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兵燹
入夜，月明星稀。
清冷月色中，驻甲台穹顶裂开，一架机甲徐徐沉落。
——武曲。
“我后悔了……”驾驶舱里，苏韵寒一脸疲惫，脑袋随意耷拉着，似乎脖子已经不堪重负，“当个小警察不挺好么？干嘛加入特殊反应部队？仅一个‘涨潮’，就弄得身心俱疲。”
她嘴上嘟囔着，对今晚夜空中额外明媚的圆月也视而不见，只想赶紧躺下，和枕头来个亲密接触。
“嗯？”苏韵寒耳朵微动，脸色一凝。
手工坊深处，有缕缕尖啸响彻，倏忽东西，时南时北，竟和音爆颇有几分相似！
“什么东西？赵潜的新作品？”
她嘀咕一句，干脆就没出机甲，驾驶着武曲前行。
尚未靠近，苏韵寒抬起头，面露警惕。
“什么东西？好快！”
演武室中，光影错落浮荡，一道巨影来回奔掠，上蹿下跳，扑杀，抓攫，尾扫，腿蹬等动作一一演绎，一招一式凶残暴虐，杀意汹涌宣泄，如有实质！
更有甚者，巨影时而踏壁而行，有时甚至倒悬而走，借着奇快身法，居然都是斗折蛇行，如履平地。
“机械兽么？”苏韵寒面有困惑，更有几分浓重惊诧，“仅看身手，怕是有兽皇级！赵潜都能驯化兽皇了？不，不，这也太夸张了点，不符常理。”
前方，此獠浑身笼罩于蒸腾水雾中，外貌极为模糊，但其利爪和长尾，以及野性狂放的扑杀动作，都让苏韵寒确信，这绝非机甲。
“停下！”武曲闯入演武室，环顾一圈，沉声问道，“赵潜，这是你的新宠物？或者，是新作品？”
“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灾荒中，赵潜闻言，却是双眼一亮。
他正缺个人练手，当下也不点破，十指连连敲击，驾驶着灾荒就袭杀而上！
砰！砰！砰！
深潜之心有序搏动，股股溶液纷纷灌入灾荒的机体，为其打上一针“强心剂”，性能节节攀升。
轰！
灾荒直突猛进，身外掠起狂暴音爆，而其速度之快，似乎将声音都遥遥甩在身后。
“这，也太快了！”苏韵寒眼瞳收缩。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完全凭借本能抵御。
武曲五指回旋，掌中有滚滚铁流汹涌散开，凝为一道荷叶般的黑色巨盾，竖立于身前。
咚！
下一刹，伴随着雷鸣般的重响，苏韵寒已看清了面前巨影的轮廓。
灾荒冲撞袭来，裹挟着狂暴冲势，整个身躯竟是深深陷入盾牌，令盾牌疯狂塌陷，印刻出一道线条清晰的轮廓！
“什么？”苏韵寒惊得汗毛倒竖，满腔困意一扫而空。
要知道，她几乎从未见过圣械库的变形。圣械库由龙鳞钨钢打造，柔时可绕指，但刚时则是无坚不摧，金刚不坏！
令圣械库扭曲变形，灾荒的冲击力之强，可见一斑。
若武曲本体挨上一记，下场必然凄惨。
“——狂躁！”赵潜咧嘴一笑，低语道。
狂躁，是灾荒激发生命潜力的成果，是最粗鲁最直接的强化，力量、速度、恢复力都会大幅提升，唯一的缺陷，就是续航能力会下降。
不过，若你具有碾压性的力量和速度，又加上惊人的恢复力，还用得着考虑续航么？
“灵明！”
“通臂！”
伴随着苏韵寒两声叱喝，武曲的后背裂开，两道身影腾跃而起，灵活落地。
“哦？”赵潜唇角上扬。
苏韵寒直接放出两架子机甲，这无疑是对武曲战力的最高评价。
噼啪！
电流激荡，灵明的双腿如弹簧般起伏，一压一放间凝聚恐怖动能，身形飞窜而出，似游龙过涧，如星移电掣！
技击，——神行！
砰！砰！砰！
与此同时，通臂则抬起双臂，炮口轰出汹涌磁暴，尾随着灾荒的运动轨迹，和灵明默契合击，压缩其闪转腾挪的空间。
轰隆！
音爆连连炸响，而灾荒竟再次加速，化作一道虚影，刹那消失无踪。
“嗯？”苏韵寒眼神一凝。
预兆之瞳的警示下，她清楚看到，前方地面上多出一串冒着青烟的焦黑脚印，又有更多脚印浮现，向着自己急冲而来。
那一个个脚印，竟都是在高温下消解的熔岩！
——盾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武曲抬起双掌，掌中铁流回旋，化为一张黑色盾牌。
她的反应很及时。
咚！
伴随沉闷巨响，盾面中部垮塌，一道爪痕浮现，竟生生撕开了盾牌！
“这是……高温？”苏韵寒脸色骤变。
预兆之瞳有热成像视觉，她一眼就瞧出，此刻，对方如同化身熔炉，浑身上下都喷薄着恐怖高温，热浪袭人！
换言之，对方的每一寸机体，都已化作恐怖的热能武器！
——呼！
趁着这一线空隙，灾荒手掌横抡，狂暴热流涌灌而出，如同风暴乍起，竟吹得武曲重心不稳，微微后倾。
沓！
灾荒一步冲踏，伴随着又一个焦黑脚印凝形，其手掌前探，已落在武曲胸口处，稳稳制住对方。
“——将军！”赵潜面露微笑，又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焦土？”
焦土，是灾荒的特有属性。
灾荒的细胞活性惊人，新陈代谢快，自然产生更多热量，浑身溢散着惊人的生物热能。焦土实则为双刃剑，对自身也有伤害，但伤害会被恢复力所覆盖，等同于无伤。
赵潜隐有感觉，自己对“焦土”的运用还很粗浅，流于表面，未能发挥其威力的十分之一。
“赵潜，果然是你！”苏韵寒回过神来，登时柳眉倒竖。
“开个小玩笑，也正好试试这架灾荒性能。”赵潜双臂抬起，做投降状，老老实实道，“我错了。”
“哼！认错就行，那要警察干什么？”苏韵寒眼珠几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赵潜，这架灾荒，你先借我一阵。”
“借你？”赵潜一怔，“你不是有武曲了么？”
“不是我用！”苏韵寒摇摇头，解释道，“我们小组来了个新队员，正巧没有合适机甲，这架灾荒或许就适合他。”
“新队员？”赵潜抿了抿嘴唇，怀疑道，“你确定，你的新队员能驾驭灾荒？这家伙可是个‘问题儿童’，不好驾驭的。”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苏韵寒点点头，笃定道，“那小子，可是个天才。”
“天才？”
……
赵潜双臂环抱，歪着脑袋，居高临下地打量眼前少年，面有怀疑之色。
这少年生得微胖，面孔白净，但双眼无神，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天然呆，实在和“天才”这个形容词八竿子打不着。
“你就是聂双？”为了做最后确认，赵潜又问了一遍。
“嗯。”聂双点点头，依旧是呆呆傻傻的模样。
“这样，你先露一手给我瞧瞧。”赵潜指了指众神殿，淡然道，“根据你的技术水平，我再判断你是否有资格驾驶灾荒。”
“是。”聂双乖巧地点头，一头钻进众神殿中。
嗡！
投影浮起，一场接着一场的战斗打响。
十来分钟后，赵潜的眼睛瞪如铜铃。
“我去！这小子的驾驶技术，未免也太夸张了吧！”他低声道，“手速快，操纵精准，有种千锤百炼般的老成，却又不乏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我想到了一句话。”大衍械手忽地开口。
“什么话？”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大衍械手沉声道。
“……”赵潜一脸郁闷。
咔。
舱门开启，聂双走了出来，却无半点得意，依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技术不错，但是，还需要一些基础训练，打牢根基。”赵潜道。
考核是通过了，但赵潜被刺伤了自尊，决定适当地为难一下这小胖子。
“挫折使人进步。”他暗忖道，为自己的小心眼找了个借口。
“呃，”聂双犹豫一阵，还是道，“队长说了，我不需要基础训练，直接驾驶灾荒就行了。”
“队长？你说韵寒么？”赵潜挑了挑眉毛，“她哪有我专业？再说，她是我女朋友，平时都得听我的……喂，你这一脸不信的表情是要闹哪样？装装样子敷衍我一下都不肯么？”
……
三天后。
演武室。
轰！轰！轰！
音爆绵延炸裂，灾荒疾驰如流光，雾气中竟有无数残影生生灭灭，如同海市蜃楼，变幻多端，惑人眼目。
“哦？这种用法，我可没想到……”赵潜观察着，暗暗点头。
“你没想到的，那可多了！”大衍械手拆台道。
嗡！
似乎为了印证它的说法，蓦然间，随着灾荒动作起伏，其指间竟有道道血色月弧浮起，幽光潋滟，杀意通天！
“这是……”赵潜瞧出端倪，拍着后脑门道，“这种用法，我怎么会没想到？”
沓！沓！沓！
灾荒来回奔踏，其身形如抽象画般扭曲变形，时而拉长，时而压短，而周身不断有月弧凝成，尖啸四下飞射而出！
“诶？”忽然，灾荒中，聂双的一声惊呼响起，“兵燹模式？这似乎是某种隐藏模式，怎么突然被激活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大衍械手见缝插针，适时评价道。
“……”赵潜脸黑如锅底，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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