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众生之途
科尔森表示要秀一手中国菜手艺。
梅冷笑：“就你，中国菜？”
科尔森不服气：“我知道中国菜难做，但是你别小瞧我。”
梅抄着手，看着科尔森手忙脚乱。
“…加盐还是加什么来着？”
……
“这个要怎么切啊？”
……
“…我记得要加少许鸡精来着！”
“少许是多少？”
……
“梅你来吧，我给你打下手。”科尔森绝望地退了下来。
两人在灶台前忙活，厉截坐在床边，婆婆怀里抱着小扎西德勒。
“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总叫人给我送些吃的用的。”婆婆看着科尔森和梅的背影，用普通话说道：“我叫他们别送，上了岁数也吃不了多少，都给扎西德勒吃了。”
厉截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听科尔森说婆婆是藏族，没想到除了英语，婆婆连普通话都会说。
看着厉截惊讶的表情，婆婆笑了：“活了这么大岁数，闲着就学一种。我虽然是藏族出身，老家各地方言我可会不少。”
婆婆的话好像有魔力，让人听了心里很舒坦的很。
“有人说你一直不老，说家里祖祖辈辈都见过你…”厉截问道。
婆婆笑了，没接话。
怀里的小扎西德勒叫了一声，从婆婆手里跑出来，跑到厉截面前，探头探脑。
“小扎西德勒很喜欢你！”婆婆眯着眼，噙着笑。
厉截拿手戳了戳小扎西德勒的头，“我以前养过一只小巴西龟。”
比划了一下，“比小扎西德勒还要小，很可爱。”
神色黯然，厉截说道：“它冬眠的时候，我以为它死了，把它埋了...”
......
梅就地取材，简单做了几个菜，就在床附近吃了起来。厉截中途出去看了看白胡子二世，意外地发现他和扎西德勒相处得很好。
扎西德勒见他出来了，扭头看了看他，算是打了招呼。白胡子二世就在扎西德勒边上，抬头瞄了他一眼，又接着低头拱草皮了。
他周围那一片草皮都快秃了。
吃完饭，梅和科尔森收拾完碗筷，顺道又帮婆婆收拾了屋子。厉截猫在床边烤火。
婆婆静静地看着厉截，突然开口：“我等你很久了。”
厉截愕然。
“真的等了很久很久。”婆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久得我以为你都不会来了。”
“想家吗？”
厉截心头一跳，有些紧张。
婆婆知道他的秘密？
看着婆婆的眼睛，厉截的情绪慢慢平复，喘了口气，厉截摇摇头：“不想。”
婆婆听完，心疼道：“在那边，吃了不少苦吧？”
……
厉截他爸下班的时候，碰上了大暴雨。水没过膝盖，掺着砂土砾石卷过来，混浊一片，水下的情况，看不清。
为了方便排水，路边的井盖被人掀开了。警示牌被暴雨冲跑，他爸掉下去之后，再也没上来过。
他妈妈一夜间愁白了头。家里条件本就不太好，失了顶梁柱，境况可想而知。
厉截也不争气，整日沉迷于游戏，根本不知道学，成绩直线往下掉。
厉截他妈妈身兼数职，在城市里各个街道来回穿梭：帮人送过水，搬过货；当过推销员，也自己摆过地摊。每次一下班，就套上玩具皮套，大热天去发传单。有时候传单发不出去，还会被人欺负。
这些，都是厉截的妈妈喝农药自杀之后，厉截才知道的。
他妈妈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说对不起他，没把他养大就自己跑了，她实在撑不住了。买不起自杀药，也怕被救回来，就借了瓶便宜的农药。
信里一句怪厉截的话都没有。
那以后，他拼了命地学，挤破头地跟在老师屁股后面问问题，觍着脸去找同学借笔记。
班主任很照顾他，无论什么补助都先考虑他；任课老师也很照顾他，每次都牺牲自己的时间给他讲题，甚至有的老师还在周末到他家里给他讲课；同学们也很照顾他，笔记给他抄、帮他做笔记。
厉截是踩着分数线上的高中，玩了这么久，他脑子早就钝了。
可是，太晚了。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事实。
高考分下来，刚过三本线。
厉截不认命，不去大学报道。学着营销号说的那样，拿着钱出去打拼、去创业。
比他聪明的大有人在，闹了一场，最后血亏。
厉截想明白了，想去上大学了，可大学又不要他了。
累死累活折腾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厉截没了那股劲，彻底沉沦、颓废。他去烧烤摊端盘子、收银、发传单…
行尸走肉一般度过白天，晚上回家，靠收来的一个二手电脑消遣。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就连霉运都不愿意到厉截家里坐一坐。
厉截早就失去了活着的动力，纯粹是因为怕死，才一直苟延残喘。
看着婆婆心疼的眼神，厉截眼有些酸。
婆婆叹了口气，“熬过来就好。”
小扎西德勒昂头看着厉截，奶奶地叫了一声。
厉截抽了抽鼻子：“我现在挺好的，有科尔森和梅照顾我。”
“虽然我不知道能赖多久...”
婆婆大气道：“没事，我跟他们说！”
“小科尔森！”
“小梅！”
梅和科尔森闻声进了屋，科尔森不知道在哪蹭了一头灰。
“以后像照顾我一样照顾这孩子，没问题吧？”
科尔森和梅对视一眼。
这次来，一是想多了解一下图腾的事；第二，神盾局公认，只要是婆婆认可的人，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松了一口气，梅在床边坐下，“放心吧婆婆。”
科尔森叉着腰，“只要这小子肯干活儿，我们就管他饭吃。”
婆婆斜眼看着科尔森。
厉截捧着小扎西德勒哈哈大笑，悄悄地擦去脸上的泪。
真好啊...
“婆婆，要出去走走吗？”梅和科尔森也都收拾完了。
这会儿正是下午，阳光正好，这么好的环境，不出去散步，可惜了。
“把我的拐杖拿来！”婆婆掀开了被子，“我陪厉截出去走走。”
科尔森委屈道：“这才来多久，就把我们俩忘了！”
婆婆听了，抬手就要拿拐杖敲他。
……
不得不说，婆婆家这地界，真是仙境。婆婆屋后面再走一阵，是一片花海。无数花在风里摇曳，蜂鸟蝴蝶在其中走走停停。
婆婆要和厉截说悄悄话，不让梅和科尔森靠近。白胡子二世和扎西德勒跟在身后。
扎西德勒块头大，动作却一点不慢，强而有力的四肢一阵趴拉，完全不掉队。
婆婆拄着拐杖，厉截扶着她。
“白胡子二世多大啦？”婆婆问。
厉截摇摇头。
“你得多和他沟通！”婆婆就好像教导晚辈一样，“就像我和扎西德勒。”
笑了笑，厉截答应了。
“停下停下，歇会儿。”婆婆喘了几口气。
“我把好几代人埋进土里，总算到我了！”说这话的时候，婆婆没有一点失落，反倒有些兴奋、激动。
厉截轻声道：“婆婆，你好着呢。”
婆婆说道：“不不不，不好了。”
“扎西德勒护不住我啦，身体越来越差了！”婆婆有些虚弱。
咳嗽了几声，婆婆说道：“本来我以为，我死之前，等不到你了。”
“还好你来了。”
厉截突然有些想哭，莫名其妙地想哭。
“这片海，漂亮吗？”婆婆问他。
厉截流着泪点了点头。
“你用通灵视界看看。”
厉截一愣，“通灵视界？”
婆婆也不说话，紧紧抓着厉截的手。
厉截好像懂了，闭上了眼，开启了小雷达视野。
“原来小雷达有名字...”
厉截打开通灵视界，却惊呆了。
通灵视界所及之处，全是青色的灵体！
厉截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
婆婆接话：“灰色的灵体是亡魂，紫黑色的灵体是怨魂，青色的灵体，则是净魂。”
“只有化为净魂的灵体，才能入轮回；亡魂会进地狱；怨魂会被人炼成奴隶。”
婆婆叹了口气，“人人都以为我们死灵，干的净是些杀人性命、夺人灵魂的勾当。”
“死灵从不滥杀无辜，死灵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他们折磨人们的肉体，囚禁人们亡魂，把人们的亡魂炼成怨灵，他们让众生受苦，他们该死。”
“死灵不是为自己活，死灵是为众生活；死灵走的路，不是自己的路，是众生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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