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八年后的回归

　　花开院龙二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酷似神父的少年，不看还好，这么一仔细看，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话虽如此，他还是按下了心里的猜测，“我们不想做什么？反倒是你，随便对别人的猎物出手，恐怕不合适吧。”

　　“什么？你就因为这种理由就妨碍我，让那妖怪那么轻易离开？”

　　花开院秋玄还真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执着于此。在他眼里，只要目的达到了，谁驱除的妖怪，一点也不重要。

　　“在我眼里，这个理由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还是异端教派的人？不躲在你们教堂里朗读圣经，跑出来插什么手？那妖怪自有我们解决，不劳你操心。”

　　直来直往，花开院龙二道出了本土派别最核心的问题，那就是排外性。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龙二啊龙二，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惹人厌。”

　　花开院秋玄叹了口气，眼见沙砾抱着明夏羽已经不见了，也知道自己追不上了，那在做什么口舌之争，也没用。

　　于是他抬起了右手，将自己的使魔召回。

　　于是，原本还算安静的公园里，突然飞出好几只乌鸦，这些乌鸦和平时的乌鸦一般无二，然而它们在接近花开院秋玄的瞬间，纷纷化作一道黑影，融入到他身后的影子当中。

　　原本捆住言言的黑色触手也缩了回去，只见花开院秋玄那道余晖下的黑影蠕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花开院龙二看着这一幕，瞳孔微缩。他知道这是对方使役的，类似于式神一类的东西，但让他吃惊的是，他们之前的战斗，居然全部落到了对方的眼中。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忌惮起来。不过比起这个，他最在意的是，对方的话。

　　“你认识我？难道我们小时候见过面？”

　　对方看起来还要比自己小上两三岁，那么自己小时候的时候，对方肯定也是个小屁孩才对。

　　“看来你的记性不怎么好，连我这堂兄弟都记不得了吗？龙二兄长。”

　　花开院秋玄扬了扬自己的马尾辫，戏谑道。

　　这一提醒般的动作，终于让花开院龙二有了印象，说到喜欢留着长发的男孩子，在他记忆中的，只有两个。一个本家，一个旁系，而和他是堂兄弟，而且绑着马尾辫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你是花开院秋玄？”

　　“八年不见了，龙二。”

　　八年，八年的时光足够让人彻底忘记一个人了。何况对于小孩而言，八年的时光太过漫长了。如果不是花开院秋玄提醒，龙二是怎么也记不起来的。

　　当然，最令他惊讶的是，八年前，那个被人称为废物，花开院家之耻的男生，居然从海外回来了，而且还变得如此强大。

　　是的，强大。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交手，但花开院秋玄的确压制了他和魔魅流。且不管对方用的是黑魔法，是异端术法，单纯这份力量就足以令人震撼。

　　当然，龙二并不知道，他的这位堂弟，在海外，可是相当有名的魔术天才，丝毫不比继承真实之书的神宫寺玖惠澄，以及意大利圣十字骑士团的天才骑士小多少。

　　“秋玄，你是应召回来参加家族大会的吗？绮丽姑姑呢？”

　　很快，龙二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小姑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我一个。”

　　“是吗？回来吧，言言！”

　　既然是自家人，龙二也不想继续打下去。当然，他并不是看在自己人的份上，而是看在对方实力和自己对等的份上。

　　魔魅流也闪身，站到了龙二的身边，只是他看着花开院秋玄，陷入了回忆，然后便抱着头，一脸痛苦。

　　“魔魅流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他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花开院秋玄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他见识过太多的怪异事件，基本一眼就看出了魔魅流的问题。他的身体里被埋进了一头野兽，因此才获得了驾驭雷电的能力。

　　但是这种禁忌般的做法，也让魔魅流这个人的人格受到了野兽的影响。在欧洲他就见过这种类似的禁忌手段，没想到回到自己家乡，自己的亲人，也做出了这种类似的事情。

　　听出了花开院秋玄话里的怒意，花开院龙二面色不改，却也没有隐瞒，他知道就算说谎也没用，对方这么问，显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事先声明，这可是魔魅流自己的选择。没有力量的人，为了获得力量，就不得不触碰禁忌，这是很正常的吧。只要能实现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惜一切。你不也一样吗？”

　　在花开院龙二眼里，接受禁忌手段增强战力的魔魅流，和舍弃正统阴阳术法，接受异端的黑魔法的花开院秋玄，都是一样的。同样是触碰禁忌。

　　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价值观的不同。

　　花开院秋玄不认为魔术和阴阳术法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人类服务的手段，而且都是为了消灭妖物而存在，两者是同等的。但魔魅流这种禁忌却是触及人体，灵魂的。这种做法，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呢？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和神宫寺玖惠澄第一次见面，便惺惺相惜，如故人再逢，谈天说地，没有任何阻碍。

　　然而和所谓的亲人，他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这就是价值观不同带来的交流障碍。

　　“罢了，反正我也干涉不了你们，既然是魔魅流自己的意愿，就随便他了。”

　　反正小时候，他和他们也不算亲近，虽然龙二和魔魅流没欺负过他，但也没正眼看过他，可谓是相逢陌路，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魔魅流要干什么，龙二又打算做什么，和他无关。他之所以会生气，仅仅是因为他们之中触碰人体禁忌的做法。哪怕换了一个人，不是魔魅流的其他人，他也会生气。

　　说着，他便想离开，谁知龙二却叫住了他。

　　“等等，既然你回来了，就跟我回家族。”

　　语气不亲近，也不冷淡，就像是公事公办一样。

　　“我记得，家族大会，还不到召开的时候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已经八年不曾回来了，也该见见自己的祖父。该不是在外面久了，人也变野了吧，连最基础的礼貌都不懂吗？”

　　虽说很不爽龙二的语气，不过该来的躲不掉，迟早都要见面，再拖下去也没啥意义。

　　花开院秋玄把心一横，便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回去！”

　　花开院的本家，就座落在京都的中央区里，而且还就在繁华的街道上。近千年的时间，这个家宅就一直伫立在这里，从未改变过。

　　花开院秋玄在龙二的带领下，走进了这个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或许是血脉相连，再度回到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反感，反而有些怀念。当然，最怀念的，大概是他父母的灵位。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原因自然是为了追捕妖怪导致，而那杀害他父母的妖怪也已经伏法，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并没有因为这样而仇恨所有的妖怪，因为他很小就知道，杀妖怪虽然是正道做法，可杀人的人，总有被杀的时候，谈不上谁好谁坏。

　　就像警察追捕犯人，总不能因为警察是好人，犯人就乖乖束手就擒领死吧，人家可不管自己对不对，你要杀他，他自然也好杀你。

　　但他们这些人出生在这个家族中的时候，他们的命运早就注定。

　　花开院秋玄的祖父，便是当代的家主，是一个秃顶，却蓄着白色胡须和白色长发的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但绷起脸来，却气势惊人，而且心肠绝对够硬。

　　时隔八年，他再度见到了这个老头子，在老头子的卧房中。

　　不是以家主的身份接见，而是以祖父的身份。看着清秀如玉，眉目如画的孙子，老头子一时间也感慨万千。

　　模样的变化不算特别大，依旧长得和女孩子一样，过于娟秀。但脸上的棱角已经凸显，眼若星辰眉似剑，多了几分男生特有气质。和小时候一样，留着黑色的长发，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垂在脑后。

　　当然，还有其他变化，比如他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异类力量，他已经从龙二嘴里知道，也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得到一些信息，知道这种异类的力量，是被视为异端的黑魔法。

　　作为阴阳师，他不喜欢西洋魔术。但作为祖父，他很高兴自己的孙子能找到自己的路。

　　“八年了，你恨我吗？”

　　“恨，作为我的祖父，在我失去父母之后，你没有爱护我，我打从心里憎恨。但是作为花开院家的家主，我不恨，因为竞争哪里都有，你也不能为了一滩烂泥而去怪罪踩泥巴的小孩。”

　　“难道说，那是一块泥巴，踩下去只会沾了自己的脚？想来老头子你也说不出口。”

　　花开院秋玄颇为自嘲。

　　“是我做得不够好……”

　　“你不用说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做，哪怕你心里有愧疚，在家族和个人感情之间，你也只会选择家族。否则这八年来，你也不会一声不吭，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花开院秋玄打断了对方的话。

　　“何况事情过去了，我也长大了，以前的事情，就随它过去吧。这次回来，是因为家族大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话，作为花开院家的一员，我很乐意帮忙。那么，告辞！”

　　说完，他稍微欠了欠身，然后拉开房门，径直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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