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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迂回战术


  关娉婷已经崩溃了。

  连续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连班倒的讯问,让关娉婷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稍微高一点的声音与动作,都会让她脑海中造成玻璃相互摩擦的尖锐声,令她浑身的神经为之颤栗不已,从而导致生理上的极度不适。

  虽然她平时很注重锻炼,饮食也很健康,但在这密闭的环境下,每天只能吃简单而又粗粝的食物,喝水需要打报告并获得批准,让习惯了高品质生活的她浑身不自在。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只能在二十平方大小的空间里活动,身边的女看护一天24个小时不理左右,就连便溺这种私密的事情,都只能在女看护的面前完成,所有高知女性的矜持与尊严,在这里都被赤裸裸地撕掉了。

  如果一开始,关娉婷还抱着侥幸心理,寄望自己能够蒙混过关的话;直到戴着头套进入这间四壁雪白的房间,面对着严厉而又毫无回旋空间的规矩条例;关娉婷这才理解到,为什么那么多曾经人前人后风光一时的大人物,在进入这个阶段后,原本身上的光环与能力迅速消退,最终跟所有的凡夫俗子一般,乞怜哀求、如实交代。

  为早日脱离此处,即使要付出最大的代价,他们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们都扛不住了。

  关娉婷也扛不住了,她决定不再维持自己心里那最后一点骄傲,她也不想再让自己受这种罪了。

  现在她只想有一张床,可以安安稳稳睡上几天;她只想吃一吃正常的饮食,想喝水就喝水;她只想给自己洗个澡,只想自己上厕所时没有人在身边看着......

  相比起之前那个非大牌不穿,非奢侈品不用,非高档餐厅不入的关娉婷,她现在的需求和幻想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卑微,但就算要实现这份卑微的幻想,她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可关娉婷实在是没法撑下去了,虽然她在外人面前很强大、很独立,但她骨子里头还是个小女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全自己。

  在那两名黑衣男子强大的讯问技巧面前,关娉婷彻底缴械投降。

  按照对方的要求,关娉婷将自己所知的温逸贪腐受贿的行为如实供出,并且仔细回忆和描绘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和人物。

  这时候,关娉婷再也顾不得这些东西是否会让未婚夫在法庭上被加重刑期,也顾不上这些东西会不会让自己和温逸身败名裂,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想让自己能够喘口气,只要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就算一切都失去也无所谓。

  对于现在的关娉婷而言,温逸不重要了,事业也不重要了,那些奢侈品更是不重要了,她唯一感到宝贵的就是自由。

  只要能够重获自由,就算牺牲温逸的自由,也不要紧。

  反正他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了,自己再加上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关娉婷这样安慰着自己。

  ......

  燕京大新区清源寺附近有一栋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整个建筑和大院的外墙都里刷着灰白的墙漆,门口一个已经生锈的牌子上写着“京汉农贸开发有限公司”。

  这幢建筑建成已经有10多年的历史了,当时大新区还是一片蔬菜大棚和防护林的组合,像这种收购蔬菜运到京城去卖的农贸公司十分常见,这家“京汉农贸开发有限公司”只是当地十几家此类公司的一个。

  这些农贸公司落地后就一直维持着经营,不过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它们的经营情况,只是当地农民偶尔会瞧见一些小货车进进出出,尤其是每年2、3月份的时候,这些公司的业务会繁重很多,偶尔还能见到它们连夜加班运输的情景。

  对于这些农贸公司的存在,这里的农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像燕京市正在不断地向外扩大,但进京的主干道却依旧得通过大新区的这条主动脉。

  让农民们有些新奇的是,“京汉农贸开发有限公司”的小楼,不管白天黑夜都看不到灯火的影子,有好事的人隔着老远打量了一番,发现那些小楼所有的窗户都被蒙上了遮光性很好的黑布,就算开着灯,外头也看不到。

  但这好事者只是把小道消息在村里的传了一小会,就马上接到村干部的严厉警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村民敢去窥探这家公司了。

  所以他们也不会看到,那辆挂着京牌的黑色别克GL8是何时驶入“京汉农贸开发有限公司”大院,并且在这个大院里静悄悄地呆了好多天。

  而在这栋小楼唯一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任平生和高媛媛肩并肩亲密坐在沙发上,认真翻阅着手里那一叠叠整理好的材料。

  从关娉婷的供述来看,温逸这些年收受贿赂,插手金融市场,涉及利益输送、利用职权牟利的行为数不胜数,从关娉婷身上所能了解到的,金额和情节较为严重的有三起,分别为:

  第一起,来自香港商人林涛的行贿,此人与温逸很早就认识了,温逸去深港两地游玩时,都是这个人接待的。他当时在湘楚省承接一个高速公路项目时,通过温逸的关系获得银行贷款,并向温逸行贿500万元。

  第二起,来自运南省商人卓洪的行贿,此人通过温逸的弟弟温磊攀上了关系,为他的运钢旭日钢渣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办理贷款提供方便,共分12次收受卓洪的贿赂款600万元。

  第三起,就涉及到泳金系大佬韩西的资本运作,韩西所掌握的“泳金系”最主要的上市公司平台之一——国经证券在今年大牛市的背景下,“幸运且顺利”地成为当年国内证券市场第一家借壳上市的券商,股价迅速被推高成为A股市场第一高价金融股,让参与国经证券上市的股东获利不菲。

  这三起涉及温逸的权钱交易中,国经证券上市的案子最引人瞩目,关娉婷之所以会介入此事,是因为她当时正好买了现代MOWA万国城的大平层,每个月要还1万多的房贷,温逸知道这件事后,叫那个香港商人林涛给了关娉婷300万元,用于偿还房贷。

  而这个香港商人林涛之所以愿意慷慨解囊,因为他在国经证券的上市中也赚取了几十倍的利润,虽然温逸没有把整个过程说给关娉婷,但从林涛那里隐隐约约了解到,国经证券的上市前引入了十几名战略投资者,而这些战略投资者背后的人物十分复杂,大多数是高官或他们的亲属,还有一些影视明星。

  国经证券上市后,当时那些几百万、上千万的投入翻了几十倍,这些人物也通过代持者分别兑现了他们数以亿计的财富,潇潇洒洒地在牛市的最高点携着利润走人。

  看完这些材料,任平生首先提道:

  “前两个都是普通的行贿受贿,即便温逸被查,这点事实无法让他伤筋动骨。国经证券这个案子是最严重的,也是杀伤力最大的,我们只有抓住国经证券这个案子,才能把温逸彻底打倒。”

  高媛媛有些不解道:

  “温逸已经调入国发行任职多年,他在证券市场的影响力有这么大?”

  任平生这时就可以显示出他前世记忆影像的优越了,他如数家珍地道:

  “温逸39岁就当上了证监部门的第二把手,分管发行、基金等最为核心的部门,权倾一时。他当年在证监部门里培提拔培养了一大批中层干部,现在的办公室、股改办负责人都是他的心腹,这些早年编织起来的权力网络,一样可以左右资本市场。”

  在高媛媛佩服的眼神里,任平生继续说下去。

  “国经证券的上市,突破了好几个常规。一个是没有达到3年连续盈利,不符合A股IPO的基本条件,无法经过发审委的审核;另一个是上市后没有沿用壳公司原上市代码,因而也不能算借壳上市,而借壳上市必须通过重大重组审核委员会审批。“

  ”为了规避监管,国经证券走了一条特殊的路子,通过与运达科技换股的方式上市,并且拥有了全新的上市代码。成为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没有经过批准就上市的公司,仅仅是证监部门办公室发了一个文,国经证券就上市了,并造就了一大批亿万富豪。”

  “国经证券上市过程中的种种疑点和弊端,肯定离不开温逸与韩西构建的权力链条的运作,而有关部门只要对这些链条上的人物一一进行审讯,很快就可以抓出一群资本市场的硕鼠,而这群硕鼠的首脑温逸,必将接受法律的惩罚。”

  高媛媛看着身边的男人,觉得他身上的神秘色彩又加深了一层,仅仅凭借关娉婷的供述,任平生就能推导出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并从中找到温逸的命门死穴,为自己扭转局面提供了强有力的武器,这个男人太强了,也太深不可测了。

  她缓缓点头,赞同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这就是任平生与高媛媛那晚在西山墅定下的计划,通过伪装的调查人员突袭带走关娉婷,用讯问手段从她口中撬出温逸贪腐受贿的证言证据,然后利用这些信息引发一场针对温逸的反腐调查,从根源上解决这群金融巨鳄的威胁。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设想进行着,目前他们手中已经掌握了关娉婷提供的温逸贪腐信息,只要把这些材料和证据提交给有关部门,让他们真正启动对温逸的调查,这个局就算破了。

  但是,任平生此刻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先前谋划的路子有些太简单、太直接了,考虑得还不够周全。

  虽然手里头的材料,和关娉婷的证言已经足够立案调查,但毕竟这个江湖上的水太深了,并不是一个重生者可以完全掌控得了的。

  以温逸的仕途背景,以他在京城多年经营的人脉,很可能在那里头也有自己的棋子与哨探,如果任平生贸然将这些东西提交上去,被有心之人通风送信给温逸的话,自己很可能提前遭到他的报复。

  任平生不能去冒这个险,他不可以提前暴露自己,他需要一个迂回的手段,为自己提供一道防火墙。

  想到此处,任平生缓缓地摇摇头,沉声道:

  “下一步,还有两件事要做。”

  ......

  关娉婷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

  但在离去之前,黑衣男子再次讯问了她,并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跟她强调了三点要求:

  “第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像温逸透露,否则日后处理的时候,会加重刑期。”

  “第二,要保持原有的生活规律不便,不得离开燕京到外地,也不得中断工作安排,随时等候继续传唤。”

  “第三,积极配合传唤人员完成工作,争取戴罪立功。”

  关娉婷毫不犹豫地表示服从,她太珍惜这难得的自由了,她可不想再次失去。

  在吐完自己所知的一切后,关娉婷感到如释重负,而黑衣男子也言而有信,他们再次给她戴上头套,然后开车将她送回当初被带走的地下室。

  看着黑色别克GL8驶离这个大院,高媛媛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她会遵守那三点要求吗?”

  任平生扶着她的香肩,分析道:

  “她已经见识过讯问的手段,再加上坊间对此类事件的描写,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服从指令,绝不会多问什么,也不敢少做什么。”

  高媛媛是世家子女,对任平生所说的并不陌生,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地道:

  “关看起来是个蛮独立的事业女性,如果她真的爱那个男人的话,会否向他通风报信。”

  任平生摇摇头,用十分自信的语气道:

  “关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强大、很独立,其实内心很脆弱、缺乏自信的女人,所以她在择偶上才会看上年龄悬殊、身居高位的老男人;而关对自己的定位很高,超出了她本身能够达到的天花板,所以她必须躲在她自我营造的虚假光环里,才能达到心理上的平衡。”

  “这些因素决定了,关会飞蛾扑火般趋向那些可以给她财富、权力或名声的男性,同时她也会因为丧失这些东西的恐惧,拱出更多的人,拖更多的人下水。为了保护自己营造的虚假光环,她会演好应该扮演的角色。”

  看着任平生言之灼灼的样子,高媛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语带深意地道:

  “你这么懂她?在她身上下过很多功夫吧。”

  任平生知道高媛媛有些误会了,不过看到一向冷艳矜持的女友为了自己吃醋的样子,极大满足了任平生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任平生觉得高媛媛此刻的表情十分可爱,他忍不住搂住女友的纤腰,笑着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这不是为了达成目标吗?如果抓不透她的心理,这个计划也无法兑现了。”

  看着高媛媛逐渐露出理解的神情,任平生忍不住又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

  “怎么了,吃醋了?”

  高媛媛露出个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用粉拳捶了男人好几下,嗔道:

  “去你的,我犯得着为一个老女人吃醋吗?”

  任平生抓住她的双手,很认真地看着那对清澈的眸子,正声道:

  “当然不会,因为你知道,我唯一想懂的人,只有你。”

  高媛媛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她把臻首枕在男人肩上,静静地道:

  “你不要忘记正事。”

  任平生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

  “你就是我的正事。”

  ......

  深港市,南山区的一幢豪华别墅里,拥有香港居住权的商人林涛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一些小道消息,消息是从香港那边的富豪圈子里传出来的,据说上面正在调查国经证券上市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违法问题,有几个涉案人士已经被带走文化了,另外几个知情人也提前收到了消息,连夜跑到香港,住进了四季酒店。

  听到这些消息,林涛心里像点着火一般焦灼不安,因为他在国经证券上市后赚了不少钱,这些都是拜京城那几个大佬的渠道所赐。

  这些年来,林涛在深港两地,为那些大佬们趋前奔后,帮他们引荐女明星陪宿,为他们的红颜知己们买单,才能获得参与国经证券上市套利的良机。

  只不过,林涛没有想到,这种资本市场上普遍的“割韭菜”行为,居然会招来有关部门的关注与调查,而且看起来这个调查的上限还是很高的,据说目标就是瞄准了温逸。

  林涛虽然诚惶诚恐,但他还是想要证实一番,温逸他够不着,韩西又联系不上,听泳金公司里的人说,这些日子,韩西都把自己关在价值上亿的豪宅里,一遍遍地擦拭那些紫檀木家具,听说他的强迫症又加重了。

  这下林涛真的有些慌了,他甚至想到,要不自己也去四季酒店呆上一阵子,看看风向怎么刮的,再决定下一步往哪里逃。

  就在林涛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找上门来。

  在林涛经手和服务过的那些女人中,关娉婷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她不像某些女明星一般明码标价,钱给够了、权够高大,就可以上;也不像某些女同行一般,看到富豪和高官就恨不得立马盘上去,非得嫁入豪门不可。

  关娉婷对于男人的要求还是挺多的,既要与她生活方式相称的权势与地位,也要对方能够与她保持相等的精神与情感沟通,所以她在和温逸交往的期间,所收受的礼物都是男方单方面赠予的,就连现代MOWA万国城的大平层也是关娉婷自己付了首付,是温逸看她还款比较艰难,主动让林涛把那笔钱给她,帮助关娉婷缓解经济压力。

  通过那次金钱上的往来,林涛觉得关娉婷这个女人还不错,虽然是也是傍高官,但不是那种仗势欺人、四处招摇的女人,待人接物也有礼有节的,自己的事业也没有耽误。

  所以,当关娉婷上门后,林涛首先发现有些不对劲。

  原本身上不离名牌奢侈品的她,现在居然变得十分朴素起来,不但身上没有了那些炫目的珠宝首饰,经常拎着的爱马仕Birkin包也换成了大路货的普通包包,黑色毛衣、牛仔裤和白球鞋的搭配,令她看上去就跟普通女人差不多,只是身高比普通女人要高很多而已,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知名女人的范儿。

  她那张在屏幕上娇艳端庄的脸也褪色了不少,深深的黑眼圈像是很缺乏睡眠一般,没有定期保养的长发也失去了光泽,甚至那光滑白腻的皮肤也黯淡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关娉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一下子落魄成这样。

  林涛还来不及揣测,关娉婷就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他,口中道:

  “这是向你借的300万,还有8万块的利息,我都还给你了。”

  林涛拿着那存折,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兆向他袭来。

  这300万原本是作为参股国经证券获利的代持人,应给温逸孝敬的好处费。

  因为关娉婷当时比较缺钱,温逸就叫林涛直接把钱给她了,两人虽然口头上说是借款,但林涛从来没打算要求关娉婷还这个钱,这种钱款往来方式太常见了,常见到林涛早就忘了这事。

  今天关娉婷居然煞有其事地还款还息,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关娉婷为什么这么做呢?

  林涛心中刚刚起了疑问,接下来这个女人就揭晓了答案。

  “他完了,上面什么都知道了,现在正在调查所有国经证券上市的利益相关人。”

  林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听到从关娉婷口中说出的话,他立马跟最近江湖上的传闻联系了起来,原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林涛拿着存折的手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他口齿紧张地道:

  “你......你......怎么办?”

  关娉婷一脸凝重地道:

  “我已经跟他们如实交代了,钱也都退给你了。”

  林涛一脸晦气,连连叹息道:

  “我只不过是替温逸办事,从中赚一点小钱。你都说了,那我不是惨了吗?”

  虽然两人来往并不多,但关娉婷看人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她知道林涛是个善于趋炎附势的圆滑小人,他不像韩西一样,与温逸有着很深的渊源和过硬的交情,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林涛这种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保护自己,这是小人的通病,但也是关娉婷的机会。

  在出发前往深港市之前,上次调查的人员已经跟她交底了,如果能够提供更多的线索与证据,在温逸案的处理过程中,可以对她进行另案处理,酌情审判。

  所以关娉婷今天一定要争取让林涛跳出来,为自己戴罪立功提供筹码。

  关娉婷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多年的主持生涯,与高层人士的交往,让一向天资卓越的她掌握了识人的眼光,也让她拥有了把握人心的技巧。

  看着林涛眼神闪躲的样子,关娉婷知道这个人胆小如鼠,碰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溜之大吉,她赶紧打断他的念头道:

  “你想跑吗?”

  林涛的心事被说破,他有些心虚道:

  “我先去香港躲躲,看看风声。”

  关娉婷直截了当地道:

  “香港也是我国领土,也要执行我国的法律,你躲不了多久。”

  她不给林涛时间继续想下去,直言道:

  “你逃去国外就更惨了,不但会上国际通缉名单,而且钱一分都带不出去,你在外面怎么生活,去唐人街洗盘子吗?”

  看着林涛的脸色一下子灰暗下来,关娉婷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效果了,她进一步施压道:

  “你不能光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你走了之后,财产什么的肯定会被查封,他们之后靠谁,你儿子还想不想出国留学了,你女儿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关娉婷的话就像尖刀一般,一句一句扎到了林涛的心眼上,他骨子里头的懦弱本性完全被击中了,这时他一片茫然,无助地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

  关娉婷眼看自己的计划即将实现,面色恢复平静道:

  “主动揭发,戴罪立功,争取宽大处理。”

  林涛眼神突然一缩,惙惙道:

  “那不还是要坐牢吗?”

  关娉婷利用其自己丰富的学识,为他分析道:

  “自首减40%,主动退赃减30%,重大立功减20%,你又不是政府工作人员,你只是行贿罪,最多判个3-5年,表现良好还可以减刑。”

  看到林涛的双目已经开始有亮光了,关娉婷继续针对他的弱点道:

  “如果自首的话只要处罚金,不会没收财产;你如果晚一步,被他们带走的话,连自首都争取不到了。”

  林涛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一脸憔悴的样子,联想起她被带走后所经历的一切,再想起自己一路小心翼翼服伺高管积累的财产,此刻再无任何疑虑,一拍大腿道:

  “行,我听你的,我去自首,我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看着林涛一脸激动的样子,关娉婷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她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

  ......

  汉海市,靖安区,高家宅子迎来了有些日子不见的一位熟人。

  高维诚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地看完了任平生带来的材料,他叹了口气,道:

  “我虽然对资本市场的利益输送有所了解,但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如此污浊,这些硕鼠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攫取群众辛勤积累的财富,实在可恨,实在可厌。”

  任平生看着高维诚那张棱角分明的长方脸,点头答道:

  “当前上下对腐败问题高度重视,将反腐倡廉提升到重要地位,目前亟需揪出一只大硕鼠来严惩,以儆效尤,以正风气。”

  高维诚微微颔首,好像对任平生的意见颇为赞同,但他却转口道:

  “你说的很对,但是呢,这个案子里牵涉到的人太多,如果打击面太大的话,恐怕会影响......”

  任平生心中暗想,别看老高一副北方汉子的长相,心里头却是精细如绣花针,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这也是任平生之所以要找上门来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任平生原本不想把自己未来的岳丈牵扯到此事里来。

  但任平生所指定的计划中,不可欠缺的就是这一环,如果不能把这一环补上的话,前面做的那么多事都可能付诸东流,而这一环只有高维诚有能力补上,能不能说动高维诚,就得看他自己了。

  任平生心中有了计较,含笑问道:

  “伯父,你还记得张江陵整顿驿政的故事吗?”

  高维诚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熟读明史,当然知道张江陵是对明朝著名宰相张居正的尊称,张居正因为推行“一条鞭法”改革,缓解了明朝财政负担过重的弊端,被后世视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改革家之一。

  面对着高维诚的眼神,任平生缓缓道来:

  “张江陵当政后,考虑到明朝建国已久,朝纲不振,官吏庸惰,唯恐一部良法在基层不能得到很好的落实,所以他在在推行'一条鞭法'之前,对全国的驿政进行了一次大整顿。”

  明朝创立时,在全国各交通要道建立了驿站,负责公文传送和官员往来歇脚,但这项制度在日后逐渐变味,大量官员滥用驿站制度,对国家财政和基层造成极大负担,但由于该政策涉及到官员的切身利益,所以历代对此弊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平生看着高维诚的反应,继续说下去道:

  “当时,孔圣人的后代衍圣公经常借着上京朝拜的名义,一路上滥用驿站,勒索民利,地方苦不堪言,张江陵便抓住这个机会,在衍圣公朝拜启程之前颁布了驿政新规,严禁各类官员滥用驿站。“

  ”此令一出,衍圣公便首当其冲,被抓了个典型,张江陵借此大行整肃,淘汰处罚了50多名官员,驿站的负担降低了一半,全国上下为之肃然,都领悟了宰相的雷霆手段。”

  “整顿好驿站后,张江陵再开始推行'一条鞭法',所受到的阻力就小了许多,这项改革也就能得到较好的落实。”

  听完任平生说讲,高维诚脸色露出深思的神色,他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说,张江陵是真心想要推行这项政策,但只欠缺一个衍圣公。”

  任平生微微一笑,拍手道:

  “正是如此,反腐倡廉是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只有时时保持队伍的风清气正,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所以,当前最需要的就是衍圣公。”

  高维诚目中闪动着异芒,他饱读史书、又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很快就领会了任平生话中之意,也想到了其中蕴含的机遇。

  他把任平生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

  “过几天,我要去燕京培训,到时候找机会向领导汇报一下国博园的工作进展。”

  任平生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终于将这最后一环给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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