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涵光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阿乜歆脱口而出,“我又不能帮他娶了你,这事儿你得找尉迟醒商量,我总不能把尉迟醒敲晕了给你送去啊?”
李灵秀:……
这是钦达天?这好像更像个土匪。
“不是,”李灵秀解释道,“我是想让您帮我说说话,让父帝相信我只能嫁给尉迟醒。”
阿乜歆转了转眼珠想了很久,她把李灵秀抓着自己腰带不放的手拿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办法,等我回来再说。”
李灵秀乖巧地松开了手,笑得灿烂而无邪:“不急!只要你帮我,我不急!”
“公主啊,”阿乜歆对这个公主真的是心力交瘁得很,“我只是试一下,我没有答应帮你搞定,希望你不要误解。”
“宁辅国说你灵智未开,”李灵秀说,“我还以为我要花好一会儿的功夫跟你解释,没事的,只要你愿意一试,我再找宁辅国商量商量,肯定能行的。”
有人见过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面弱智的吗?阿乜歆见过,李灵秀杵自己面前,说自己灵智未开。
阿乜歆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灵秀:“你要是还想我认真想办法,你就少说两句。”
徐徐的气流拂过李灵秀的脸庞,雾气一样的白色气流在阿乜歆的蝴蝶骨处聚集,这个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双翅膀正在形成。
李灵秀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眼前的奇景让她看愣了,一时间只知道张着嘴发呆,眼看着一双由雾气组成的半透明翅膀从阿乜歆的背后舒展开。
阿乜歆张开双臂,翅膀也随着她的动作舒展,她伸手拔下了自己的发簪,一头青丝在流泻下来的时候转成赤金色,一振翅,她就飞入了云端。
李灵秀仰头看着阿乜歆变成了一个小点飞远,她一时间腿发软,扶了一把身边的石柱。在此之前其实李灵秀只把她当成同龄的小女孩来看,但她在霞光下振翅,李灵秀突然发现了人和神明是有差距的。
一个在云端天上,一个在土壤中尘灰里。谁敢接近爱上神明,谁能接近神明爱上神明?
“天呐,”李灵秀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我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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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乜歆在逐鹿林的高空盘旋,她打开那个竹筒,高空中不够强的气压让这只明彩色的蝴蝶瑟缩在底部不敢出来。
“我得下去点啊。”阿乜歆盖上了竹筒,将翅膀舒展开做了个俯冲的姿态,从云端往下飞行。
一支箭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她定神看着林中的某处,几个小点一样的弓箭手正对她拉弓搭箭。阿乜歆往左了很多,直到确认那群人看不见自己了才接着往下:“什么视力,是个人还是个鸟都看不清。”
阿乜歆降落在一条溪流边,她打开了竹筒,这只蝴蝶终于肯出来了,它抖了抖翅膀向着自己的目标飞过去,阿乜歆跟着它往丛林中走。
“别让我知道放箭的是谁。”阿乜歆恶狠狠地踩在一截枯枝上,“害得我从这边边角角的地方往里走,等我找到尉迟醒和古逐月,看我不把你们的头发拔光。”
蝴蝶飞着飞着又打了个倒转回来,停在了阿乜歆的肩膀上,阿乜歆盯着这个犯懒的东西:“诶你怎么回事,你才飞多久你就累了?”
“它不累。”一个紫衣服的男人从林中走过来。
阿乜歆看着他没穿鞋的脚:“不扎脚吗?”
林子里的鸟叫了几声,紫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事想问。”
阿乜歆很是欣赏这个男人不同凡响的着装,也很是欣赏他头顶的那条白白胖胖的小蛇。她走了过去,想伸手摸摸那条蛇,蛇却后退了一截,躲到了紫极的后脑勺去,只见他耳朵边露出来一截白色的尾巴。
“它怎么这么怕我?”阿乜歆没摸到蛇,转头甚至发现蝴蝶留在了自己刚刚站的地方,没有跟随着飞过来。
眼看着蝴蝶就要滚落在地上,紫极立马闪了过去,用半片衣袍把蝴蝶托了起来递给阿乜歆:“你的蝴蝶。”
阿乜歆捏着蝴蝶的翅膀把它放在了掌心:“你要问什么?”
“是否曾经有一个叫涵光的人见过你?”紫极问,“他问了什么,你怎么回答的?”
阿乜歆知道,上念渡一求解脱的人都是心怀信仰的人,他们会对自己表现出虔诚和尊敬,但也有很多不信的人,这类就不必要多尊重自己,比如面前的人。
“每天上念渡一的人很多,”阿乜歆说,“我不是每个都见的,而且我记忆力不太行,如果不是你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就是十年五年前,我已经忘干净了。”
紫极低了下头表示感谢,他把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拿出来:“我叫紫极。这个东西是我对你回答的谢礼,如果你想到跟他相关的任何事,请告诉我,我的一切都可以作为报答。”
阿乜歆摆手表示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事情,而且这东西干嘛的,对我又没用我拿来干嘛。”
“你刚刚念的两个人名,”紫极把小瓶子往前送了送,“其中一个会用到的。”
“你见过他们?”阿乜歆亮眼放光。
紫极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下背后:“往这里走,这只蝴蝶没用了,已经死了。”
阿乜歆提起衣摆就往那边跑,跑了几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拿走了紫极手里的瓶子:“你给我指路了,那你要去哪里,我告诉你。”
“南行宫怎么走?”紫极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了出来。
阿乜歆指了一下自己来的方向:“就那边,南行宫有重兵把守,你要是找人还是通报一声比较好,免得误伤。”
“再会。”阿乜歆挥手道别,朝着紫极指的方向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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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陀藤不能离它的根系太远,尉迟醒本来以为跑出去一段距离,就能甩掉这些穷追不舍的吸血藤了。结果这么大半会儿过去了,藤蔓还在后头追着两个人。
古逐月回头看了一眼,干脆停了下来,拔出唐刀刺入快要追上两个人的藤蔓。藤蔓被砍断,在地上扭动着,并没有后退的迹象。
“尉迟醒,”古逐月明白了过来,“刀给我,你走。”
“说梦话呢。”尉迟醒把古逐月带到自己身后,双手握刀屈膝而立。藤蔓像是感受到了猎物的杀气,追逐的动作放缓了下来,在两个人几步开外的地方钻出地面,立起来跟他们对峙。
舍陀藤的顶端生长着三爪样子的倒钩,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东西刺入皮肉,不把鲜血吸干是绝对不会抽离的。
“你们以前围猎遇到过吗?”古逐月看着无数只爪子,头皮严重发麻,“这东西要是伤着王族,怎么会还留在这里?”
尉迟醒看着藤蔓,两方进入了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舍陀藤生长在暗河下的流质土里,三月苏醒破土吸食血液,五月又回去沉睡。估计是紫极的黑蚁惊动了它,秋围出来,估计这里要折不少人。”
“不止你我眼前的?”古逐月问他,“其他地方还有?”
尉迟醒想起来了自己在野史书上看到的东西,他一把拉过古逐月跟自己背抵着背。寒山尽平被他一下插进了土壤里,尉迟醒催动身体里的力量进入刀身,寒山尽平开始嗡嗡震动了起来。
寒山尽平银光闪动的剑身被黑色的纹路渐渐包裹住了,光滑的表面上渐渐出现了粗砺纹路。尉迟醒握住刀身,轻轻一用力手掌就被割破,鲜血流淌到了刀身上。
四周山风乍起,似有万鬼一同哭号,尉迟醒知道,那是刀身里束缚着的冤魂。血被寒山尽平吸收了进去,刀身上腾起了暗红色的火焰。尉迟醒拔出刀,一手拉着古逐月冲向了舍陀藤。
火光中的尉迟醒,始终把古逐月护在身后,他手上伤口流出的血液为火焰提供了燃料,妖异的火光被凶狠的刀势带出去。舍陀藤的断枝落地后就化成了粉齑,还未燃烧,就已成灰。
舍陀藤看上去十分愤怒,但他也十分害怕,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后退了很多。它们缠在一起,用自己的绞力把被寒山尽平砍断的地方再次截断。
古逐月突然靠在了尉迟醒的背上,从他紧绷的身体可以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来了。
尉迟醒侧头看了一眼,更多更密的舍陀藤从后方过来,把两个人围在了正中间。身后的藤蔓比眼前的粗壮很多,一看就是吸了不少人血。
三五月的动物血,怎么比得上人血滋补。
寒山尽平的火焰渐渐有微落的趋势,舍陀藤尝试着缩小了一下包围。尉迟醒再次把刀插入土壤,双手握住了刀刃,血液注入火焰腾起。他拔起刀在虚空中一划,一道暗红的光环扩散开去,接触到舍陀藤全都燃烧了起来。
舍陀藤不得不退了回去,绞断了自己被烧着的枝干。
尉迟醒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到了吧,不止眼前的,脚下可能全是。”
幻象断片式地灌入尉迟醒的大脑,空旷无人的大殿,布满荆棘的黄金王座,头戴皇冠的掌权之人。他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为了不被舍陀藤看出来,尉迟醒只能把寒山尽平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
“报应啊这是,”尉迟醒感叹,“整了下李珩,报应来得这么快。”
古逐月想去拿寒山尽平,尉迟醒一下撤开了:“妖刀岂是你说用就能用的。”
“我……”古逐月很想告诉他自己在不久前已经用过了。
舍陀藤看出了两个人的穷途末路,纷纷试探着往包围圈中心缩进。古逐月在尉迟醒背后一点,伸手去拿寒山尽平,这一回尉迟醒果然没有躲了。
“你学习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尉迟一口气没倒过来,早上给他讲刀剑有灵的时候半天听不懂,点穴倒是一下就会。“不能用这东西,它会吞噬心神。”
古逐月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学着尉迟醒,一手握着刀身用鲜血作为火焰的燃料。冷蓝色的火从刀身上迸发而出,无形的气流掀得舍陀藤后退了好几步。
“我们要是会飞多好。”古逐月说。
尉迟醒的头发也被气流撩得在空中飞舞,他抬眼看着空中的一轮残日:“会飞,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束缚你?”
时间如同静止,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日轮之中,她一头的金发被气流带得胡乱飞舞,半透明的烟色巨大双翅在她背后振动,她从霞光里降落下来,站定在了舍陀藤的中心里,和两个被困的少年肩并肩。
古逐月一时间忘了松手,刀刃越来越深入掌心,直到再也无法忽视的痛感传入大脑,他才回过神来:“带尉迟醒走!”
阿乜歆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尉迟醒,拉过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我没带人飞过,要是中途落了下来,你别怪我。”
她双臂发力,身后的翅膀又长大了一些,她揽着尉迟醒的腰直直往上飞,一开始还有些晃悠,后来找到了平衡点她才能带着尉迟调整方向,向着一处山头飞过去。
长风之中,尉迟醒头脑里的幻象越来越多,阿乜歆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拂过去,让他觉得有点痒痒的。夕阳投射下不算太过强烈但十分温暖的光芒,尉迟醒接着光看向阿乜歆的侧脸。
飞翔中的钦达天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如同洋洋自得的人间少女,娇俏灵动。温暖的夕阳融化了雪山赋予她的清冽美感,只余下了令人沉醉的不知名的花香。
“好香啊。”尉迟醒喃喃道。
他觉得自己的头很沉,像是随时都要昏睡过去,握着刀剑的英灵们正在大殿里等着这个不肯低下头颅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此刻只想弄清楚一种不知名的花香。
“你说这个吗?”阿乜歆从衣领里拽出来一根项链,顺手把它伸到了尉迟醒的鼻子下,“这是苍古神树的树枝,听他们说是有什么异香,不过我闻不到。”
阿乜歆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尉迟醒的鼻尖,他疲倦地笑了笑:“古逐月还在那里。”
场景突然变换是在尉迟醒闭上双眼的一瞬间,前一刻他还贪恋着阿乜歆指尖的温度,后一刻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空旷的殿堂。
“终于又来了。”虚空中的声音响起,像是等待了他甚久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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