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决战望海崖(二十五) 挑拨离间
杨海一路上意气风发地向望海崖狂奔而去，与他的开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是此刻曼托菲尔德家族的气氛。这一次失败对于曼托菲尔德家族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财力和物力上的损失都是小事，但是这一战对于信心的影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
为了寻觅对策，曼托菲尔德家族召集智囊与幕僚进行商议。
八角猫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通讯器，上面不断地发来信息——这些都是网络游戏当中的情报。
看着POSEIDON肆无忌惮地透露着自己的行踪，做为老对手的八角猫就算猜不到POSEIDON的全部对策，但是也至少能够明白杨海这个时候的部分想法。八角猫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想放任对手这样肆无忌惮地给秘龙血卫压力，如果不限制POSEIDON的发挥，任由这个恐怖的家伙放手折腾，谁知道最后他能干出来什么事情？
可是八角猫此刻深感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此刻的自己已经是一尊泥塑菩萨，还是先想办法捱过眼前这一关吧。
他突然想起一个多月之前，自己带着ANDE去DARK公会争取迷蒙深渊的通行证的时候，POSEIDON对他说的一句话：“教授的确是勇气可嘉，明明不是游戏界的人，也敢和DARK作对，还一脚踩进了曼托菲尔德家族的盘子里，佩服佩服。”
当时八角猫人在屋檐下，通行证的事情有求于DARK，不得不低头，他也没把POSEIDON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自己的老对头不过是找机会嘲讽自己几句而已，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八角猫不由得苦笑起来。很显然，POSEIDON并不是无聊到非要占那么一丁点口头便宜的人，大概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预言自己给曼托菲尔德家族打工，早晚没有好下场吧。
八角猫能够察觉到周围投来的不善的目光，他表面上依旧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苦涩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天的场面绝对不好过，家族的事情太过于复杂，除了JACK和克里斯蒂娜之外，其他那些曾经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曼托菲尔德家族的人，有几个是真的信任自己的……八角猫都没有信心说出哪怕一个。
看今天这个三堂会审的架势……说不定CENTURY公会就要变天了呢。
族长布茨带着几个亲信走入了房间，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空荡荡的会议室立刻就变得安静下来。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不愿意当今天引出话题的出头鸟。布茨族长虽然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是今天能够坐在这个会议室里面的人，要么就是曼托菲尔德家族的内部成员，要么就是在这个家族混了很久的智囊和幕僚，一个个都是深谙自保之道，都很明白这个大家族温情脉脉的面纱下面隐藏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嘴脸。他们都不止一次地借用这副嘴脸来排除异己，打击敌人，争权夺利，当然不会被布茨族长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神色蒙蔽。
布茨似乎是无法容忍铅做的空气，咳嗽了两声，道：“这一次，我们又输给了DARK。”
虽然布茨用的是陈述句，但是句子当中的又字精准地表达出了此刻族长的情绪。
布茨看着依然沉默的众人，稍微缓了缓呼吸：“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讨论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我们要总结一下输掉的原因，第二件事情，就是讨论一下日后的对策，CENTURY公会的发展方向。”
布茨说得非常隐晦，但是八角猫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这一次失败找一个替罪羊；第二件事情，就是商量一下该怎么重新分配权力。
八角猫能够感觉到周围人投射来的炽热的目光，他很清楚，这个家族里面有太多的人不想让他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在这一刻，一直心如止水的八角猫没来由得感到愤怒——如果POSEIDON在DARK受到的也是这样的待遇，那么自己就一定会输给他吗？但是他非常清楚，多余的情绪对于解决事情没有任何帮助，所以八角猫没有继续愤怒下去，而是继续闭目养神。
“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布茨说道。
JACK非常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叔父并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如果大家都不说话，到时候叔父点名，恐怕还是要点到教授的头上。和八角猫相处了数月的时间，JACK对于教授的钦佩无比，他非常肯定八角猫是最适合CENTURY的那个IEC，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来和POSEIDON对位的话，恐怕早就被POSEIDON给打爆了。
与其看着教授倒霉，不如先把火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JACK开口道：“这一次，我们其实是稳操胜券的，只是POSEIDON太厉害了，所以我们才会失败。”
JACK说的是实话，但是他说的是大部分人不想听到的实话，因此得到了无数不屑的目光。
布茨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不能表态，或者心中另有想法，所以沉默不语。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反驳JACK：“真的是POSEIDON太厉害吗？我看是这一次我们在策划的时候大局观出现了问题才是真的。如果我们只是借助DARK商会的漏洞，拖住他们两天，就能够稳稳当当地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可惜我们贪功冒进，企图一下子覆灭DARK商会，才会追得太深，被人家得到了反攻倒算的机会。”
JACK怒道：“有覆灭DARK商会的大好机会当然要把握住，难道对敌人还手下留情？”
“所以我才说是大局观出现了问题。”刚才反驳JACK的那个智囊团成员面不改色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机会，POSEIDON有能力解决我们，可是有人没能看到这一点，制定计划的时候妄图毕其功于一役，最后才落得惨淡收场。为什么不能打稳一点？”
打稳一点？JACK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战场的局面瞬息万变，如果有8成以上的机会还不敢赌，那还出来做什么事情、混什么社会？干脆躲在妈妈的怀里吃奶算了。JACK强忍着没把这句嘲讽说出口，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八角猫一败涂地，这个时候JACK言辞再锋锐，也是徒逞口舌之利罢了。
更让JACK感到无力的是，虽然他主动跳了出来，但是今天显然大部分人把八角猫当成是主要的目标，火力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半点分散——根本就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就是啊，不能你以为很有胜算就是很有胜算吧？”
“这一次我们并不输输给了DARK，完全就是输在了自己的手上的。”
“我们被外界的夸奖给夸得头脑发热了，这种骄傲主义可是要不得的啊。”
有人带头开炮，各种风凉话全都涌了上来，八角猫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他从来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具有自我批评精神的人，他们口中所说的“我们”恐怕指的就是自己吧？
在一片纷杂的讨伐声中，布茨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一直沉默着的八角猫，说道：“教授，您也说一说吧？”
八角猫抬起头，直视着布茨的眼神，八角猫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他都已经是成了精的人了，在权力斗争当中保全实力，赖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不肯退下来，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八角猫也知道自己的脸皮绝不算薄，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当然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他知道布茨在等待着什么，只要此刻，自己说几句软话，宣誓效忠曼托菲尔德家族，布茨族长不可能看不到自己的价值，真的派那些狗屁不是的家伙取代自己担任IEC，自己安然度过难关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然而，在这一刻，八角猫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那些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曾经的八角猫，对项羽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人人都说项羽勇绝天下，然而真正的勇敢，是敢于面对失败的勇敢，就好像勾践那样，忍辱负重十八年，终于大仇得报，成为一代霸主。
他这么多年，就是信奉勾践主义这么过来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说一句软话会这么艰难。
八角猫有些悲哀地想着，看来今天真的是很难过这一关了——为什么我就是不想低头呢？
可是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低声地怒吼着，低沉、微弱，可是却又如同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为什么要低头？
为什么要认输？
难道游戏结束了吗？难道POSEIDON可以完成的惊天逆转，我就不能完成吗？
凭什么！
我把POSEIDON逼进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我在DARK商会遮天蔽日的阴影下开辟出了雷云城做为秘龙血卫的据点！
我凭借着一己之力拯救了奄奄一息的CENTURY公会！
我把POSEIDON牢牢地按在IGP榜单上翻身不能！
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输了他一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谁没有输过？现在秘龙血卫还领先了龙族守护者5000的IGP呢！
再说这场战争又没有结束！
一个真正的玩家，绝不会在游戏没有结束的时刻就放弃比赛，现在就要让我承认自己的失败？
你们做梦去吧！
八角猫心里苦笑着，今天看起来很难过得了这一关了。诺天王说，游戏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然而他并不后悔，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着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所以在布茨意味深长的目光当中，八角猫冷笑着说：“族长，我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这一次我们是非战之败，POSEIDON能够在最后一刻入侵中央网域成功，谁都无法预料到这一点。如果这就叫做大局观很差的话，那么请在座自以为大局观很好的人举起手来。”
没人能够预料到一个败军之将的口气是如此强硬，布茨也非常吃惊。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我会绕圈子，可是这个时候我不想绕圈子。”八角猫锋利的眼神扫视着全场：“我可以把话放在这里，我与曼托菲尔德家族的合同到10月份才结束，签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的，任用权掌握在家族的手里。如果你们有人想要做在我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你们可以尝试着去说服族长，如果布茨先生也认为我的确不适合担任CENTURY的IEC，那么我甘愿让贤。但是请允许我提醒兴奋不已的诸位，我很差的大局观此刻正在提醒我， POSEIDON已经准备开始进行全面反攻了，我很期待我的下一任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八角猫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八角猫牢牢地把持着CENTURY公会，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八角猫人老成精，并不是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点混浊，然而他更不可能放任CENTURY公会变成一滩泥浆，因此八角猫让很多人断了财路。他们策划着掀翻八角猫，但是并没有想过IEC这个位置该如何善后。此刻CENTURY公会的IEC是一个烫手山芋，有的人不愿意碰，有的人饿得狠了想要碰，布茨也不会允许他乱来，IEC这个位置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时候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跳出来，信心满满地说一句：“我来对抗POSEIDON。”
八角猫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布茨留下一个很坏的印象——恃才傲物。再说得难听一点，他现在的做法和养寇自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做法迥异，但是性质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反正现在能够对抗POSEIDON的IEC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敢不敢把我从IEC的位置上撵下来，你们看着办吧！
果不其然，布茨的脸色微微变幻。
“教授，您不必这么大的怒气，输给DARK，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大家提出建议，也是为了家族大计着想嘛，并不是要针对谁。”会议室里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八角猫顿时愕然，他认得这个发言的人，名字叫做贝尔，是曼托菲尔德家族幕僚团的成员之一。八角猫之所以对此人有印象，是因为JACK特别叮嘱过，让他小心此人，因为这个贝尔虽然没有正经的本事，但是搞政治斗争却是“经验丰富”、“战绩彪炳”，这样的小人最是麻烦。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样敏感的时刻，以这个家伙的性子，肯定是能躲就躲，今天怎么会突然开口？
在八角猫看来，贝尔这种人简直就是废物中的极品，2B中的战斗B，他是从来都不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人，动动小手指头就按死了。
贝尔一开口就让八角猫的心头一跳，随后只听贝尔说道：“教授，在这件事情上，您的做法的确是欠考虑了。”
“哦，您有何高见？”八角猫有些轻蔑地问。
“虽然您的确在曼托菲尔德家族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但是您还是应该意识到，您和POSEIDON是存在着实力上的明显差距的，这一点您不否认吧？”贝尔耸了耸肩：“既然如此，您就不应该贪功冒进的啊，刚才大家的批评也不是全无道理。在这一点上，就算您不是大局观欠缺，也肯定是一时间头脑发热了。”
“什么叫我和POSEIDON之间的实力有明显差距？难道雷云城是假的？难道IGP榜单上的成绩是假的？难道我已经输给他了？难道我们现在毫无胜利的希望了？”八角猫严厉地问。
“不是说这个，就拿IEC层面上的事情来说吧。”贝尔的眼神突然深邃了起来：“您与POSEIDON，现在都已经是闻名世界的顶级IEC了，但是八角猫先生应该知道当年DARK的情况吧？DARK在游戏界的名声烂得发臭，里面人渣成堆，名誉可比CENTURY公会差多了。但是现在呢？POSEIDON和您都是IEC，DARK公会现在已经被全世界称赞为最有潜力的大公会，可是CENTURY的名声却还是原来那样，被称为世家的走狗。这不正是说明了您和POSEIDON之间实力的差距吗？我们只有虚心地看清对手的优势才能制定出最合理的计划呀，如果对于强大的敌人视而不见，那么今天的失败早晚还会再来一次。”
八角猫的心脏差点骤停，他知道贝尔那个家伙的水平，这些话绝对不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这些言语无比阴损，不但了无痕迹地挑拨了他和族长布茨渐渐紧张的关系，而且还在暗指他在利用曼托菲尔德家族牟利。
这些言辞句句诛心，八角猫反应敏锐，可是一时之间竟然穷于应付。
刹那之间，八角猫的心中就隐约有了猜测，苦笑起来。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以一个IEC的全面性来说，八角猫的确不是杨海的对手，八角猫擅场博弈，但是杨海除了博弈不输给他之外，其它的方面也样样精通。八角猫被说得沉默不语，但是贝尔显然还没有说完。
“而且，我觉得呢，八角猫教授有的时候，是不是显得有些独断专行呢？”
八角猫强打精神，用鼻子回答了贝尔的话。
“恕我直言，教授，我非常钦佩您的专业水平，但是有的时候，您也应该想想那句老话，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在座的诸位，我想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够给您提供帮助，并且向您表达过这样的意愿，但是您全都拒绝了。是的，CENTURY公会的形势在渐渐好转，但是一言堂总是会出现决策失误，就算是POSEIDON在DARK公会搞一言堂，不是也险些被您战胜了吗？想要避免决策失误，集思广益是必不可少的。大家提起CENTURY公会，以前都会想到曼托菲尔德家族，现在却只会想到教授您了，”贝尔的余光瞥到布茨族长的眉毛微微抬了起来，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我就觉得这样早晚会出大问题，但是教授您依然不接受同僚们的帮助，我们也是非常无奈啊。大家并不是责怪你，教授你的实力很强，大家甘愿辅佐你，以你为主，但是你也要给大家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POSEIDON，你真是高明，又是一个让我无话可说的挑拨。八角猫惨笑着摇头，冷眼凝视着贝尔，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而且，教授，您今天对族长说的话，也让我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贝尔耸了耸肩，彻底撕破了脸皮：“您刚才完全就是摆明了态度——只有我才能对抗POSEIDON，族长你要是不用我，就等着CENTURY公会失败吧。这一次您和POSEIDON之间的战争，请容许我说一句诛心之言，这一次您和POSEIDON之间的战争虽然失败了，并且为家族树敌无数，但是完全展示出了您高超的IEC水准，全世界都知道您是有资格和POSEIDON老大对抗的世界级IEC，如果最后，秘龙血卫输了，就好像您所说的那样，原因并不是您太弱，而是POSEIDON太强，您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得罪的那些敌人，家族所花费的那些资源，却要由家族来买帐，这对于曼托菲尔德家族来说，并不公平。”
会议室里面异常安静，只能听到十几个人的呼吸声。
八角猫已经懒得辩解了，离间计之所以狠毒，就是因为哪怕布茨知道贝尔是在挑拨离间，但是还是会中计疏远他。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气急败坏，企图打击报复，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板着脸，沉默不语。
“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布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当场作出决定。
众人陆续离场，八角猫还是像那天离开巴黎法院一样，率先走了出去。虽然族长还没有下达决定，但是让布茨这么一搅局，八角猫已经明白，就算是最乐观的结果，自己在CENTURY公会的话语权也会被人分走很大一部分。
如果是最悲观的结果呢？
八角猫实在不愿意去想那种可能性。
就在八角猫无比煎熬的这两个小时里面，杨海已经在网络游戏当中一路杀到了望海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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