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骸骨
幽深的大海好似深渊的巨口，天闲漂浮在这，分不清天地上下，也感觉不到寒冷和压力。
只能听到就在自己身边，一个声音在轻轻的说着话，缓缓围绕自己游动。
可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这个声音的实体，除了声音，这个说话的个体仿佛根本不存在。
“你是谁？”天闲状着胆子问。
“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个声音依旧轻柔无比，听起来就好像这天下最最温柔的女性在你耳边细语。
如果换一个环境，这声音简直可以让人听的骨头酥麻，瞬间联想到许多旖旎的画面。
可是在这深海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这种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谁！想怎么样？”
天闲这次质问之后，对方沉默了一阵，似乎思考着怎么与天闲沟通，之后又传来声音：“看来这样你并不会信任我，那我现在让你看到我的样子，不过你要有所准备，不要太吃惊。”
天闲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短短的时间里，天闲觉得自己已经见过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了，那些五花八门的怪物，那个让人一眼望去就心生恐惧的古神骸骨。
现在，就算这个东西再怎么出人意料，也绝对不会再大吃一惊了。
天闲是这样想着的，但很快，天闲还是惊讶了。
确切的说是被吓的浑身抖了几下。
一点微弱的亮光开始从漆黑的海水中出现，十分微弱，随后光芒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开始照亮周围的海水。
说实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海中，一点亮光逐渐照出一个活物的过程本身就十分可怖……
而且，这亮光慢慢照出的还是一张人脸！
一张硕大的，足有三四米高的人脸！
天闲的双眸一阵紧缩，死死盯着距离自己不到五米距离的巨大人脸，这画面刺的天闲脑子生疼。
在水底见到一张巨大的人脸，天闲真的没想到。
“嗯，似乎还是吓到你了。”那张人脸开口说话了。
这让天闲的心稍稍落地，虽然这巨大的面孔看起来让人背脊生寒，但她却是一张温柔女性的面孔，活动起来倒是不那么恐怖了。
仔细观察，天闲发现这张面孔其实就是一个庞大身躯的头，只是亮光只照亮了她的面孔而已。
难道是个女人？
能连触手再次探出，但天闲依旧没有在这片水域中探查到任何生命的存在，这个出现在亮光里的女人仿佛根本不存在。
“嗯……”女人长吟了一声，目光望着天闲，透露出思考的神色，“果然以人类的模样出现，你似乎更能放松一些。”
天闲微微一怔，人类的模样？这家伙难道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我当然不是人类的样子，现在这张面孔只是更方便我们沟通而已。”
天闲发现，随着她的说话，她的面孔轻轻一动，海水中那一点亮光也随着移动。
眯起眼来，天闲愕然看到那点亮光其实是一根触须般东西的顶端，在海水中灯泡似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天闲立刻想起深海中利用头顶发光器官捕猎的恐怖海鱼。
但这个家伙看起来并没有要拿眼前的人类塞牙缝的意思，天闲还是感觉到了对方要沟通的诚意，心中算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你……你到底是……是什么？”天闲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这深海里和一张面孔说话实在是有些不自在，特别是知道对方只是露出一张变形的面容时。
说不定这家伙在光芒照亮范围之外是怎样恐怖的形态……
“我是这里的看护者，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负责守卫那个狂徒，而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和他都是一样，被称为古神。”
我的老天爷真的是诸神时代的神灵！！
天闲寒毛瞬间竖起来好几次！
不过一道亮光瞬间滑过天闲的心海，违和感一下让天闲镇定了下来。
如果是古代的神灵，那么她的存在必然需要合适的神域才行，这个地方虽然有点奇怪，但却没有神域那种特有的压力，不像是神域充斥的领域，对方不在神域中，怎么可能是古神？
“你似乎有些怀疑？”
天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个怀疑说出口，对方似乎很友善，但谁也不知道这种友善的底线是什么，如果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下一刻变成盘中餐也不为怪。
“我……我只是有些震惊，人类……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古神了。”
那面孔游动起来，围绕着天闲，这个景象说实话真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天闲强自镇定，不去追随那两道视线。
“古神……这样说的话一定已经过去了许多岁月，能为我讲一下现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片土地了，就在这深海中，永无止境的看守着封印。”
天闲思索了好半天，总算理出了一些头绪，就从诸神之战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现在人类大陆的一些近况。
这段时间消化支配者的记忆，天闲倒是也算得上是古神历史的百科全书了，在加上这几千年人类历史的记录，说起这些故事倒是条条是道，讲的严谨可信。
几千年的历史，天闲摘一些紧要的来说，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全部讲完了。
女人似乎有些惊讶，这种表情忠实的呈现在她的脸上，让天闲甚至以为这的确是一个真实的女人，当然如果这张面孔再小一点的话就更加真实可信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女人叹息着，似乎在为同族的历史感到遗憾，“没想到只是短短的时间，他们居然已经毁掉了这个世界，当初就不应该任凭祸患横流，到头来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女人的表情暗淡下去，海水中那点光芒也同样微弱了很多。
“这么说，现在是人类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主宰了这个世界。”
天闲在这句话里听到了极为复杂的感情。
“是，现在……这片土地叫做人类大陆。”
“没想到当初弱小的种族，现在却取代了我们，成为了这里的主人。”女人摇着头，天闲这时发现她居然有海蛇般的长发。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和你的人类同伴打开了封印。”女人忽然问。
“我并没有打开封印！”天闲第一时间飞快的为自己辩护，“我只是被抓来做苦力的，我需要那个人类的情报去救我妹妹，这才被他使唤来帮忙的！”
“这么说，想要打开封印的是那个先进入封印的人类？”
天闲立刻捣蒜机似的点头，“没错！”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天闲一下就尴尬了……现在手里还抱着那块古神的骨头，也就是血宗第一时间从封印里拿走的那一块。
“这个……是他丢给我的。”天闲哭的心都有了——这个女人既然说是守护者，那么对于破坏封印的人自然是怀有敌意的，如果认定自己是那个破坏封印的人，恐怕……
“我不拿着的话……”
“他就不会将你妹妹的消息告诉你。”那女人居然替天闲说了下半句话。
天闲一愣，女人却微微一笑，“外面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知道……那你还问的那么疑惑？
“只是已经很久没人与我说话了，我想多说说话。”女人咯咯笑了笑，再次绕着天闲缓缓移动，好似闲庭信步。
“我在这里守护那座封印，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从人类所说的诸神时代的某一刻开始，持续到现在人类主宰的时代，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守护了封印多久，我的肉体衰老消亡，但我的精神依旧守护着这里，那个狂徒的肉体也渐渐腐朽，但他的精神也依旧没有毁灭……”
女人的声音轻如一缕烟尘，却震撼的天闲说不出话。
古神的肉体衰老消亡，那到底需要多久的时光？
诸神时代一共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代神灵而已，自然衰老消亡的话，那恐怕这个女人已经在这里苦守了上万年的时光。
“我们就这样互相困守着对方，我甚至以为时光会就此静止，永远的持续下去，没想到有一天人类会打破这种寂静，真的没想到……”
听出对方话中的伤感和无奈，天闲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是守卫的话，也不用一直身体腐朽在这！”
女人笑了，这笑容真的有些美丽。
“我是他的看守者，同样他也是我的看守者，我们被罚在这里，永久的对视，互相封印着对方，永远……直到这个世界毁灭。”
天闲愕然。
“外面的那些小家伙儿，是我的分身，可以去他那里了解他的情况，随着时光流逝，他渐渐腐朽而没了声音，但我们的精神依旧相连，如今他脱离了封印，我也随之醒来，只是我的封印并未打开，我无法离开这里。”
天闲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眼前这张女人的面孔也一瞬间变得恐怖无比起来。
那个古神的骸骨破开了封印，如果冲到地面上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古神看起来似乎也是想要破开封印！
一个还应付不过来，如果两个古神的亡灵冲上人类大陆，那么这片土地恐怕转眼就要化为地狱。
“你在害怕。”女人忽然贴近了天闲，那张面孔急速在天闲眼前放大。
但她在几乎贴到天闲身上时停住了，天闲的荒尘大剑就横在身前。
“这把剑……”女人望着荒尘大剑，若有所思，“难怪你能这样轻松的来到这里，你似乎得到了一些帮助。”
天闲的呼吸开始加重，如果眼前这个古神也想破开封印的话，那么情况简直糟糕到没有更加糟糕的地步了。
刚刚还以为终于脱离了那个古神的追击，谁想到转眼就落到了另一个古神的嘴巴上。
“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女人忽然轻轻说。
“什么，你说什么？”天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人长长叹息，“我说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去那片已经不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更不想让自己这样可怖的模样再侵染那片土地。”
“你……”
“我的身体已经腐朽，只剩下精神被捆缚在这里，他也是一样，只是他已经疯狂，就算是腐朽的身躯也要重新活动起来，无数的时光还是没有磨灭他心中的疯狂……”
天闲忽然觉得，这女人说起“他”的时候，声音竟然似乎有着些许特别的温柔。
“不过……”女人还是叹息，“岁月终究还是改变了他，或者说他自己将自己逼迫到完全疯狂的地步，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这是他的身体。”女人的目光落到天闲手中那块骨头上。
天闲顿感那目光刺目无比。
“也好，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女人的声音忽然充满了异样的希望，“这无尽的岁月，或许终于可以落幕了。”
说着，女人的面孔缓缓后退，“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女人缓缓远去了，她头上吊着的光芒也随之远去，天闲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整个世界中，只有那女人是唯一的亮光，天闲定了定神，还是跟了过去。
让天闲奇怪的是，女人在前面引路，自己就跟在她后面十几米的地方，可是却没有察觉到她除了面孔之外的身体。
难道真的只是一种精神的幻象？
天闲也不知道跟那个女人在海里游了多久，感觉似乎已经横跨了整个太平洋之后，女人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周围的海水依旧一片漆黑，并不觉得冰冷，也没有压力，女人的面孔笼罩在一片光晕中。
一切都没有改变，天闲打量四周，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这里……”
天闲刚想发问，忽然间脚下一顿，居然踩到了实物。
到海底了？
天闲惊讶之下看向脚下，并蹭了蹭脚面，但脚下传来的却是坚硬无比的触觉。
“虽然我已经腐朽，但你不要这样对待我的身体。”
天闲看清脚下的东西，心中一毛。
那是森森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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