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章 真情流露
云拂衣说完,玉贞如同雷殛,失声唤着:“姐姐!”
云拂衣背对着她,有一瞬的沉默,继而淡淡道:“请别叫我姐姐,你是巡抚大人的夫人,我不敢高攀。”
玉贞更加吃惊:“姐姐这是要跟我断了往来?”
云拂衣心内亦是惊涛骇浪般,最后狠狠心道;“男人都讲个割袍断义割席绝交,我们两个是女人,不必如此费周折,你走吧,从今而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玉贞心里酸楚,更加委屈,哽咽难言:“姐姐真的要这样做?”
云拂衣迟疑下,还是点了头。
玉贞突然微微一笑:“清者自清,问心无愧,就此作别,青山绿水,不再相见。”
言罢转身而去,毅然决然,毫不迟疑。
这么一走之后,两个人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再没见过面。
关东之地寒来早,曹家堡这天下了第一场雪,玉贞打典当铺回到家时,麦子正在等她,见了她麦子急忙跑上前,一边为她掸着斗篷上的落雪一边急切道:“我哥可以信来?”
玉贞摇头:“并无。”
麦子急的快哭:“嫂子不是写信过去了吗?”
玉贞叹了声:“是啊,可是一直没有回信,真让人担心。”
麦子见她愁眉紧锁,反过来又安慰:“我家老爷说了,实在不行,他往山东跑一趟。”
自己的人能过去看看,当然好,可玉贞不想麻烦孙仲春:“太远了。”
麦子道:“没事的,这时节还不十分的冷,再说粮食都入仓了,家里也没什么大事,他去看看,我才放心。”
孙家是以种田为主的,秋收之后,粮食入仓,便到了农闲时节,玉贞也实在担心曹天霸,就道:“那就麻烦孙老爷了。”
麦子一笑:“嫂子瞧你,自己家人还这么客气,其实他去比谁去都好,他行事稳妥,也有功夫,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如果换成是阮致武那种人,我还真不放心呢,没事都能给他惹出事来。”
两个人正说着,玉宛也来了,自己的姐姐,不必通禀,玉宛又帮玉贞经营买卖,丫头引着直接走了进来,把二人的话听了个尾巴,问:“谁呀?谁没事能惹出事来?”
玉贞噗嗤笑了,对麦子道:“瞧见没有,就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麦子也笑:“那个阮家二少爷就是那样的人,我又没说错。”
原来是在说阮致武,玉宛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心里还琢磨,等下这两个人该打趣自己了。
果然,玉贞道:“致武是什么样的人,二姐最清楚,是不是二姐?”
玉宛脸一红:“你这孩子,二少爷是怎样的人,该是你这表姐最清楚,反过来问我。”
麦子紧接着道:“二姐还狡辩呢,我可是听说二少爷已准备请媒人向二姐提亲了。”
玉宛心里可真是又惊又喜:“真的?”
问完发现自己失言又失态,忙替自己打圆场:“他那种人,哪个肯嫁。”
话音刚落,外面有跺脚声,丫头喊着:“夫人,表少爷来了。”
玉贞知道是阮致武,笑得花枝乱颤:“一准是来提亲了。”
玉宛知道她是跟自己开玩笑,心里还是满满的期许,嘴上却强硬:“提亲也找不到你。”
玉贞想想也对,阮致武即便真的想提亲,也该去乔家找母亲。
外面的阮致武在门口的毯子上蹭掉了鞋底雪,进来时发现玉宛和麦子都在,便道:“刚好你们都在,咱们合计下吧,宋氏放出话去,说曹天霸死了,乔家没了顶梁柱,乔家的铺子马上要全部兑出去,而她准备全部接手,你们说,她这样扯谎居心何在?”
麦子首先气的想骂人:“宋绣程就是疯了,三天两头造谣,前几天说乔家药房的药材里有老鼠屎,说吃了会死人,又说乔家当铺就是阎王殿,不论什么物事,又进无回,还说乔家酒楼客栈都是黑店,现在又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嫂子一直拦着我,我真想找她去问问,她以为她这样搅合就能搅黄了乔家,做梦吧她。”
玉宛也气得直接拍了桌子:“这个宋绣程,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可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先是给大少爷休掉,后又跟那个胡春山不清不楚,然后还一门心思的想把乔家整垮了,我可是不明白了,好好的做各自的生意,好好的过各自的日子,不好么,非得这么折腾,折腾到最后,只怕吃亏的是她自己。”
麦子一听,狠狠的啐了口:“她活该!”
阮致武也是窝着一肚子的气:“我早就想狠揍一顿那个女人,可我大哥拦着不让。”
玉宛咬了下嘴唇:“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少爷大概是不忍心。”
玉贞却觉着,阮致文如果顾念一日夫妻百日恩,就不会在宋家家破人亡的时候把宋绣程给休了,之所以不让阮致武动宋绣程,大概,他是另有打算,至于什么打算玉贞猜不出,但玉贞猜得出宋绣程的打算,淡淡一笑:“让她折腾好了,不就是最近往曹家堡来的老客多了么,她怕那些老客全部都来照顾我乔家的生意,她连一杯羹都分不到,所以故意这么造谣,毕竟那些老客不明真相,假如信以为真,也就不会跟我做生意,从而去找她了。”
玉宛一惊:“四妹,如是真的,可不妙啊,那些老客不来找咱们,咱们的药材毛皮怎么卖出去?”
麦子也着急:“是的是的。”
阮致武更是腾的站起:“我去封了那个女人嘴巴。”
玉贞喊道:“你给我坐下,这么沉不住气。”
阮致武不坐:“我可是听说很多老客已经到了曹家堡,客栈最近几天爆满,白天也经常能看见很多生面孔在各处溜达,应该是在找合适的卖家,你沉得住气,一旦买卖都给宋氏抢走了怎么办?”
玉贞胸有成竹:“你们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那些关内来的老客,其实都是我请来的,宋绣程,让她折腾好了,最后她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宛、麦子还有阮致武皆是一惊,或者应该说是惊喜:“原来你早就筹谋好了,害我们这样担心。”
玉贞解释:“我之所以事先不说,就是怕走漏风声,然后给宋绣程得知又搞出别的事端。”
三人对她的决策,非常赞成,特别是阮致武,满面兴奋:“如此,宋氏还不知情,还以为胜券在握呢,等那些老客都满载而去,她不知会不会嚎啕大哭,想想就痛快。”
玉宛和麦子皆是如此想法:“恨不得亲眼看见那女人哭的样子。”
玉贞身边是火盆,脚下也是火盆,这么给火烤着,只觉暖意洋洋,听着火盆里炭火的哔剥之声,她忽然想起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父女两个在炕上一边烤火一边吃烤红薯,然后她一边听父亲讲经商之道,乔镇山为了凤喜毅然决然的离开京城离开亲人,看着像是狠心绝情,他其实是个侠骨柔情的男人,来到曹家堡之后,经过最初的艰难,一点点打下了偌大的家业,她时常告诫玉贞,得饶人处且饶人。
后来,玉贞彻底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当初曹荣安和阮致文对乔家何其歹毒,就没有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二者最后的下场非常可怜,当然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正因为此,宋绣程经常挑衅,玉贞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只招架,不还击,一个,玉贞不想把事做绝,第二,她曾经那么憎恶宋赤诚,可宋赤诚死了之,宋茂卿也丢了官职,宋家之势瞬间倾覆,她也很可怜宋绣程,特别在阮致文休妻之后。
然而,宋绣程得寸进尺,玉贞也觉着,自己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看看了,于是告诉阮致武:“你替我传出话去,就说我明天在凤凰楼请各位远自关内而来的客商们吃饭。”
阮致武痛快答应,可是有疑问:“你请那些老客吃饭,是怕买卖给宋氏抢走了?”
玉贞笑着摇头:“不是。”
阮致武追问:“那是?”
玉贞道:“允许我先保持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阮致武虽然满腹好奇,既然她不肯说明,阮致武就道:“那行,这事我马上去办,就等着明天看一场好戏了。”
他说完告辞离开,玉宛和麦子也分别有事走了,家里恢复了安静,玉贞又想起曹天霸来,自己写了信过去,按理他也该惦记家中,即使自己不写信,他也该捎信回来才对,可他为什么一直没动静呢?会不会是倭寇海盗真的那么难以对付,他无暇分心?还是山东太远了,他的信没回?而自己的信也没到?
胡思乱想一番,真后悔,当初还不如跟他去了,于是决定,如果他再无消息,年前自己就去山东。
这时松香进来了,屈膝禀道:“夫人,沈家班班主沈蝶舞请见。”
沈蝶舞?这可真是稀客!
玉贞忙道:“快请去小厅,我马上就到。”
松香领命而去,把沈蝶舞带到了曹家敞厅旁边的小厅,玉贞之所以在小厅见她,是因为这时节天气冷,敞厅太大,如果取暖,会耗费太多的炭火,小厅狭窄,本身就暖和,所用取暖的炭火也不必太多,虽然玉贞富有,但她秉持父亲的教诲,勤俭持家,撙节用度,做个好的掌家夫人。
玉贞来到小厅的时候,沈蝶舞正负手而立,一个女子,管理着一个班子,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她平时一贯是男装打扮,此时也是长袍马褂头戴皮帽子脚下皮靴子,英姿勃发。
玉贞在门口唤了声:“沈老板。”
沈蝶舞一回头,见玉贞虽然做了巡抚夫人,并无穿旗装,仍旧是汉人女子装束,没有披斗篷,墨绿色琵琶襟小袄,出着白色的风毛,草绿色百褶长裙,垂着飘逸的宫绦,宫绦上结着块翡翠,整个人看上去典雅庄重又不透漏着俏丽,果然是个会打扮的。
沈蝶舞自知自己是民,依礼而见:“夫人。”
玉贞抬手虚扶:“沈老板快请坐。”
经过上次那件事,以为沈蝶舞从此会跟自己不相往来呢,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登门,玉贞有些意外,问道:“沈老板有事吗?”
丫鬟早就上了茶,沈蝶舞心事重重的看着茶汽氤氲,欲言又止。
玉贞笑了:“沈老板有事尽管开口,沈老板可以不让我是朋友,但我家大人可是一直当沈老板是朋友,临去山东之前还叮嘱我,如果有了什么难处,可以去找沈老板帮忙。”
听了此言,沈蝶舞心里还是非常高兴,嘴上却自谦道:“我不过一个戏子,能帮上夫人什么呢。”
玉贞缓缓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即便是街边讨饭的叫花子,怎知人家就一无是处呢,更何况沈老板独自撑起一个沈家班,戏唱的也好,真真不简单,那次贼匪入沈家班打劫,沈老板临危不惧,很是让人赞佩。”
提及那次,沈蝶舞面有赧色:“夫人言过其实了,那次若非夫人出面,其实后果不堪设想。”
玉贞道:“沈老板客气,我家大人既然把沈老板当朋友,我能帮的,就会帮忙,不过说起那次,我其实也是乱打乱撞,心里也是怕个要死,若非有人喊官兵来了,我也不知怎么收场。”
说这话的时候,玉贞是含着几分自嘲的笑,以此气氛就轻松了很多,最后沈蝶舞也笑了,自己披露:“夫人不知,我也是在那里硬撑罢了,就我那三脚猫功夫,人家一拳就能把我打昏。”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暖和和的小厅内,更加春意融融。
说了一些闲话之后,玉贞忽然问:“沈老板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沈蝶舞猛地愣住,似乎有些难为情,最后挺直了腰身,一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样子,道:“我就是想知道,曹大人,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玉贞其实已经猜到她是为了曹天霸而来,曹天霸受重伤危及性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能知道,戏班子更是个消息灵通之地,她如此担心曹天霸,玉贞一方面感激,一方面还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实话实说:“假的。”
就见沈蝶舞紧绷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含笑道:“我就说嘛,曹大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给区区的倭寇海盗伤到呢。”
她说完,还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四处看了看,神态轻松,完全就是一副,天没塌,地也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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