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冤大头不宰天理难容
第一九八章冤大头不宰天理难容
锦袍男子的模样非常凄惨,长袖飘飘的锦衣已经被血染红了,面无血色,神情痛苦,右肩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他那几名随身带着的家丁只剩下两个,一个小腹处血流如注,气息奄奄,另一个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双目眦裂,咬牙切齿,愤恨难平。
陈应摸摸鼻子,苦笑道:“你先别忙哭,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锦袍男子起身,然而他刚刚想动,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整个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陈大将军,老夫荥阳郑氏郑简。”
陈应一愣,他还真不知道郑简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荥阳郑氏。不过在郑简的介绍中,陈应已经明白了,这个郑简来头还真不小。他是郑谌的族弟,也就是太子妃郑观音父亲郑继伯的族叔。
只是感觉郑简年轻实在太轻了,能当太子妃爷爷辈的人,看上去比李建成大不了多少。不过想来这也正常,在大家族里爷孙同岁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快,来人,给他止血!”
赵远桥拿着药箱进来,陈怀仁皱起眉头,郑简的伤势不轻,万一出现一点问题,少不了一些麻烦。陈应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陈怀仁就推开赵远桥,自己来给郑简医治伤口,当然,赵远桥也没有闲着,他也帮助几个仆从治伤。
陈怀仁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拔掉软木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迅速就弥漫整个大帐。
郑简扭头一看,一股清澈透明的药液正倒进自己的伤口,那酒香便是它散发出来的。酒也能拿来做药?他正诧异,一股剧痛从伤口窜出,扎入神经,他低哼一声,冷汗都出来了。
陈应连忙按住他,解释说:“这是酒精,你可以解释为酒中精华,具有良好的消炎作用,用它清洗伤口可以有效的消毒,防止伤口发炎,让伤口可以更快的痊愈……忍忍,忍忍就好了。”
陈怀仁利用陈应的办法,利用霉变的青蒿素治伤,不过这个原理陈应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后续的过程中,青蒿素治外伤的效果不好,几乎三分之一的士兵出现感染,这哪里是治伤,简直就是要命,如果在后世陈怀仁这种治伤医术,估计出门就会被人打死。
陈应赶紧叫停了青蒿素的使用,可是伤兵多,也不能不治,陈应思来想去,决定提纯酒精。在这个时代的酒,普通酒精度非常低,大约跟后世的啤酒差多,了不起就是十度左右。
好在这个时候,陈应已经有了蒸馏技术的积累,毕竟他手中有了马口铁,可以加工蒸馏器皿,不过,酒精太费粮食了,足足三十坛酒,将近三百斤,最后只得到不到十五斤。这十五斤,陈应也知道并不是酒精,而是类似于后世的高度白酒,酒精度充其量也就跟伊力特或闷倒驴差不多,六十五度左右。
不过,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郑简见陈应一脸紧张、关切,不禁心里感动,笑说:“多谢陈大将军施救。”
陈应微微笑道:“你是郑家人,我是东宫门下,我们太子妃也是郑家人,咱们算是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的……你是在哪里遇到土匪的?是哪一路土匪伤了你?”
陈应说着好听,其实他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荥阳郑氏是中原的地头蛇,这一仗结束之后,李世民肯定会撤回长安。可是他却要待在中原,毕竟陈应现在是河南道经略安抚使,负责河南道一府二十九州一百二十六县之地(实际上,地盘比后世河南省稍大一点),无论陈应想到地方做什么政绩,都离不开郑氏这个地头蛇的支持。
说话可以转移郑简的注意力,减轻酒精清洗伤口带来的灼痛,郑简看着陈应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也没有怀疑。
他摇摇头道:“不是土匪!”
“不是土匪?”陈应这倒奇怪了:“不是土匪,那会是谁?”
荥阳郑氏是与陇右李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并称天下北朝七宗五望。别说一般人,就是皇帝也不能轻意得罪他们,李世民够厉害吧,可是他在跟七宗五望世族门阀斗法的过程中,一样被气得欲仙欲死,却无可奈何。真正让世族吃憋的是武则天,她一手效仿汉武帝,任用酷吏,一方面擢升寒门子弟(北门学士)打压世族。
郑简咬牙切齿的道:“窦建德这个贼酋!”
在隋末唐初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窦建德其实是一个异类,他出身贫寒,顶多算是庶族小地主阶级。骨头子有着一股子农民式的狡猾,他占据河北,可是河北世族门阀却与李渊眉来眼去,偏偏不接受他的善意,念着是同属河北人,窦建德也不好意思向他们下狠手,只要不添乱,大家就相安无事。
来到荥阳之后,发生一件事,却把窦建德恶心到了。王小胡麾下一员偏将,在进出荥阳城的时候,策马飞奔,撞向一名躲避不及的老农,窦建德为了邀买人心,不仅当众处置这员偏将,抽了足足二十鞭子,打得这名偏将血肉模糊。一时间,窦建德在荥阳的名声,迅速传扬开来。
后来,因跑马岭之战,夏军出现数百重伤员,移动不便,就近安置在汜水镇上的一处郑氏田庄里,也许就先入为主,荥阳郑氏错误的认为窦建德软弱可欺,断然拒绝了窦建德的请求,郑氏别院的管事,估计脑袋也被驴踢了,居然大言不惭的告诉夏军士兵:“郑氏有钱,没有一文是多的,郑氏有粮,没有一粒是可以给夏军士兵食用的!”
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给窦建德面子,当然窦建德也是一个老好人,耐着性子去求见郑氏家主,可是郑氏家主连大门都没有让窦建德进,这一下窦建德非常没有面子。王小胡一看窦建德吃了闭门羹,勃然大怒。
就在带着一群士兵闯进城外的郑氏别院,将郑氏别院抢得一干二净,其实有了黎阳仓城的粮食,窦建德的粮食足够士兵吃食二百天,根本不用缺粮。或许是为了出一口气,窦建德就默许了王小胡所为。
有道上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王小胡抢了郑氏的一个别院,下面的各个将领除了与陈应在跑马岭对峙的曹湛部之外,其他全部加入了哄抢的行列。
郑氏当然有私兵,而且人数不少,如果全部加在一起,足足有两万余人马,而且装备精良。他们却被分散在各地田庄,在城内只有几百人,奈何不了郑军。有的田庄管事下令抵抗,只要见了血的夏军将士,马上就像受伤的野兽,狂性大发。
一时间,郑氏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郑氏才想起给窦建德论理,只是窦建德答应的虽然好,却没有了下文。
郑氏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不过郑氏一族之力显然不是窦建德的对手,郑氏的信使如今已经四起,去联合各大门阀,要知道七宗五望相互联姻,向来都是同进共退,他们五姓七家,基本上可以代表天下大部分世族。
陈应原本还非常疑惑不解,窦建德为什么会败在李世民手中。《唐书》上虽然记载:“五月,李世民认为时机成熟,终于出兵与窦会战。双方于上午到达战场,夏军漫山遍野而来,李世民则坚守不动,相持到中午,夏军已又渴又饿又累,李世民趁机猛攻,并亲自冲锋陷阵。当时窦建德正召集群臣集会,李世民精兵直冲窦建德大营,窦手下众文官立刻狼奔豕突,大营中一片混乱,窦军的指挥系统陷于瘫痪。夏军将士虽然奋战,无奈指挥部被摧毁,最后终于不支溃败,仅被俘虏的就多达五万。”
历史上李世民的玄甲骑兵只有三千余人,在这个时空因为陈应的影响,李世民的玄甲骑兵扩充了将近一倍,多达五千余人,然而此时玄甲骑兵却在龙门关一战尽没。别说玄甲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就算没有覆没,李世民也断然不可能一战而灭窦建德全军。玄甲骑兵虽然精锐,如果摆开阵势对攻,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可以将玄甲骑兵一战而灭。当然要付出非常惨得的代价。
窦建德的十数万大军,玄甲骑兵根本不可能一战而灭。就算是陈应率领钩镰枪骑兵,也做不到。要知道窦建德麾下大都是步兵,钩镰枪骑兵冲击步兵其实比冲击骑兵阵更加危险,一旦步兵混乱,就算纵马踩踏,冲不过数里,战马的冲击力就是缓缓消失,就像朱粲在北邙之战中的那样,陷入泥泞之地,进退不得。
要让陈应率领五千钩镰枪骑兵胜窦建德一场两场容易,可以全歼却根本做不到。可是历史却清楚的记载了,李世民以两千六百余骑,一战尽灭窦建德麾下十数万步骑,仅俘虏就抓了五万多人。
现在陈应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窦建德得罪了荥阳郑氏,得罪了七宗五望,等于也得罪了山东贵族集团。在整个山东贵族集团联合抵制之下,失败是必然的。
别说窦建德十数万大军,就算一百多万军队也是一样的失败。在南北朝时期,北朝前秦氐族苻坚率领一百一十七万大军,联营百里,号称可以投鞭断流,结果被谢玄谢安叔侄八万五千大军,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历史同样没有记载谢玄为什么可以大胜苻坚,然而事实上的真相却是,苻坚南侵,灭亡东晋,不符合江左四大家族和北方侨姓四大家族的利益,于理整个南北世族门阀联手,把苻坚坑死了。
论起实力,江左四大家族和北方侨姓四大家族远远比不上七宗五望和整个山东贵族集团,他们一旦发力,窦建德必败。别说窦建德,就连杨广也是败在整个天下世族的手中,因为杨广开科举,擢升寒门,等于断了世族门阀的生存地壤,于是乎天下皆乱。
陈应的剑眉一扬:“郑先生放心,在我营中,我包你安全,窦建德大军虽然巨,想要破我大营,他还缺副要牙口!”
郑简道:“陈大将军有所不知,窦建德贼酋暴虐,河南百姓士绅苦其久矣,我等渴望大唐王师匡复河南……”
中箭的那位家丁愤愤的说:“他们不问缘由,看到郑氏庄阵便冲进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连府里厨房的柴火也不放过,完全是一群畜生!”
如今郑氏在荥阳损失巨大,损失在点浮财和粮食,这都罢了,可是在郑氏子弟人身安全没有保障的时候,他们害怕了。迫不急待的想找外援,七宗五望太远,距离荥阳最近的只有陈应,陈大将军。
陈应苦笑道:“郑先生有所不知,陈某虽然可以守住虎牢关,只是自保有余,却无力进攻!主动出击,匡复荥阳,陈某虽然有心,然而却无力可施。”
就在这时,郭洛拿着一张急报,正想开口。可是看到中军帐中的郑简等上,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郭洛拿着急报,递到陈应手中。
陈应接过一看,只见是背嵬军送来的密报,刘统发现夏军在管州(今天郑州管城区附近)调集船只,打造木筏。
仅仅看到这里,陈应就知道窦建德要撤退了。他想退往河北,收复荥阳的时机就成熟了。偏偏,郑简还在给陈应送枕头。
郑氏要人有钱,要钱有钱,只要能恢复郑氏在荥阳的产业,要不了最多两三年,郑氏就可以恢复元气。
郑简道:“不知陈大将军所需要多少兵力?我们郑氏还有两万青壮子弟,可供陈大将军驱使!”
“远远不够!”陈应闻言摇摇头。
郑简讷讷一笑道:“郑氏如今虽然损失惨重,却还可以拿出三五万贯给陈大将军犒军,不知……陈大将军意下如何?”
郑简不仅被夏军士兵砍了一刀,关键是最心爱的宠妾落入夏军范愿手中,生死不知。如此夺爱之恨,岂能不报。
看着陈应似乎有些意动,郑简又道:“陈大将军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如果在我们郑氏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不应允!”
陈应一听,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狂喜。本来窦建德撤退,他就想抢战荥阳,获得更大的战功。这些战功他虽然不需要了,可是麾下的兄弟却需要啊。罗士信才刚刚封个侯爵,不给罗士信弄个国公或郡公,陈应感觉有点对不起罗士信。还有张怀威、张士贵、段志玄等,他们的爵位太低,官职太小,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陈应想到这里,讪讪一笑道:“陈某麾下只一万余人马,想必郑先生也听说了,陈某最擅长用骑兵,可是在洛阳一战,陈某麾下骑兵倒折损不大,可战马已经所剩无几!”
“战马!”郑简陷入了沉思。河南地虽然缺乏战马,作为河南第一土豪,荥阳郑氏自然还有些战马,当然数量不多,绝对比不上太原王氏和陇右李氏,李渊起兵,陇右李氏一次性就送了六万余匹战马。郑氏虽然远不及陇右李氏阔绰,但是几千匹战马,还是拿得出来的。
郑简遥望着陈应:”不知陈大将军战马所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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