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 凤喜
玉贞与谷梁春秋两下立了字据,一切按票号的章程走,事毕,谷梁春秋提议,为了庆祝他们之间这第一宗买卖成交,在京城鼎鼎有名的飞来楼摆一桌。
玉贞没有拒绝,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这就是坊间常说的拿人手短,更何况,玉贞想趁机打听下祖父的案子还有父亲当年的事。
酒宴设在晚上,因为白天谷梁春秋要进宫面圣,听说是西太后要修葺她的宫宇,这种事是断不会离开谷梁世家的。
至晚,玉贞为了不失礼,带着自己的人早早到了,预先定下的雅间在三楼,而谷梁春秋已经和酒楼提前打过招呼,所以玉贞等人一到,便有伙计招呼着上了楼。
那两个镖师原先都是老狼山的土匪,虽然身经百战,但都是围着老狼山一带活动,没到过大都市,也就见过什么大世面,见这酒楼拔地而起,于周围的房屋中颇有些鹤立鸡群,两个镖师很是惊讶,也才明白为何此楼叫飞来楼,这么高,可不像是天上宫阙,飞来而成。
丑妹也暗自惊奇,只不过她的心思更多的在玉贞身上,眼睛也就一刻不离的盯着玉贞,随时准备为玉贞挡刀子。
月映本就是京城人,虽然是乔家的丫头,因当初服侍的是大小姐,随着大小姐出入过这种名流云集的地方,所以见怪不怪。
玉贞却是在想,曹家堡虽好,终究是个小地方,假如能在京城开铺子做生意,那才叫真正的风光呢,见谷梁春秋还没到,她就站在窗前看,这酒楼的窗户镶嵌的是透明的玻璃,一眼能望到街上,于此阳光充足,雅间内非常亮堂,也暖和。
那两个镖师小心翼翼的摸着玻璃,啧啧称奇,他们见识过富裕人家的窗户,也不过是木料好一些,雕刻精致一些,窗户纸柔韧一些,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窗户纸”,居然是透明的,还硬硬的,感叹这次来了京城,真是长了见识。
玉贞也在欣赏这新奇的玻璃窗,忽然发现街上一人有些眼熟,接着心头咯噔一声,那个人,恁地像宋赤诚?
继续盯着看,见宋赤诚骑着马,很快融入熙来攘往的行人中。
宋赤诚不是在曹家堡吗,怎么又回了京城?该不会是听闻她来了京城,那厮才追了回来。
转念想,宋赤诚是京官,回京城也是正常,自己不必草木皆兵,横竖银子已经借到了,只等吃过这顿送行宴,自己就可以回关东。
自我安慰一番,回去椅子上坐下静等谷梁春秋。
其实谷梁春秋已经到了,只不过在楼下遇到个熟人,那就是贝勒爷奕劻的侧福晋刘佳氏的弟弟瑞成,奕劻的这位内弟可了不得,虽然奕劻在朝中也非什么赤手可热的人物,毕竟是皇室宗亲,所以瑞成利用这个条件,大肆渲染他与众不同的身份,在京城名流中交游甚广,而他结交朋友也不分高低贵贱,即便是街头的乞丐,但凡有能力的,他都与之称兄道弟,谷梁春秋这号人物,他怎么会不认识呢,两个人遇见,他就拉着谷梁春秋热情邀请,非要谷梁春秋一道去喝酒,谷梁春秋只好据实相告:“我已经约了人,改天叨扰瑞少爷。”
一般的,瑞成就该放手了,可他因为准备买个新宅子,想请谷梁春秋给掌掌眼把把关,怕自己给对方骗了,可是几次登门拜访,谷梁春秋不知是真的碰巧都出去了,还是故意避而不见,总之没见着,所以今天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就道:“春秋兄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不如请春秋兄的朋友一道过来坐。”
谷梁春秋婉拒:“我那朋友是位姑娘家,与陌生人同饮,怕她不肯,所以,下次吧。”
人家再三拒绝,常人就不会坚持了,可瑞成不是常人,他三分聪明三分放浪三分痴性,听说谷梁春秋同个女子相约,顿时两眼放光,坏坏一笑:“春秋兄,你可是有家眷的。”
这话,谷梁春秋再笨也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忙道:“那位乔小姐非是旁人,而是我一位故交的女儿,关东来的,在京城人地两生,我有责任照顾她。”
关东来的?外地人?瑞成更加好奇,于是拉着谷梁春秋就走:“既然是故交的女儿,我同春秋兄一道来照顾她。”
谷梁春秋这时就有些生气了,脚下一顿:“瑞少爷,你我之间可以随随便便,但不经过乔小姐的同意,我贸然带你前去,是不是让人家笑咱们不讲究呢。”
见他脸上有了几分愠怒之意,瑞成讪讪的一笑:“那好,改天我再同春秋兄不醉无归。”
终于摆脱了这家伙,谷梁春秋忙上楼来到玉贞这里,进门连说抱歉,自己迟到了许久,但没说在楼下给瑞成纠缠的事。
他算是个恩人,玉贞说自己也是刚到没多久,彼此入席,喊伙计上菜,然后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一顿饭吃的非常开心,大概是因为不虚此行,所以玉贞感觉吃什么都香,想着不久即将破土动工的工程,在曹家堡必然会更加的掀起一股风浪,她会再次成为风云人物,等铺面都建好并如愿出赁出去,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大财主,即便不能成为曹家堡首富,也终于可以算是重振乔家了,长眠于地下的父亲,也会舒心了。
想起父亲,便问谷梁春秋:“谷梁家同乔家虽然算不上世交,也是非同一般的感情,不知谷梁公子可知道我父亲当年的一些事?”
谷梁春秋不妨她突然问起这个,目光微微一僵,随即笑了笑:“令尊去关东的时候,我只是是个孩童,不知道令尊的事。”
然而,玉贞从他那微微一僵的目光中明白了,他一定知道,但不肯明说,如此玉贞更加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父亲抛弃在京城的荣华富贵还有妻儿老小,跑到关东去闯荡呢?
然人家不肯说,自己就不好再问,于是又谈起乔广元的案子,这回谷梁春秋倒是没有过多的避讳,并且为她提供了一条极为有价值的线索,密告乔广元与太平军勾结的人至今不知是谁,但有一点,太平军曾经给乔广元写过一封信,这事本是极度隐秘的,最后朝廷还是知道了,谷梁春秋认为,这种事非乔广元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不能知道,还有,太平军曾派人来京城与乔广元接触过,这事按乔广元说的,当时唯有他的侍妾凤喜知道,最后竟给人捅到西太后跟前。
凤喜?
玉贞似乎从谷梁春秋的言语中感觉出,这个凤喜,是个关键人物,遂问:“那么我祖父出事后,那个凤喜她哪里去了?我的意思,乔家人悉数去了关东,可其中并无一个叫凤喜的。”
谷梁春秋道:“那个凤喜原先是唱戏的,后来跟了乔大人,在乔大人出事之后,听说凤喜重操旧业,又回到庆喜班唱戏去了。”
玉贞轻声嘀咕着:“凤喜班。”
谷梁春秋猜出她想干什么,道:“假如你想查清乔大人的事,我可以陪你。”
其实,有他帮忙,玉贞求之不得,然而不好意思一再的麻烦人家,于是推辞:“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查我祖父的事。”
谷梁春秋就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查,随时去找我。”
玉贞含笑谢过。
用罢饭,便告辞,各回各处,至于那笔银子,因为数额庞大,玉贞不方便携带,谷梁春秋给她出了个主意,鉴于曹家堡没有票号可以汇兑,他会分期不定时的派人给玉贞送过去。
玉贞更是感恩戴德,并做了个决定,至于他派去人的车马费用,都由玉贞来出。
谷梁春秋一笑而过,没说什么。
彼此一边交谈一边下楼,不曾想又撞到了瑞成,那厮自然又是热情的上前招呼,猛地发现了玉贞,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挪开,最后谷梁春秋拉着他往旁边说话,玉贞趁机离开飞来楼而去。
玉贞决定往庆喜班走一趟,丑妹听了,道:“乔小姐,咱们今天不是应该回关东吗?”
这姑娘又在过问自己的事,玉贞有些不高兴,淡淡的语气:“有点事耽搁几天。”
丑妹道:“之前乔小姐说不会用谷梁公子的银子,可最后还是用了,乔小姐又说会立即回曹家堡,可现在却又说需要耽搁几天……”
她指责自己,没等她说完,玉贞打断她的话:“丑妹,你非得要我一再的提醒你吗,你是天下镖局的人,不是我乔家人,你做不得我的主。”
声音不大,但语气凌然,丑妹畏惧的低下头:“我不敢做乔小姐的主,可是我要对乔小姐负责。”
“对我负责?”玉贞冷笑,“你是为了对曹天霸负责吧。”
虽然这话也并无过分,但丑妹做贼心虚似的,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道:“是,是我们总镖头交代我的,要保证乔小姐安然无恙。”
玉贞袖子一拂:“我很好,如果你急着回曹家堡,你大可以自己先回去。”
丑妹忙说:“我怎么能自己先回去呢,我是照顾乔小姐你的。”
一旁的月映实在也看不过去了,气道:“照顾四小姐有我呢,轮不到你天下镖局的人。”
丑妹哪里会吵架,瞬间噎住,断断续续的:“可我,可我……”
玉贞不想听她解释,喊月映:“我们走。”
出了房门下了楼,那两个镖师正等着,以为她这是打算回曹家堡呢,就道;“乔小姐,车套好了。”
玉贞一挥手:“那个,今天不走,我还有点事。”
两个镖师对望,随后对她道:“那行,我们跟您去。”
玉贞想,有人想害祖父,查这桩案子,就不能明目张胆的进行,因为那个想害祖父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倘或给对方知道自己在查案,就有危险,是以这事不能兴师动众的,要隐蔽自己的行藏,于是道:“你们不必跟着我,在客栈等着就行。”
两个镖师面面相觑:“乔小姐,我们总镖头……”
必然是和丑妹如出一辙的说辞,玉贞不想听,截断他们的话:“你们只不过我雇请的镖师,我是你们的雇主,你们无权干涉我的事,要么在客栈等着,要么立即回曹家堡。”
斩钉截铁,语气强硬,两个镖师无奈,眼睁睁看她和月映离开客栈而去。
玉贞和月映两个来到街上,逢人便打听庆喜班在何处,都说不知道,后来她发现,自己打听的人不对路,平头百姓,每天忙于生计,几曾有时间有银子去听戏做消遣呢,最后拦着个穿戴一看即是非富则贵的人,这才知道庆喜班的具体地址,于是找了辆驴车,使了两个小钱,等赶到庆喜班的时候,不巧来早了,谁能起大早的看戏呢,所以戏班子一般都是午后和晚上演出,戏园子大门紧闭,月映叹口气:“邪气,到了哪里都是大门紧闭。”
玉贞晓得这丫头此番言论是针对去大德通那次,祸兮福所倚,如此,玉贞却笑了:“好事多磨,你看,咱们去大德通也是这样大门紧闭,还以为借银子的事黄了呢,最后还不是顺顺当当的办成了,这么看,我祖父的案子,一准也能查清。”
月映这丫头不简单,容貌就秀秀气气的,不是绿萍等丫头,成天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是鬼机灵,但玉至那么难伺候的人她都能应对自如且游刃有余,所以这丫头伶俐呢,听出了玉贞的意思,高兴道:“假如能查清老太爷的案子,老太爷沉冤得雪,乔家扬眉吐气,也会恢复往日的风光,也就能从曹家堡回来京城了,那可是大奶奶和大少爷大小姐期盼已久的事了。”
说到这里,忽然满面笑容尽失,神情凄惶道:“那个时候,奴婢是不是也会随着乔家人回来京城呢?若是奴婢也得回来,可就要离开四小姐了。”
玉贞正琢磨要不要动手扣门,听她满腹失意,问:“怎么,你不想回京城?京城多好。”
月映道:“奴婢想跟着四小姐。”
忙又解释:“奴婢不是因为四小姐说过,要让奴婢学做生意,而是喜欢四小姐。”
玉贞微笑:“我省得,到时我会留下你,放心吧。”
月映当即笑的比花还灿烂,她深谙玉贞的心意,上前动手扣门。
半天,门从里面打开了,那人见是两个陌生的姑娘,就问:“你们找谁?”
玉贞道:“凤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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