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二天,他是被冻得迷迷糊糊才悠悠醒来的,打了一个冷颤,卫青阳将自己抱成一团,这一抱,才摸到身上根本没有穿着裹身的衣物。

        清冷的眸子,瞬间张开,缓缓爬了起来,却见他身上果然一丝衣物都没有。脑子轰的一下,顾不得多想,赶紧散落的衣服捡起来,慌张的穿在自己身上。

        才刚刚穿完衣服,昨天的一幕幕便在脑海里转了起来。卫青阳脸上一黯,靠着冰冷的墙壁,在心里无声的泪下。

        这个冬天,比以往要冷了千百倍了……他还有春天吗?

        颤抖的捡起石子,在墙上,重重的刻了一笔。又过了一天……母皇还是没来救他,是不是早就把他给遗忘子?

        望着密密麻麻的正字,视线淡淡模糊。

        在牢房里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琉璃玉佩,卫青阳忍不住颓然的栽倒在地。

        没有玉佩,没有玉佩,怎么办?他们是不是不肯把玉佩给他了?

        卫青阳将自己缩成一团,把脑袋,埋在膝盖处,低低哭泣,仿佛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人知道,又好像妄图想寻找一丝温暖。“给你,赶紧吃了,吃完后马上集合。”砰的一声,有人拿了一碗稀饭,重重牢门口,因为放的力气太重,导致稀饭溢出许多。骂骂咧咧的离去。

        卫青阳抬头,清冷孤单的眸子里,有些通红,不着痕迹的拭拭眼睛残余的泪水,爬到牢房门前,拿起一小碗的稀饭,慢慢的喝了起来。

        稀饭很稀,又很少,卫青阳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都忘记上前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可他依旧慢慢的喝着,举止文雅,不急不慢,很有教养。或者这也是古公公训练出来的吧。

        一碗下肚,卫青阳依旧很饿,根本填不饱肚子。从地上,捡起溢出来的稀饭吃下。虽然很下贱,可若是不吃,很有可能,下餐就饿死。这一千人中,他都记不起来,到处有多少人饿死了,仅在他隔壁牢房中,就有五个人是被活活饿死的。

        才刚吃完,外面的人,就把他押了出去,与所有的人站在一起,古公公在前训练着他们。

        与昨天一样,古公公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脱去衣裳,若敢不从,便把这里的人,一人人的杀掉,再摊着手,就想摔掉玉佩。

        卫青阳在这里没法不遵从,若是不遵从,他丝毫不犹豫所有的人都会被他杀光。然而知道归知道,卫青阳毕竟还是不肯的。也就因为他的不肯,仅剩的人,又被杀了三分之一,鲜血染红慎刑司。

        就这样被古公公逼着做了一件又一件羞耻的事情出来。

        渐渐的,他变得麻木,清冷的眼里,早已失去神采。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身中的伤痛,早已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的。望着一个又一个正字,随时都有可能呆好几天。

        一千人,不知不觉的,只剩下二十人。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冻死了数十个人。连他也快被冻僵了。每天蜷缩着身子,冷得夜夜不得睡,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好几次差点冻晕了,他以为,他马上就会被冻死,可……每当他醒来的时候,都能现,那些人,把他拉到一个温暖的密室里,见他恢复,马上又拉到牢房里。

        如果没有感受到那些温暖还好,偏他感受到了。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急切的渴望着离开这里,这开这座地狱。在这里,压仰得他透不过气。

        经过整整五年,他早已不敢再去奢望母皇能够救他了。在这里,只能靠自己,永远都只能靠自己。

        蜷缩的身子动了一下,搓着手掌,妄图给自己一点儿温暖。看着窗外的飘雪,卫青阳数着这个冬天还有多少日子。突然,隔壁的牢房里出一声声暧昧呻吟声。

        卫青阳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很多人受了,怕冻死了,更怕冻得生不如死,所以,便把自己卖给这里女的刑人,与他们生关系,借此或得到一件被褥或者棉衣。

        还活着的人,除了他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跟那些刑人生了关系。没生关系的,全部都冻死了,除了他……

        他们一直诱惑他也放下尊严,讨好他们,冬天也不用那么痛苦了。因为在这里,他们一点儿尊严也没有。

        他看到他们的棉衣被褥,他也很羡慕,很是渴望,可是他宁愿冷死,也不愿做出那种事情来。何况,他们根本不会让他冷死的。

        虽然他在古公公要挟下,脱了衣裳,可是……看到他身子的,都是男人,根本没有女人,性质完全不一样的。

        他更明白,古公公训练他们那么多年,为的就是想把他们送给皇宫里的主子或者达官贵人。男子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又怎么能容忍他们丢了清白呢。古公公他们虽然不阻止,但心里比谁都明白吧。

        这些人,在失去清白的那一刻,便注定他们永远不可能离开慎刑司了。可是他很想出去,非常非常想。他想活着出去,问问母皇,是不是把他给忘记了,为什么十年了,她都没来救他。

        掰着手指,数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才有棉衣可以穿,才不用挨饿受冻。只要能离开这里,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只要能离开……他真的厌倦了这里。

        终于,他盼来离开这里的机会,只要比试得了第一,便可以离开慎刑司。卫青阳静止的血液终于沸腾起来了,黯然无神的脸上,也尽显兴奋。

        如果不是得知这个消息,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情绪波动了。

        古公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让他们比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毫无玄疑的就得了第一,自然而然的就可以离开了。不出卫青阳意料,那些失败的人,一个个的,全被抹了脖子。

        卫青阳心里止不住的难过起来。虽然知道他们以后会是这个结局,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疼着。

        一千个人,五年……才五年,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人……那些人……都那么年轻……生命都没开始。他们也曾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时隔五年,他终于走出慎刑司。这一刻,他是恍然的,也是激动的,更是感慨的。

        五年,整整五年,他都不知道什么叫阳光,更不知道天地有多大,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天地,真的比慎刑司大上无数倍。

        外面在飘着大雪,雪花纷飞,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犹如他千仓百孔的心,无声的落泪。

        他出来了……他终于出来了。可却不是母皇救他出来的,而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的走出来的。

        他看到久违的阳光,看到光秃秃的树木,看到金碧辉煌的皇宫……虽然寒风呼啸而来,可难得的,他却感觉到了温暖。

        很快,他被安排在皇宫的一处辰风殿。这里不冷,相反还很暖和,因为殿里,放着暖暖的暖炉,殿门客户更没更透风。还被安排洗了热水澡,穿上暖暖的华贵名衣,整个人焕然一新。

        屋子里有下人,卫青阳很不习惯,让他们下去,没想到,他们果然下去了。看着屋子里华贵的摆设,整个人恍恍惚惚。多少年了,多少的没看过这么好寝殿,多少年没看到这么好的摆设了。

        好像是他五岁前吧……五岁前卫国的皇宫……可是卫国的皇宫长什么样,他都差不多忘记了……

        他出来了……那上官呢……上官在哪?他还好吗?他们还说过,要福祸与共呢。他想去问。可他不敢。他怕他一说话,古公公便像以前处死那些少年一样,处死上官浩,更怕听到关于上官不好的消息。

        摸着丝滑柔顺的被褥,眼眶有些湿润。

        被褥……有被褥,还是这么柔暖的。他以后都可以睡这床被褥吗?会不会有一天又被拖到慎刑司了。

        大门突然被打开,卫青阳身子一震,马上站好,看着眼前由古公公带头,一堆的侍人走了进来。

        他们进来干什么,又想打人吗?

        “卫皇子,恭喜你成功走出慎刑司,这辰风殿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杂家马上让人换去。”

        卫青阳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古公公啧啧有声的把自己从头打量到尾。

        “啧啧啧,不错不错呀,这身材,太女要是看了,一定会很喜欢的。这脸蛋儿啊,更是俊啊,清冷中透着一份高贵,高贵中透着一份倔强,倔强中又着透着一抹淡漠,这气质,好好好啊……哈哈,这要是往段公子身边一站,那肯定不差给他啊,你们两个各有千秋。”

        卫青阳不知道段公子指的是谁。倒是把前面那句给听了。太女?太女是谁?古公公是想把他献给太女吗?

        “杂家跟你说,你先给杂家好好休息休息,养好身子,三日后,去给杂家好好伺候太女殿下。要是伺候好了,也许太女开心,封你一个什么当当,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要是伺候不好,嘿嘿嘿嘿,不用杂家说,你也知道是什么下场的吧。”

        伺候?是要他跟她生那种关系,当她的男人吗?流国的太女是谁,他都不知道。不管太女是谁,他都不喜欢……也不想……

        “来啊,把卫皇子带下去,好好清洗干净,咱们可不想在他身上再闻到什么不干净的味儿。”

        “是……”

        “公公,我的玉佩,能还给我吗?”卫青阳突然张开沙哑的嗓子问道。

        那玉佩,已经在古公公手里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什么都听他的,可古公公还是不肯把玉佩还给他。

        “急什么,杂家要什么东西没有,还要你的玉佩吗?三天后,三天后只要你把太女殿下伺候满意了,杂家就还给你。”古公公嘿嘿一笑,又吩咐许多,这才离开。

        再一次沐浴更衣后,卫青阳躺在床上,盖着暖暖的被褥,第一次沉沉的睡了下去。或许,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的。没有饥饿,没有冰冷,只有温暖……

        可惜,这温暖持续了没多久,他就被盛妆打扮,调去伺候太女殿下了。他心里是怕的,虽然学了很多取悦人的招式,可他毕竟都是不情愿的,更知道清白的重要。

        可他……与在慎刑司一样,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他有没有挣扎,他都必需服从。拒绝的代价,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而且,他真的再不想再进慎刑司一步了……

        这天,重重熏香打扮后,被抬进去,他身上单薄的透明衣服,跟没穿时根本没什么两样,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挑逗。

        被抬进一个他无法想像的尊贵寝宫里,躺在床上,盖着被褥,透过大门,看到天上明亮滚圆的月亮。

        今天应该是十五吧。

        看着大门突然重重的哐啷一声,关了起来。

        身子一颤,他仿佛又被关进那个冰冷的慎刑司里,甚至比那里还要恐怖。他的心莫名的沉到了谷底,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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