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节 不破不立
打开宾馆的门。大床上,杭乃鱼,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塞了毛巾,胶带绕了好几圈。长绳从床底下绕过,佳人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辛八千急忙松绑。
重获自由的杭乃鱼,钻进辛八千的怀里,放声大哭。
辛八千忙向其他人做着口型,挥了挥手:给我几分钟时间。
众人识趣的出去,带上了门。
女人的哭声,最是让人揪心。多年不见,辛八千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
“好了,乖,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辛八千安慰道。
杭乃鱼哭的更凶了。
“好啦!要哭,待会再哭。我们先去局里做笔录。”辛八千还是那么直。
“你今天,一定要陪我。我有很多话跟你说。不许走。”杭乃鱼,哭泣着,奶声奶气的说道。这语调,酥软的让人浮想联翩。
“好,走。”辛八千是谁?钢铁直男,没那么容易荡漾。
漫长的三小时。负责案件的警务人员,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了人员伤亡事故,警方总要有个说法。恰逢事故因由的曲折离奇。通过犯罪人员报复烈士家属的案件报道,更能让安居乐业的人民,理解警务人员的危险与大爱。非常伟大光明正面的故事。
不过,一码归一码。作为交警,知法犯法,居然飙车。就算情有可原,也不可纵容。你只是个交警,又不是刑警。你可以报案,你没有。你可以报告上级,你没有。一个为人民服务,一个严格纪律的队伍,不需要个人英雄主义,因私废公的警务人员。念及其父,为国捐躯。组织经过慎重考虑,记大过一次,带罪上岗。
上面已经敲定罪责。连夜下了通告。只等辛八千,明日来队报道而告知。
辛八千的外公,通过老朋友知晓了这件事情。权衡再三,还是告知了范繁花。
在家中苦等儿子的范繁花,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好机会!
出了警局的一男一女,并肩走在街道。
女人紧拽着男人的手,生怕松一些,男人便会消失不见。慢慢将头依靠在男人的肩膀。
男人显然有些不自在。却不忍心破坏女人的心情。
拉长的树影,皎洁的月光。夜行的人群,突兀的几声狗叫,绿化带蹿出的几只猫。
“去哪?”男人问道。
“我家。”女人轻声道。
“在哪?”男人有些不情愿。
“你在哪。我的家在哪!”女人蚊子般的声音,很是动听。
“乖,别闹。”男人很不自在,甚至有些嫌弃。
“不想回去了。我要重新开始。”女人搂着男人的脖子,深情相望。
“那总得去收拾下东西吧。”男人别过脸,不敢长久对视。
“听你的。”女人乖巧的靠在男人的肩膀。
“你总得告诉我地方吧。”男人很无奈,又不好发作。
“你打的呀!上了车,我跟司机师傅说,不就可以了。”女人娇嗔道。
男人哭笑不得。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别去,别去。去了你就离不开了。
到了杭乃鱼的住处。
房间里大大的结婚照,甚是刺眼。
杭乃鱼没心没肺的笑着,快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太旧了,不要。东西太多了,不要。夏天两套,冬天两套。裙子两件,礼服两件。多了就不要了。婚纱不要了。吹风机,带着。化妆品全不要了,买新的。
自己买的,酌情留下。别人买的,全扔了。
高跟鞋全扔了。金银首饰,全不要。最为宝贝的,要数脚上这双洗得惨白的帆布鞋。
对,是上学时,辛八千给她买的。想过扔掉,也确实扔进了垃圾桶。最后还是捡回来了。
本来装了三大行李箱。她再次斟酌,挑拣。最后只留下一个行李箱。其他的,都不要了。
“亲爱的,我们走!”她雀跃着,满心欢喜。
“都不要了?”说话间,看到了她脚上穿的鞋,觉得有些熟悉。
“不要了。”说完还发了信息给房东:钥匙在牛奶铁箱里。不租了。押金房租,都不要了。
“那你住哪儿呀?”此时的他,有些不适应。
“你住哪儿?”她仰着脸问道,眼里小星星闪耀着。
“我们不可能的。”钢铁直男的病,又犯了。
“我又没说什么。大不了我住宾馆,明天再找房子呗。”她满不在乎,亦或是假装听不到。
“我说真的,你不要总是这么一厢情愿好不好?”他有他的顾虑。
“那你为什么要去赛车?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为什么要陪我回来?又为什么不转身离开,不再理我?”她依旧眉目含情,充满爱意。
接连四个为什么,问得他心里翻江倒海,波浪滔天。
“我不知道。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回去了。”他逃避着,心怀愧疚,想要立即逃离现场。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前不懂你。现在我懂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今天必须陪我,一起选个宾馆。我住下,你才可以走。”她笑着说。
“行吧。”他迫不及待,心烦意乱。心里那个声音嘶吼道:不要去,真的不要去。
真的是,“两脚决定不听叫唤,跟她归家”。
宾馆,名“天合”。
房间里,她欲挽留,却开不了口。不管愿不愿意,丧夫之人,总有风言风语。
站在门口的他,在这一刻,懂她。
“七天之后,我会来找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晚安。”他想了半天,还是不忍心拒绝,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大家都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得到缓冲。都能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该如何继续。不会因为一时的错乱,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乖巧可怜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他关上了门,逃走了。
她独自一人,洒落泪珠。回想这一段,离开他的时光。分别多年,却恍如昨日。他刚刚就在身旁。就像从未离开过,只是道了句晚安。很快,他又会回来。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早上好”。
这些年,她只是睡着了。她很想立即睡着,睡醒了,睁开双眼,一眼就能看到他。
回到家。灯亮着。范繁花还在等他。
“妈,怎么还不睡。”他若无其事的问道。
范繁花不作声。
“妈,怎么了。是不是有事?”他略显焦急,急于躲进卧室胡思乱想,急于逃离责问。然而孝义使他不得不延缓逃离。
“睡吧。”范繁花有气无力的开了口,径自回了卧室。
儿子不说,当妈的不问。向来如此,友好相处,不急不躁。
辛八千,也来不及多想,回了卧室。
不洗漱,不脱衣。躺在床上的他,想起了她的好。经此一役,坚硬的心房,被酥软。哪怕是一丁点,也不再是钢铁直男的心脏。
他猛然觉醒:那双鞋,难道是我送给她的那双?
仰面朝天,闭目回忆,戏水精灵,亲吻耳根。
翌日,交警大队。
辛八千浑浑噩噩的听完了上面的决定。心不在焉,并无任何不满。
“这样你明白了吗?”大队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明白。”辛八千机械般回应。
“不要有情绪,好好工作。你很优秀。去吧。”大队长认为辛八千有情绪,很正常。但作为领导,多说几句,开导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只能点到为止,不多言语。免得引起更多的负面情绪。
“慢着。”辛八千就要离开,范繁花来了,厉声喝道。
“哦!阿姨来了,快坐快坐。”大队长热情招呼着。
“不用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们。我儿子不干了。”范繁花面无表情,态度坚决。
“不至于,不至于,辛八千同志还是很优秀的。只是暂时记大过,书面上表示表示,安抚一下不明真相群众的心。不影响以后的前途。阿姨,别误会!”大队长急忙道。
“我老公,为了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儿子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放心。”范繁花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国家栋梁,可……”大队长赶紧称赞。
“你不用说了。我没怪你们,什么大过不大过,处分不处分的,我根本不稀罕。我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你们难道想我们辛家,断子绝孙吗?”范繁花陡然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阿姨。我想,我们应该问问辛八千本人的意见。好不好?也不要急着做决定。辛八千,大队给你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仓促的做任何决定好吗?你是个人才,交警大队需要你。”大队长见范繁花心意已决,只能使出迂回战术。大队长确实欣赏辛八千。交警大队可不缺人。你走了,自有人挤破脑袋想进来。
辛八千虽不圆滑,却忠于职守,刚正不阿。任何地方,都需要这样的人才。
“谢谢大队长,我回去……”辛八千也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了。我想,你能处理好我儿子辞职后的一切问题。当儿子的,还是要听为娘的。如果不听,这样不忠不义的人,还是别给国家添乱,丢脸了。”范繁花一锤定音。
“妈……”辛八千急了。
“儿子,妈是干涉过你。但妈从来没求过你。你就行行好,让妈过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下半身,好不好?你今天听妈妈的,今后妈妈也听你的。走!”范繁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队长,对不起。我得听我妈的。”辛八千本还想争辩几句,却神使鬼差的顺从了母亲。
大队长虽然说,记大过,只是走个形式。但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范繁花,不赞同,她爸也不喜。至于辛八千,多多少少会有些怨言。他不说,不代表没有。赞同上面的决定,不代表内心完全服从。就如同:我同意你取得了金钱上的成功,无人可及。但我依旧看不起你。
简单来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如若是性格极端的人,岂不是要走向报复社会的道路?
规则就是规则。大部分人受益,便免不了小部分人受委屈。谁让他不是刑警呢?难道去怪范繁花吗?
刚回到家,辛八千就有了工作。
范繁花早就替他想好了。送花。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骑电动车,太危险。正好如此青壮男士在家。送送花,跑跑腿,简直是量身定做的好工作。
再说了,老年人,哪有年轻人手机玩的溜。正好开拓网上市场。将奶奶以陶冶情操为目的的花店,改造成,兴趣钱财兼顾的花店。
走马上任,刻不容缓。
“我辞职了。明天找你。”
宾馆。消瘦的杭乃鱼,在手机的光照下,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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