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猎户孙女能打虎（十）
第140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安陌沉默片刻，不言不语地把衣服穿上了。
“喏，穿这双鞋，也是我娘昨儿晚上找出来的。”刘姐姐还沉浸在之前聊天的快乐里，没觉察出安陌的不对劲。
她拿脚踢了踢地上的一双鞋子，递到安陌脚下面，比昨天上山前仓促找出来的鞋子要更好看些，也更合脚。
安陌又沉默地穿好鞋，低头间眼睛一眨，泪就流出来了。
“刘姐姐，你比我娘对我都好。”
若非泪流满面，安陌那面无表情地样子倒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凑合”。
刘姐姐闻言顿时没了笑脸，怜惜地叹口气，抱了下安陌：“没事的，草儿，以后姐疼你，你就把我当你的亲姐姐！”
除开血缘不提，她们两个也的确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老爷子还不会给李芳草梳头的时候，都是刘姐姐她娘给梳的，两个小女孩一人一个小板凳并排坐好，互相看着对方笑。
那时候李芳草还不懂事，也没那么多烦恼，只知道姐姐乐她也乐，日子就像溪边的流水，轻快地淌着。
刘姐姐其实已经记不清两人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什么样子了，随着幼时的记忆变模糊，她发现仿佛从记事起芳草妹妹就没怎么笑过了。
才到她腰部的小小的个子，明明是该跑该跳该玩的年纪，芳草就整天沉默地窝在院子里，总是定定地望着隔壁爹娘家出神。
想到这刘姐姐又是叹了口气，觉得好像有菩萨托梦也没那么幸福了，芳草会的仙法再多，也换不来她亲爹娘的疼爱。
昨儿晚上芳草没回去，她爹娘连来问都没问过。
那可是深山里的大老虎啊，刘姐姐想想都觉得害怕，连阿牛叔都被吓得摔下树去了，芳草她爹娘竟然一点都不关心。
“草儿，不哭了，咱吃饭去，我娘今儿早上给熬了米粥，可香了！”刘姐姐替安陌擦掉眼泪，元气满满地拉着安陌下床出屋门，不再给她难过胡思乱想的时间。
***
打猎的人赶在中午饭以前就回来了，因为爷爷没在家的关系，安陌还在村长家和刘姐姐待在一起。
“今儿咋回来这早？”
院子里，村长老夫妻俩在说话，屋里，安陌跟刘姐姐扒着窗户在听墙角。
“嗐，别提了！一上午啥都没瞅见，连只鸟都没有。”
“咋会这样？不是拜山神了吗？没等等看下午的？”
“鸟都没见着还等啥……”村长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往安陌所在的屋里瞥。
安陌懂得唇语，村长是在说：你说是不是因为芳草没跟着去的原因？菩萨都给芳草托梦，山神肯定也喜欢芳草。
山神是不是喜欢自己安陌不知道，但她知道昨天那只虎妈妈八成是有危险了。
村民打猎不会往深山走，而山外围连鸟都看不见的原因多半是有大型食肉动物在，甚至流了血，它的气息会霸占很大一片面积，导致弱小的动物不敢靠近。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与天性。
如果是以前，安陌一定会想办法上山看看虎妈妈和两只小虎崽情况如何，但现在她只想回家去问问爷爷的意见。
她想上山并不是为了救老虎，只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完成任务。
“刘姐姐，那我就先回家去了。”安陌顺势告辞。
刘姐姐记得阿牛叔邀请了安陌中午去他家吃饭，于是也没有多挽留。
安陌又和村长等人打过招呼便回家去了。
刚出院门，迎面撞上阿牛的媳妇，瞧她是从村长家出来的，脸上笑意更深，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哎呦，这是芳草吧，有阵子不见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安陌深知自己这张脸是绝对的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闻言也不喜，只打了声招呼就静静地等待下文：“婶子。”
“哎——”阿牛婶收回“不经意”瞥向村长家院里的视线，笑道：“婶儿寻思你自己在家呢不认识道，过来接你。”
说完顿了顿，似乎顺嘴一问似的，道，“……村长回来了？”
安陌点头：“我正要回家找爷爷。”
“你看看你叔，昨天说的时候也没考虑到大家伙今天还得上山，约晚上吃多好啊。”阿牛婶闲话家常一般笑着抱怨道，“得亏今天回来的早，正好我去叫村长来，芳草快回去叫爷爷吧。”
安陌不知道阿牛婶找村长有什么事，也不好奇，点点头就回家了。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磨一根迷你的小石矛，安陌看那尺寸便知是给自己做的。
也不知是因为磨石矛的动静太大还是老爷子有心事，连她进来了都没听到，仍专心于手上的活。
“爷爷。”安陌小声唤了一句。
老爷子恍然抬头，手下动作一停，静了两秒才笑道：“芳草回来啦……”
有个词叫“强颜欢笑”。
“爷你咋了？”安陌过去蹲在老爷子脚边。
老爷子本想摸摸安陌的头，手抬到一半才想起来太脏了，又遗憾地收了回去，干巴巴继续笑着：“没事，去上屋给爷爷倒碗水来，爷渴了。”
安陌应了声起身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偷偷回头看，便见老爷子在默默地擦眼泪。
安陌倒是许久没见老人落泪了，心里总觉得应该有点发酸，可到头来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捧着碗出来，若无其事道：“爷，喝水。”
老爷子喝水的功夫，安陌接着道，“阿牛婶在村长家等咱呢，叫去她家吃饭。”
“……”老爷子拿碗的手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神色有些冷意。
“芳草啊，你过来，爷爷跟你说点事。”他刚开个头，又想着算了，还是让孙女先好好吃顿中午饭吧，于是话到嘴边硬生生一转，“明天上山回来爷带你一块到镇上去，给我们芳草买新衣服穿。”
安陌就当没看出爷爷的异样，顺势摇头：“爷，我不用新衣服，买回来还会被娘留给妹妹的，我就穿刘姐姐的旧衣裳就行，还挺好看的咧。”
小孩说坏话从来不会被人当做告状就是因为大人默认她们还小，不懂得告状这回事，只是有啥说啥而已。
所以老爷子一点不觉得自家孙女的话有啥问题，反倒在心里更不喜那个懒儿媳了：“有爷爷在，你娘要不走，明天爷给你买两身，咱换着穿。”
安陌还想再趁机给黑心妹妹抹点黑，外头阿牛婶已经进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李叔，芳草，走啊，上我家吃饭去。”
安陌抬头望了眼，除了阿牛婶和村长，还有村长一大家子人。
阿牛婶这面子也是够大的，嘴也是能说会道，能把人一家子都请过去。
安陌直觉中午这顿饭会发生点什么事，可直到吃完饭回来，都风平浪静。
由于身体尚且年幼，安陌被迫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老爷子又在磨石矛。
“芳草啊，过来，坐爷爷边上。”这回老爷子第一时间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的招呼道。
身旁是个早已摆好的小板凳。
“芳草昨天不是还说想跟着上山吗？爷爷现在同意了，这石矛就是给你准备的，高不高兴？”相比上午，老爷子显然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说这话时笑得十分真实。
安陌开始套话：“高兴，是村长爷爷帮我说情了吗？”
虽然原剧情中村长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人总是会变的，而今天上午村长与老伴的对话以及中午村长与阿牛一家的互动都让她很在意。
太反常了。
“可不是嘛，今天上山你没去，大家伙都想你呢。”老爷子笑得极为慈祥，尽力在为安陌勾勒出一个美好的世界。
安陌心中冷笑，看来让老爷子改变想法不止是村长一人的“功劳”，他还煽动了其余村民。
“爷，你先歇会吧，这石矛还得磨好一阵子咧，我不着急。”
“咋能不着急，爷早点给你磨好你也好拿着练练手，以后上山了也算有个保护自己的家伙事不是？”
“爷，我力气小，使不出劲的，不如你教我射箭吧。”
“弓村长让你老胡叔给你做呢，过两天做好了爷爷就教你。”
话落，强颜欢笑的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芳草啊，这山上可是很危险的，你以后得肯吃苦，跟着爷爷多锻炼身体，那弓箭和石矛都得学着用。”
他不放心地嘱咐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回头爷爷还得教你咋做陷阱。你可别小瞧了它，关键时刻没准都能绊住一头熊。”
在老爷子心里，自家孙女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根本就不该跟着上山打猎，更不需要学男孩子才要掌握的打猎技巧。
那些个武器哪一样想练出些本事来不得磨一手血泡和茧子？
就连手上有些功夫的人都死在山里过，更不用说村里的人现给孙女锻炼的时间。
他们一扑心都想的是自己能打到好些个猎物多卖些钱，完全不考虑自家孙女的死活。
越这样想就越心酸，老爷子忍不住偏头又抹了把眼泪，觉得自己这个孙女的命咋就这苦，亲爹亲娘不疼她，好心救了大伙还给村里带来好运反要被大家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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