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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章 纠缠


  晌午时分,天热的出奇,整个曹家堡像闷在一口大锅里,渐渐的,乌云四合,像是要下雨了,可就这样一直阴着,晌午过了雨也没下来。

  玉贞歇了午觉,起床时浑身都是汗水,黏腻腻的,便去洗了个澡,头发还是半湿不干的,她就准备去看看云拂衣,柳长风三番五次来找她,这事一旦传到云拂衣耳中,怕给云拂衣误会。

  喊了月映,往街上买了些是糕点果子,就往云记画坊而来,道路不远,所以没有坐车,横竖也不晒,可是闷热,到了云记画坊,又是一身的汗水。

  画坊中很安静,云拂衣正在将裱糊好的画作往墙上悬挂,好估价待售,见玉贞来了,站在凳子上回眸一笑:“妹妹来了呢。”

  玉贞忙过去扶住她:“老天,这种事你怎么自己来呢,太危险了。”

  云拂衣下了凳子,掏出帕子给玉贞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做,不然我指望谁呢?”

  玉贞犹豫下,小心的问:“姐夫呢?”

  云拂衣道:“这时辰当然在衙门,你平时挺伶俐个人,今日怎么犯糊涂了。”

  狗尾续貂的后半句,让玉贞心里一个激灵,恐自己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佯装什么都没听懂,含笑打量画坊:“我忙的昏天黑地,姐姐是知道的,何止今日犯糊涂,最近老是犯糊涂。”

  云拂衣点头:“我知,我知的,所以才一直没过去打扰你,可心里又惦念,碰巧你就来了,咱们姊妹可真是心有灵犀。”

  手拉手去坐下,云拂衣看见月映手中拎着的一个柳条篮子,里面装着些水果,知道是给她的,也不客气,道:“妹妹等着,我去打桶冷水泡一泡,那样好吃。”

  玉贞看着她的背影感叹:“店里连个伙计都不雇,什么事都是自己做,这样会累坏的。”

  云拂衣回头莞尔一笑:“家里放那么多丫头婆子小子,多碍眼,夫妻两个想说句体己话,还得选在晚上就寝之后,你看我现在和你姐夫,在家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谁需要防备。”

  再次提及柳长风,玉贞“做贼心虚”,总感觉她话中有话,顺着她的话道:“也对,不像我,出出进进身边总是有人,想瞒着旁人做点什么都是不成的。”

  这话,也是说给云拂衣听的。

  一旁的月映聪明着呢,立即道:“四小姐也没什么可需要瞒着旁人的。”

  云拂衣准备迈出门槛时,说了句:“就是。”

  出去后,不多时回来,拎着一桶才从井中打上来的水,玉贞和月映忙上前帮忙,把水果放在桶中浸泡,然后回到桌子前坐下说话。

  彼此询问了生意如何,画坊当然不会像药房和货栈赚的更多,但云拂衣很满足,儿女都乖,丈夫努力,一家人不愁温饱。

  玉贞想起柳长风想升职的事,假如曹天霸真答应了,这事云拂衣早晚会知道,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怕云拂衣胡乱猜测,于是道:“姐夫是很用功,可在衙门至今还是个小文吏,不如这样吧,我药房的掌柜,就是原先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麦子,她是曹大人的妹妹,我让麦子跟曹大人说说,替姐夫某个更好的差事。”

  窃以为,云拂衣会感到惊喜,可谁知,云拂衣听罢反应淡淡:“曹大人公务繁忙,你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玉贞=也不想给曹天霸添乱,奈何柳长风苦苦央求,于是道:“或许姐夫想换个差事呢,毕竟姐夫饱读诗书,委屈做个小吏已经很多年,刚好现在机会合适,不单单因为曹大人咱们认识,更重要的,曹大人爱才,不像以前那些大人,只爱财,是钱财的财,没有银子打点,甭想升职。”

  云拂衣听着沉默着,玉贞等着她的态度,可云拂衣却突然起身说:“哦,果子应该凉透了。”

  从桶里捞出果子盛在盘子里,端了过来给玉贞吃,两个人边吃边继续聊,这个时候云拂衣已经转移了话题,说东说西,却不再说丈夫柳长风,两个人说到兴起时,云拂衣还捧了坛子酒来,就着果子喝着酒,谈诗论画,气氛一点点的由微妙变得如往常一样的融洽和热闹,最后云拂衣还向玉贞讨了副画作,玉贞先是自谦没答应,后来架不住云拂衣一再请求,盛情难却,就画了一幅。

  云拂衣拿着画作一边欣赏一边开玩笑:“等卖了钱,咱们姊妹二一添作五。”

  玉贞摇手:“姐姐又取笑我,我这画可等不得大雅之堂,不像姐姐,下笔如有神助。”

  云拂衣道:“也难怪你在画上面没长进,你只顾着赚钱了,赚钱是好事,毕竟这世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玉贞感觉她似乎在自怨自艾,忙宽慰:“好在你们不是贫贱夫妻。”

  云拂衣苦笑下:“可是比起你,我就很穷。”

  像一根刺扎在心口,玉贞一惊:“姐姐!”

  云佛衣也感觉自己失态了,调整了下,道:“我说的没错,你是生意人,如果你穷,说明你的生意很失败,而我只是开画坊的,每天面对这些字画,其实比面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更让我感到愉悦。”

  玉贞总觉着她在暗指亦或是暗讽什么,饶是姊妹情深,玉贞也有些不舒服,道:“姐姐不是不知我当初为何要做生意,如果我爹没出事,我何必成天抛头露面呢,我也宁愿每天写写画画。”

  云拂衣大约是感觉出她语气中有些惆怅,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姐姐知道,你也别伤心了,怪就怪姐姐不该说这些。”

  玉贞眼中泪光点点,淡淡一笑:“咱们是姊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想太多。”

  云拂衣也笑了,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下力,玉贞感到来自于对方的真诚,总算安慰了些。

  坐到快太黑,揣摩柳长风也要从衙门回来,玉贞便起身告辞,云拂衣挽留她:“何不用了晚饭再走。”

  玉贞摇头:“不了。”

  云拂衣看看漏壶,也知道丈夫快回来,便道:“我是诚意留你。”

  玉贞忙说:“我晓得,可姐姐知道我家里一摊子事呢,哪样离开我能成,再说我在你这里用饭,我娘谁陪,我大娘她们回了京城,我平时又顾着做生意,我娘很孤单。”

  云拂衣道:“那好,我不留你,你记着得空再来看我,我也会抽空去看看你。”

  玉贞含笑应了,彼此道别,玉贞离开,云拂衣自己收拾对酌之后的碗筷和酒具,拾掇干净,发现玉贞画的那幅画,想了想,拿起带回了内宅。

  等柳长风从衙门下了值回来,云拂衣已经把饭菜摆到桌子上,多少年如一日,她都是这样等丈夫的,一双儿女肚子饿的咕咕叫,她也没让动筷子,丈夫进门,亲自过去服侍洗漱换衣裳,然后一家人坐下来用晚饭。

  柳长风因为得到玉贞的答应,升职在望,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饭桌上的话比平时多了些,还主动夹菜给儿女和云拂衣。

  云拂衣客气的谢过,笑道:“二爷今天心情不错呢。”

  柳长风咽下一口饭:“我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云拂衣想说,你最近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经常会对着一处出神,喊你也没反应,问你,你就说累的,可是后来,有人说看见你经常去乔家,还有人看见你和玉贞在一起喝茶说话,你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整个人都变了。

  可是这些话只在云拂衣心里,从未问出来,所以今天也不会说,只道:“大概,二爷真的是累的,一家人靠二爷养活呢,能不累吗。”

  真正养活这个家的其实是她,但她从来没这样说过。

  柳长风还在自谦:“养活家人难道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吗。”

  云拂衣夹了块肉给他:“所以我嫁了个好男人。”

  柳长风满意的一笑,一回头,发现那边的案台上放着一张画,随口问:“你怎么在这里作画呢?”

  一般的,云拂衣都在画坊作画。

  云拂衣看了过去,道:“不是我画的,是玉贞妹妹画的,我从店里拿回来,想请二爷帮忙看看,怎样装裱才好。”

  听说是玉贞画的,柳长风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过去,俯身看,看的很仔细,边看,笑容就快溢出嘴角,连说:“好画,真是好画。”

  云拂衣是这上面的行家,知道玉贞这幅画是酒后信手拈来,还算不错,但不算特别好,可是同为行家的柳长风竟然赞不绝口,云拂衣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附和道:“二爷慧眼。”

  柳长风粗略看了遍,又拿起繁复的看,像收藏家在研究收藏的名画一般,专注仔细,生怕遗漏任何一处。

  云拂衣吃了一口饭,徐徐回头,见丈夫的神情就犹如初次认识妙龄女郎的毛头小子,兴奋到满脸泛着红光,云拂衣转过头来,继续吃饭,不知是不是饭做的硬了,总之胃口不舒服。

  因为玉贞的缘故,曹天霸没多久便擢升柳长风为他的随行官吏,是官吏,不是小吏,档次高了,同时俸禄也高了,还可以跟着协领大人出出进进,风光无限。

  柳长风非常高兴,当天下了值,直接来到乔家找玉贞。

  玉贞几次拜访薛老爷没见到人,正和玉宛商量对策,听说他来了,立即变了脸色,吩咐传话的丫头:“说我不在家。”

  丫头领命而去,照着玉贞的话转达。

  柳长风怎么会信,如果真不在家,为何方才自己来的时候家人不说呢,料到是玉贞不肯见他。

  于是,第二天他下了值又来找玉贞,玉贞以同样的理由没有见他,还吩咐下去,举凡是柳长风来,都说自己不在家。

  几次扑空之后,柳长风也聪明了,再不来乔家找玉贞,那天向曹天霸告了假,打听好玉贞在货栈,直接去了那里。

  乔继祖回了京城之后,玉贞便亲自过问货栈的生意,还是忙不过来,于是准备招牌个掌柜,告示贴出去了,刚好这几天有人前来应聘,她在货栈考核那些应聘者呢,刚好被柳长风撞见,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唯有硬着头皮打招呼:“二爷来了。”

  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柳长风像个孩子似的赌气道:“你为何不肯见我?”

  他不说乔小姐,而说“你”,玉贞感觉不妙,怕他情绪失控在人情闹出什么来,于是让月映看着那些应聘者,把柳长风请到客堂内。

  进了门,柳长风继续追问:“你为何不肯见我?”

  玉贞终于爆发了:“我为何要见你?”

  柳长风一愣,随即道:“因为,因为我们互相倾慕。”

  终于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感觉心底舒坦了很多。

  玉贞却勃然而怒:“柳二爷,别忘了你是谁!”

  柳长风不以为意:“我是云拂衣的丈夫,那又怎样,除了她,我就不该喜欢上旁的女子吗,男人三妻四妾多着。”

  玉贞很想一耳光打过去,终于还是保持了理智,道:“除了云拂衣,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喜欢我不成。”

  柳长风笑了:“就因为你和云拂衣是义结金兰的姊妹?拉倒吧,即便你是云拂衣的亲妹妹,我也可以喜欢你,李煜不也先后娶了大周后和小周后么。”

  玉贞突然感觉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气得心口剧烈起伏,想着只要他再胡说八道,就一巴掌打过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刚好这时,阮致武来了,玉贞灵机一动,扑过去喊道:“表哥,你怎么才来。”

  阮致武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傻笑着:“我早想来的,可我爹叫我干这样干那样,我才逃出来。”

  说完抱紧了玉贞:“表妹,你想我了?”

  柳长风看在眼里,一甩袖子,不辞而别。

  玉贞见他走了,如释重负,一把推开阮致武:“谁是你表妹?谁又想你了?再敢胡说八道,以后也甭做我保镖了。”

  阮致武愣愣的:“哎呀我说乔玉贞,方才是你喊我表哥的,是你问我为啥才来,你怎么翻脸这么快!”

  玉贞鼻子里哼哼着:“我就是这样的人。”

  阮致武气的用手指点着她:“你!”

  玉贞却扬长而去。

  可是这之后,柳长风又找她几次,她感觉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同玉宛商量:“二姐,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玉宛直接道:“去找曹大人。”

  玉贞目光一僵。

  玉宛道:“除了曹大人,没人能制服得了柳二爷。”

  玉贞很是犹豫:“可我与曹大人已经退婚了。”

  玉宛一笑:“四妹一向不拘小节,怎么在关键时刻却这么扭扭捏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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