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孤战（五）
等等～
易凡心中惊疑，这不是自己方才留在赵老六体内的那半截长刀，怎么会在自己身上？谁伤的我？敌人的援军到了？不可能啊，怎么会这么快?
一系列疑问在易凡心中飞转，余光瞥见身后赵老六那具无头尸体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自己身后，甚是可怖。
易凡忍者痛，手中长刀持续向着麻子砍出，竟是不管不顾，麻子本来乍见易凡受伤，本以为自己得了喘息之机，没想到这疯子攻击的更加凶猛，只能不断后退，以避锋芒。
“如此打法，等你力竭，老子在好好拾掇你。”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易凡脑中闪过，他可不认为赵老六尸体还魂，肯定是这附近从最开始便隐藏着对方的后手，方才远距离操控赵老六的尸体，对自己发起的攻击。
一来是离得过近怕被发觉，二来也是怕自己还有后手，故此，为了避免对方接下来的攻击，易凡才强忍着伤痛，发疯般攻向麻子，在此过程中，快速跳出对方的攻击范围，以便调整最好的姿态观察防御。
否则一旦自己迟疑，前有强敌，后有埋伏，真是到了绝境。
易凡站定身形后，不远处树后走出一人，正是应该追击自己远离的中年头领。易凡心中了然，暗叹自己大意，本来确定这中年男子已经跟随自己远去，绝无差错，等发现自己撤回后哪怕这人即刻回援，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
只有一个解释，离去的四人中，有人伪装成此人，自己在设计对方的同时也被对方设计了，最初就不是六人，而是七人，这个男子从最开始就为了这一击，潜伏至今。
“不得不说，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种近乎本能的战斗经验，实在叫人佩服，不过既然付出这么大代价，你就要做好殒命的准备。”
“能不大吗？”易凡讽刺道，“明明就在这里像只老鼠一样躲着，看着自己手下人被屠戮无动于衷，是为不义；身位醒骨境强者，对付我这么一个刚刚开窍的小辈，也藏头露尾不敢正面对敌，是为无胆；拿自己手下尸身攻击，毫无对死者敬意，是为不仁，像你这种东西，看了真让小爷我恶心，恐怕你那手下在地下对你的恨比对我这个敌人还多吧！你说小爷说的对不？”易凡却不看向中年男子，而是转头看着与自己先前对战的大汉。
“牙尖嘴利，到此刻还不忘挑拨离间，但愿等我拔了你满口利齿，还能如此说道。”中年头领邪意的笑笑，一指麻子，“你是不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面对头领阴沉的目光，知道他被易凡气的已经到了爆发边缘，即便心中将头领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面上依旧不敢有任何不满，捂着伤口讨好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只要能宰了着小杂种为兄弟们报仇，一切都值得。”
“这才是我魔罗部的好男儿！”
易凡强忍着肩胛处的疼痛，伸手缓缓将那半截刀刃拽出来，现在形势已经恶劣到极致，自己身受重伤，整条左臂基本算是废了，更兼身边还有敌人虎视眈眈，只怕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易凡扯下段衣角，迅速在自己肩膀上胡乱缠了几下，大体阻止血液的流淌速度，越是此种情形，易凡反而静下心类，慌张亦是无用，即便今天在劫难逃，易凡心中也有崩下崩下敌人几颗牙的觉悟，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到易凡毫无惧意，战火燃烧的双目，中年冷笑，“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男子迅速上前，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便到了易凡身前，一记重拳击中易凡腹部，从这只拳头上传来的大力直接将其打飞出去数米之远，易凡只感觉五脏移位，头晕眼花，硬撑着身子刚刚站起，迎接他的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拳影。易凡修为本就比对方弱出不少，更兼重伤在身左臂无法发力，实力大打折扣，更是危险已极。
嘭～
一声蒙哼，易凡重重的撞在身后树干之上，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身后巨大的树干在这次撞击下剧烈震颤，也许为了虐杀易凡，以发泄这些天来的郁闷，男子避开了致命部位，专门找那些经脉连接或者身体敏感部位进行攻击，疼痛感能够增强十倍不止。
易凡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肩胛上的包扎已经脱落，整条左臂软软的耷拉下来，有些变形，这种状态即便不再受创，眼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眼见头领又要上前，麻子一脸谄笑，“头儿，歇会，小的愿为头儿代劳，也出口恶气，这半月来被这小杂种折腾的够呛。”痛打落水狗这种事，麻子乐意效劳，任谁都看的出来，此时的易凡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好，将圣冥泉水拿回来，这小子交给你了，好好炮制炮制，别弄死了，老子还没玩够。”
“遵命！”麻子上前，一扫先前的颓唐，意气风发，“小杂种，是你主动交出来还是爷爷动手。”
易凡用能动的右手，颤抖的伸进早已破损不堪的衣袍内，取出一个皮囊，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里面还有大半袋液体。不光麻子兴奋，就连旁边的中年男子也目露贪婪，这么大袋，少说也有数十滴，若是能够留下一些，自己的修为将会大幅度提升。
“小子，还算你识相，你……”麻子本还满是笑意的丑脸，一下子僵在原地，却见易凡单指挑开皮囊上的塞子，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下，末了将空皮囊扔在麻子脚下。
“小爷我就是被撑爆，也不给你们留下一滴。”
易凡满脸涨红，脖颈上一条条青筋暴起，眼球鼓胀，像是承受不住圣冥泉水巨大的能量，麻子气急败坏，上前对着易凡就是一刀，愤怒之下早就将首领的吩咐抛诸脑后。
眼瞧得这刀凶狠，若是劈中易凡非被一刀两断不可，那首领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瞥见扔在一旁的皮囊，脑海中灵光闪现，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好，麻子……”
这些魔罗部族人虽然很少能够享用圣冥泉水，偶尔在圣山下有所收获，也要上缴部落，但是每次部落都是以特殊的玉瓶盛装，方不使药效丧失，这小子这么多天装在皮囊中，精气流失严重，即便喝下那么多，反应不会这么明显吧？！再说以这小子求生欲望的强烈，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自杀，见鬼去吧！
果然，麻子愤怒之下，冲到易凡身前，迎接他的，却是一双恢复平静的冰冷目光，易凡原本颤抖的身躯瞬间收缩，右拳直接将对方胸口穿透，手中还抓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只是这心脏上面，有数不清的根须扎根其上，不停蠕动。
麻子脑海中最后的画面，便是易凡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如此瞬间发生的事情，等中年男子发现端倪到麻子毙命，几乎在同时进行，他第一次发现对方是如此的难杀，每一次都能被其抓住机会反击。但是，自己在这里，绝不容许你再活下去片刻。
易凡一击得手，强行压制住眩晕的感觉，大量的失血使其面色煞白没有人色。方才将最后的圣冥泉水全部吞下，体内精气流转化为最后一击，绝杀对方，本来这是为了对方头领准备的，谁能想到是对方手下上前。易凡如今身体的损伤依旧，精神上的考验更加巨大，生死危机下，不能闭上眼，否则再也睁不开了。
易凡从麻子体内抽回右臂，转身就逃，只是如今的状态，勉力支撑而已，刚刚逃出密林，来到一处庞波汹涌的龙水边便感觉筋疲力尽。
轰轰隆隆，这是一处龙水的主流，瀑布式的落差轰击出巨大的轰鸣声，瀑布落处所形成的潭底泛着黑光，显然潭水极深。这一幕，和自己修炼时所处的龙水大瀑是如此的相似，令易凡一度产生错觉，以为是重伤中产生的幻觉。只不过这深潭的水面并不平静，反而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向水下绞杀着进入其中的一切事物。
“小畜生，跑啊，怎么不跑了？”身后，中年男子戏谑的说到，看看周围，确定是一片开阔地，再无躲藏，稍微放下心来。实在是易凡给他的震撼太多，多少次绝地反击，令他这种醒骨境修士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你倒是好眼光，此处山清水秀，倒是选了一片葬身的风水宝地，只不过你是没机会享用了，不将你挫骨扬灰，怎解我心头之恨。”
勉力逃到此处，易凡已经再难为继，体内灵力消耗殆尽，每一片肌肉都在不自主的颤抖，若不是手中长刀支撑，早就倒了下来，夕阳即将落山，洒下余晖照耀大地，给万物披上最后的霞衣，易凡努力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即将落幕，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上路吧”中年男子狞笑，欺身上前，只需一击，就可结束此次的任务，虽然没了圣冥泉水，但是能够将对方人头带回，自己即便受罚，性命应该无碍。
易凡伸手掏出一枚圆球，不大，散发着香味，但是这一动作却惊的男子突然倒退，以为易凡临死前有什么杀手锏。这一反应让易凡哑然失笑，中年男子心中憋闷，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易凡给了他太多的惊讶，不得不防，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呵呵，这就是醒骨境？”
待看清易凡手中只是那枚蜥蜴的二阶内丹，男子暗中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杀器就行。
“现在想要求饶，晚了！”
“想瞎了你的心，小爷就是死，你能得到的也就是个屁，哈哈……”
易凡吞下那颗内丹，运起噬纳，强行炼化内丹。一直以来易凡所吸纳的不是天地灵物，就是肉食灵果，这些东西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但是如今已经身无长物，这内丹是妖兽一身精华所化，也是能量所集结，只能试一试。
中年男子见到这一幕，直接无语，暗道这小子是不是真疯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生吞妖兽内丹，因为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直接吸收，更重要的是内丹中含有妖兽残魄以及死亡前的大量怨念，驳杂不纯，会对精神造成极大的冲击，稍微不慎就会神志湮灭。
易凡可管不了那些，如今一无所有，只能拼死一试，否则让他束手就擒，断然不可能。体内噬纳全力运转，内丹入口，便被分解化为一股股能量，用于填补自身的亏空，这种能量化作数股乱流，在经脉中来回穿梭，试图透体而出。
易凡毫不在意，一颗二阶内丹，即便所蕴含的能量再庞大，难道还能大过自己最初所服食的圣冥泉水？只是脑海中如同针扎一般，浑浑噩噩，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喊，在乱窜，这种痛苦，比之肉体上的伤害更为厉害。
易凡强行压制下头脑中烦乱的思绪，这是自己今生最后的一点力量，过后，怕是再难挣扎。
别了，爷爷！易凡不能再尽孝身前。
别了，青青！大哥答应你的远方再也陪你走不下去。
别了，小白！一定要平安顺遂，活着出来。
…………
各种思绪飞舞，但都只是化作念头一闪而过，只是在想起小白之时，脑海中划过那道白衣飘逸的身影。
“杀！”
易凡大喝一声，哪怕双腿不受控制的打颤，还是强撑着身子直立在那里，双目中血丝弥漫，右手握刀，这一刻面对强敌，一股铁血之意在易凡身上崛起，这种力量无形，不可捉摸却真实存在。
“杀！”
易凡再次大吼，以这种方式强行保持自己的清醒，猛地冲向中年男子，主动发起了攻击，二者本就距离不远，瞬间便交战在一起。
哐～
易凡手中长刀被对方震飞，原本真实实力就有所差距，更遑论一个神完气足，一个濒临垂死。
失去长刀的易凡并不停歇，而是更加疯狂的向对方进攻，一招一式，力逾千斤，虽然只是右臂能动，但依旧凌厉。
“小子，垂死挣扎无用”，看到易凡如此拼命，男子反而放下心来，这说明对方却是穷途末路，再无后手，或许已经被那内丹的杂念冲昏了意识。
啊～
易凡惨叫，整条右臂被对方拧住，不能动弹，半跪在地上，二人面对，男子另一只手不断地击打着易凡身体，同时向着易凡下盘猛踹，大量的血迹从易凡口中喷出，双眼彻底血红，原本不能动弹松垮垮下垂的左臂，突然向上，朝着对方面部便是一拳。
男子沉浸在虐杀的快感当中，丝毫没有注意，被打个正着，不觉眼前一晕，但瞬间反应过来，易凡不顾及肩胛处的剧痛，又一次挥拳，这次却被对方另一只手牢牢抓住。
咔擦
男子用力，这下易凡整条左臂呈现一种诡异姿势扭曲，这次是真正骨头断了，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面庞，肩胛处血流如注，易凡如今失血过多，面白如鬼。不光是身体的疼痛，脑海中嗡嗡直想，那些杂念无孔不入，影响着易凡的神志，只能是勉强镇压，只是眉心处，有种饱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就开窍境而言，你很厉害，甚至从肉身力量、速度比我也不遑多让，是这些年来我所遇到的最为难缠的开窍境对手，为了表达对你的尊重，该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男子狞笑道，满面的血纹都好似活了过来，不住游走，“方才是左臂，如今该是右臂，接着就是两条腿，哈哈……”
“呵呵……”易凡嘴中喷出大量血沫，气若游丝。
“你这小杂种，死到临头，笑什么。”
“废……物，废物！”易凡气若游丝，却瞬间激怒了对方，本来就在自己掌控中的猎物，临死前居然还敢辱骂自己，一下便将男子火气燎了上来，怒极反笑。
“我会慢慢地、轻轻地打断你的四肢，好好享受！”看见易凡嘴角在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男子不由得靠近，想要听清楚，同时还在得意，“想要求饶你就早说，非要吃点苦头，哈哈……”
原本低头的易凡，猛地抬起头颅，通红的双目注视着对方，用尽全身力气大喝。
“杀！”
易凡身体向前一扑，整个人扑进对方怀中，如此近距离，男子猝不及防，易凡身体左臂已废，右臂还被对方攥着，无法动弹，体内二阶内丹所化的灵气快要消耗殆尽。但是，他还有牙齿。
易凡目露凶光，真正如同一头濒死的恶狼，咬住了对方的脖子，虽然男子应变其快，躲过了最为致命的喉咙，但是脖颈上这一口，却实实在在，大量的血迹从易凡嘴角流出。
易凡咬的极狠，咬住后没再想松口，男子双手不但击打着易凡的侧肋，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易凡就是不松口。渐渐地易凡意识模糊，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推着男子的身体向着身后瀑布下的旋涡而去。
这一下，轮到男子着急，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凶狠之人，即便份属敌对，也不得不心惊，明明已经丧失神志，昏迷了过去，但这种骨子里的狠劲，令他不得不服。
男子稳住心神，浑身灵力运转，在离岸边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捏住易凡的下颌，准备卸开后先将自己的脖子从这已经昏迷的小子口中拿出来，之后再好好收拾易凡。
突然，易凡口中发力，从男子脖颈上狠狠撕下一大块血肉，趁着男子下意识捂住脖子的空档，向着瀑布下深潭中的旋涡跳了下来，还没入水，便昏死了过去，只不过嘴角上带着胜利般的微笑停留在了入水前的最后一刹那……
天光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下来，男子看着易凡掉落的地方，这处旋涡他们知道，任何跌入其中的生灵都会被冻僵神魂，绝无例外，更兼那水中的旋涡有巨大的撕扯之力，恐怕入水的瞬间便会被撕裂，更何况这小子在入水前其实已经可以算是死亡。
这一切，结束了，只是拿不到尸身，回去如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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