子真是天纵奇才,仅两次就能教出手法如此高明的徒弟来!不错,不错。”
何鹭晚笑出声,夸人夸得这么像自夸的话,也就年亥能讲得出来。
她以士子之礼拱手一揖:“多亏淮章不吝指导,觉受用不尽。”
年亥一挑眉:“哟,你这声音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啊。”
何鹭晚低笑着,也不谦虚:“如此才能滴水不漏。”
殷封阑在一旁假寐着,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在哼什么。
何鹭晚抿着微笑没有打趣。
出发之前何鹭晚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一件衣裙都没有带,随身的全都是要风谣提前准备的、合她身量的男衣。
她从房间里一出来,风谣作为知情人双眼都是一亮,更不用说苏朵。
苏朵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兴奋地围着何鹭晚转了好几圈,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问东问西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何鹭晚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一开口,苏朵更惊叹了。
好好的大家小姐从头到尾变成了一位温润公子,这让苏朵连连感叹神奇,她缠着何鹭晚问这是怎么做到的,她也想试试。
不过苏朵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惊艳,何鹭晚同她聊了一会儿,苏朵就适应了自家小姐变成了“公子”的这件事。
风谣也在熟悉新称呼,和苏朵一起,开始改口喊何鹭晚“公子”。
最不适应的就数殷封阑了。
何鹭晚觉得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忘不了殷封阑看到她这身打扮时候的表情。
震惊、不可思议、还有一些别的复杂情绪在内混着,殷封阑直勾勾盯着她看了数息都没有眨一下眼。
他应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可能千言万语都形容不出何鹭晚这场大变活人带来的震撼。
所以殷封阑一声没吭就走了。
上了马车之后,殷封阑眼不见心不烦一样地闭上眼,不说话更不看她。
现在年亥来了,何鹭晚可算找到个能抓着聊会儿天的,于是打开了话匣子。
她盯着年亥带上来的木箱子,问他:“淮章,我托你带的书你带来了吗?”
本来年亥对何鹭晚的态度好上不少了,一提这事儿,现在脸色又突然变臭。
“没带。”
何鹭晚眨眨眼,毫不留情地揭穿:“你骗我。”
“我没有!”
何鹭晚不欲跟他做这样的低级辩论,往后一靠,放松地说:“反正让我读点圣贤书是伏升的意思,让我找时间为科考做一下准备也是伏升的意思,跟我讲可以向淮章你要书的更是伏升本人。你今天既然没带,那就过几天等我们路过哪个小城,你掏钱买两本给我就行。”
“你还赖上我了是怎么的!”年亥瞪大了眼睛看着何鹭晚,这人扮了男装倒是有一副天然温和无害的皮囊,怎么还能肆无忌惮地耍无赖?
再说他们关系好吗?谁允许她一口一个淮章叫自己的??
“别喊我的字,我跟你不熟!”
“淮章这么见外做什么?你也可以叫我闻墨啊。”何鹭晚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看得年亥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俩肯定八字不合。
要不然他年淮章脾气这么好,怎么会听她说一句话就会失态。
“败给你了!”年亥把身边的箱子往桌上一摆,打开展示给何鹭晚看,里面整齐地躺着三本书。
书取出来扔进何鹭晚的怀里,露出了下面的药格子。
“自己看吧,要是看不懂可别来找我。”年亥终于明白为什么殷封阑不睁眼也不说话了,他学着阑王的样子双眼一闭,靠在软垫上开始休息。
“好!多谢淮章了!”何鹭晚捧着手上的书爱不释手,当即就翻开开始阅读。
不过没看两页,其中之乎者也的内容就让她晕了头,果然,这种东西读起来的难度还是很高的……
马车一摇一晃地前进着,外面天亮了,他们出了城,城外驻扎的军营里,阑王的军队待命至今,成功汇合。
浩浩荡荡七万人的队伍上路了,军士们所思所想汇聚成了一股庞大的情绪,出乎意料地非常简单且统一。
追随阑王殿下、讨伐一切犯境敌寇!
何鹭晚被这些军人的精神觉悟打动着,不由得多看了殷封阑两眼。
这不看还好,外面天亮光线大好,她发现殷封阑脸色煞白,额上也在冒着冷汗。
何鹭晚赶紧伸手拍醒年亥:“淮章,别装睡了,快点看看殷封阑是怎么回事?”
“嗯?他能怎么回事?”年亥以为何鹭晚又要找事,很不开心地睁开眼,但是他一望见殷封阑的脸色,立刻坐正挪了过去,神情严肃地开始给殷封阑诊脉。
何鹭晚坐在一旁不再打扰他们,安静却并不平静。
年亥号了半天的脉,又上下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紧皱着眉不开口。
何鹭晚忍不住问他:“很严重吗?”
年亥点点头:“严重。从阑王受伤到现在,如果一直静养得好,那今天应该可以下地走路了。但是他背着我用了点自己搜罗来的药,提着劲儿又是上朝又是安排行军又是跟各方周旋,这会儿出城了没有顾忌了,劲儿一松下来,身体就垮了。”
“要怎么治?会留下难以根除的影响吗?”
“静养。有没有后遗症很难说,他现在开始低烧了,应该是反复开裂的伤口有了炎症,一会儿我得重新帮他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上药包扎,晚上再煮点温补的药给他,慢慢修复他的身体才行。”
何鹭晚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麻烦你了,淮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是。”
年亥这会儿倒是没跟她客气:“你我需要轮班照顾阑王,他这烧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越来越严重,能退,就不会有问题,如果退不下去烧个十天八天,那就难说了。”
“好。”
何鹭晚看着昏过去的殷封阑,心口一揪。
他究竟是把自己勉强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带来这么大的反弹啊……
年亥抱着药箱出了马车,喊了个侍卫过来带他往后面的车上去。
不得不说阑王做事确实周到,他知道这一路需要好好养伤,便准备了三辆大马车,车厢比一般在京中送往的规格要大不少,能容纳三个人不说,还有一人能平躺在车内。
随车带的东西也不少,年亥往后面的车厢里去,就是因为第三辆马车里有药材还有煮药的药罐。
如果这些东西没有带齐,只怕有年亥一路跟随,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治不了殷封阑这个重患。
何鹭晚抱起书又翻了两页,突然听到殷封阑哼了一声,连忙看过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她和年亥聊天的时候,殷封阑并不是针对她在冷嘲热讽,而是身体不舒服所导致。
何鹭晚一拳擂在自己脑门上,暗道愚蠢,然后坐到殷封阑的身边,握上了他的手。
殷封阑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想必他的手无论持枪舞剑,都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去武器。
何鹭晚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殷封阑的手心满是硬茧,是这样的一双手护住了大玟百姓的安宁,震慑外敌不敢来犯。
袖口处隐约能看到一条淡化了的伤痕,何鹭晚想,这样的疤在他身上一定不会少。
一身的疤还没尽去,又添了数不清的伤在身。换一个人或许根本就无法下地,殷封阑却能和没事儿人一样又连轴转了一周有余。
其实何鹭晚早就可以注意到的,最近的一次接触,殷封阑明显没什么精神。
但是她全当是殷封阑心态没有调整好,不想面对自己,就忽视了。
真不应该!
殷封阑昏睡着,却并不安稳,身上病痛让他眉头紧皱,冷汗不断。
何鹭晚托着他的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手背,轻轻哼起了舒缓的调子,全神贯注地传达着她的陪伴,想最大程度去降低殷封阑的痛苦。
哪怕殷封阑意识昏迷,何鹭晚也能将讯息传递至他的潜意识中,让他放松休息、不去在意身上的疼痛。
在悠扬的小调中,何鹭晚按着节奏去顺殷封阑的手,通过接触能更有效地安抚他。
果然,没多久,殷封阑的神态就轻松了很多,不再痛苦地挣扎,真正开始休息了。
看着殷封阑安静睡过去的模样,何鹭晚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小时候弟弟生病时,难受到睡不着觉,她也是这么守在弟弟身边,拉着他的手唱圣歌的。
家乡的调子越哼越投入,何鹭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把词也唱了进去。
年亥那边的药一熬好,就叫人带着他回了最前方的马车。
一感受到有人靠近,何鹭晚立刻收声。
年亥进来看到的是何鹭晚坐在殷封阑身边,拉着他的手的画面。
只是这画面越看越别扭,毕竟何鹭晚现在一身男装,再清秀看上去也还是个男人。
“闻墨,你心疼夫君是人之常情,但也注意一下场合。”年亥把闻墨二字咬得很重,一副没眼看了的表情端着药过去了。
何鹭晚就当没听见,扶着殷封阑半坐起来,伸手去接药碗。
年亥没给,说:“还是我来吧,阑王昏着不好喝下去,你别再把我的药给洒了。”
何鹭晚给年亥腾了个位置,看他给殷封阑调了调上身倚靠的角度,捏开他的嘴灌进去一些药就在他胸口点几下穴道,然后继续灌,如此往复直到一碗喝完。
之后年亥让何鹭晚过去帮忙,两人七手八脚脱掉了殷封阑的上衣,解了他身上的绷带。
何鹭晚这才直接地看到,殷封阑这一身究竟有多少伤。
“嘶……阑王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连个药都没上过吗?他身边的下属都是吃白饭的吗?”
年亥骂骂咧咧开始给殷封阑身上的伤去脓。
他这一身的伤,有一半都红肿发炎了,两成伤口流了脓,剩下三成也没有几个正常愈合的。
何鹭晚扶着殷封阑的肩,别开头去不敢看了。
“唔……”殷封阑皱眉痛呼出声,意识却依然不清醒。
“啧。”年亥举着药膏盒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继续嘟囔:“阑王,你可别无意识地乱动啊,你一动我去脓的手要是把你的伤捅开了可就坏事了,马车本来就颠簸,你可不敢再动了。”
何鹭晚听到这儿,坐近了些让殷封阑倚在自己肩头,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有节奏地拍着他另一边肩膀没有伤的地方,继续哼起了刚才的小调。
说也奇怪,没哼两句,殷封阑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年亥甚至轻轻往他的伤口上点了两下,殷封阑也没有反应。
“厉害啊。”年亥双眸亮了起来,头一回由衷地给何鹭晚比了个拇指。
“就这么让他别动,我很快就能帮他把伤口清理了。”年亥嘴上说着,手也飞快地干着活。
马车摇摇晃晃,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但年亥的手稳且快,几乎不受影响,一首歌刚结束的功夫,就帮殷封阑处理完了伤口。
两人配合着给殷封阑重新上绷带、穿好衣裳又扶他躺下。
坐回座位的何鹭晚与年亥同时舒了一口气。
“淮章辛苦了。”何鹭晚由衷说道。
年亥一摆手,难得没有顺杆往上爬。
两人对坐许久,相对无言。
半晌,年亥拎着药箱又要出去,他说:“你照看一会儿阑王,我继续配药去了。他还在关键期,虽然伤口清理好了,但是身体会越来越烫,如果他开始呓语你就差人来叫我。记得备几条帕子给他多擦擦汗。”
“好。”
年亥出了马车,何鹭晚撩开帘子,外面太阳大好,已然正午。
她简单吃了点随身带的东西,看了会儿自己带来的游记,时不时帮殷封阑擦擦汗。
看他实在难受的时候,何鹭晚就握着他的手唱歌安抚。
一下午很快过去,天色越晚,殷封阑的体温越高。
何鹭晚熟知的几首歌谣反复哼了一下午,嗓子也跟要冒火了一样。
她倒了点水喝,休息了一下。
还没伸手撩帘子喊人问问年亥的情况,何鹭晚就听见殷封阑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你哼的那些曲,都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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