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惊见尸身
卫信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上下都透着惊恐。
他不肯死心,一遍遍的在斜阳最初呆过的地方翻检着尸体。
一具,不是。
两具,亦不是。
他一双白玉般的手指上如今全是鲜血,不知道究竟是那些尸体上的,还是他磨破的指肚上的。
他越翻心越凉,眼中满是焦躁不安。
他不敢想象当晋王知道展斜阳不见时会怎样。
他的眼前蒙着一层血雾,那是之前斩杀敌军时溅到的血水,此时已经有些干涸,黏住了他纤长的睫毛。
卫信紧紧咬着下唇,一遍遍的翻检着尸体,他不信斜阳会失踪。
可是战场这么乱,有多少尸身已经被人马践踏的面目全非,别说是身上的盔甲,有的尸身已经被踩成了泥饼。
他的手脚抖个不停,脚步虚浮。
整个战场上的人影感觉都在虚浮晃动。
他双脚发软,尤其是在看到一具银白色的盔甲下早已经被践踏成泥的尸身时,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噗通一声,卫信跌倒在地上,这尸身上穿胸而过的短剑明晃晃的插着,就像是一柄插入云霄的旗帜。,刺入卫信被血遮盖的眼睑。
卫信一下子跌倒在了这具尸身旁,他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整个嗓子都是“咚咚、咚咚”擂鼓的声音。
晋王吩咐着属下清扫战场,回身望去,熊熊火光照耀下,却看不见卫信和展斜阳的身影。
他的心头猛然一惊,凝目四望,终于在远处看到卫信倒坐在一堆死人堆里。
卫信这是受伤了吗?晋王急忙向卫信处掠去。
然而,刚一落地,映入他眼眸中的便是一身银色盔甲的肉泥。
晋王只觉得一股恶心的感觉翻涌而来,全身上下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十三岁上战场,见过比这可怕的多的尸身,从来没有多少感觉的他这一次却觉得五脏翻涌背脊发寒。
这寒意自每一个毛孔间渗出,他竟然在这九月时节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卫信抬眸望向站在眼前的高大身影,使劲张开双眼,又用手揉了揉被血糊住的睫毛,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晋王强忍着不适低头又看了一眼那身银白盔甲,许久,声音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来一般的森寒:“你把斜阳弄哪里去了?”
卫信在这冻彻心骨的问话中缓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
他像是拼了命般的狂吐,直吐得胆汁都冒了出来。
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晋王就那般冷冷的注视着他,那种眼神宛若刀子一般割在卫信的每一寸肌肤上。
“你把斜阳弄哪里去了?”晋王又问。这一次的声音比之之前更加寒凉。
晋王转头不再去看卫信身旁那具尸身,若那还能称之为尸身的话。
“我,我不知道。”卫信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堂堂一个北燕的君主居然就在这样的死人堆中哭了出来。
他,把斜阳弄哪里去了?
他,把王爷的斜阳弄哪里去了?
他不知道。不想知道。
卫信转身去看身旁的银色铠甲,他的手伸了过去,自那具尸身上捧起一块被踏碎的铠甲。
晋王仰头深呼吸了一下,冷哼一声道:“我不信!”
便转身大踏步的走开。
他每踏出一步,卫信的心都一颤,他感觉晋王的脚步就踏在他的心尖上,每一下踏的他生疼,那沉重的步伐犹如千金压在他心中,让他喘不过气来。
晋王转身后只走出了三步,突然身子一晃,抬手抚上心头,一口血水喷出老远。
卫信正在伤心的瞧着他,突然被晋王喷出的血水吓了一跳,忙纵身跃起想要上前去扶他,却被晋王一把推开。
晋王努力压制着翻涌的内腹,周身内力却突然不受控制乱窜起来。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来,在卫信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一跤跌倒在地。
晋王本就两日夜未曾休憩,又在这场战事上花费了诸多心血。
方才与平西王一战中,平西王又故意拿话引他,害他气血不稳。
此时突然惊见地上被踏成泥血的尸身上穿着的是银白色盔甲,更见卫信坐在一旁失魂落魄,又见卫信捡起地上银铠恸哭,哪里还有半分怀疑。
直到晋王晕倒在地,卫信才慌忙上前将他抱了起来。
一旁正在打扫战场的玄锋营将士赶来,卫信哽咽着吩咐道:“去将那具银色铠甲的尸身单独装殓。不许胡乱处置,王爷,王爷会过问。”
玄锋营这些将士是跟着晋王和卫信他们自地宫出来的,只卫信这一句话就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能够突然吐血,卫信将军恸哭失声,还有那银白色盔甲。
这三样联系起来,再加上见不到少公子的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
瞬间已经有人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常年留在中京的人里面,多数都是和晋王看着展斜阳长大的。
如今突然看到那被马匹践踏成泥的尸身,几乎没有人不动容的。
卫信紧咬着唇将晋王向城里抱去。
展逸阳正在城门外这边指挥人清扫战场,看到这情形有些紧张,忙上前问道:“晋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方才明明还看到殿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卫信脚步虚浮,紧咬着牙关许久才声音嘶哑着道:“斜阳,斜阳他——”
他只是两句话,便已经开始哽咽难言。展逸阳,却瞬间明白了什么。
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不稳,问:“在哪?他在哪?”
卫信转头向方才那边看去。展逸阳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可置信的抖着声问道:“你没有弄错?”
也等不得卫信回答,他已经纵身扑了过去。
他不信,他年少而又纯真的弟弟会出事。可是晋王都信了。
他恨恨的握紧拳头。若不是父亲和舅父他们迟迟不肯出兵,斜阳一定不会出事。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在他们眼中,只有家族利益,只有家族得失。
卫信瞧着怀中面色惨白的晋王,只觉得痛不欲生。
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晋王对他的信任。晋王临去时将斜阳交给了他,可是他却辜负了晋王的交托。
斜阳出事他也伤心痛苦,可他更伤心晋王对他的态度。
他的心凉透了,他宁可出事的是自己。至少那样可以换来晋王的一滴眼泪,也总好过此时,晋王对他的漠然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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