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货风波

　　回家后的顾小五把事情告诉了老太太和宋氏，请她们拿主意。

　　她一个小姑娘，站出去说自己收板栗别个怕是要笑话的。

　　点心铺子既然把吉利糕做主打产品，原材料的需求肯定是很大的，板栗只要是干燥的就很好储存，放个一年半载没什么问题。

　　这需求量大，牵头的人事就越多。秉着不努力不劳心劳力过完这辈子的人才不要主动揽事呢。

　　老太太首先想到的是大儿子一家，摸黑就去找了顾大山，叫父子几个这几天赶紧的多去捡点。老太太琢磨了的，这天天上山，瞒不了村里人。

　　顾家村背靠着的这片山，就是划给村里的。既是村里的山，拿山上树的果子能卖钱，你为什么不告诉村里？

　　老太太也只是私心想叫家里人能先挣几个，最多三天，她得去告诉村长，不然怕是要惹人红眼。

　　你们家本来孤儿寡母的，村里没少照应，现在有挣钱的法子了，就想把村里撇开?

　　况且人本来就是这样的，看见原本过的比你差的人过的比你好，这心就不平了。

　　次日早上，宋氏写了封信请林石头带去娘家，只说她这月份慢慢要大了，有些日子不能回，问问家里情况。

　　她父母年纪大了，弟弟跟着做学问，摘板栗定是不行的。几个姐姐家里都只是平平，若是能增些进项也能把日子过好一点。

　　再者，这是长脸的事。

　　不过宋氏留了个心眼，叫几个姐姐莫声张，摘了板栗弄整齐干净后先放到娘家，等凑齐一车了，叫她弟弟来接顾小五，直接就给送到铺子里去。

　　有这样心思的不止宋氏一个，辗转未睡的张氏半夜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赶上了给铺子开门。

　　她娘家在后山的山洼洼里，那里田地很少，当地人主要靠上山猎点东西补贴，再养些猪羊。后山人都是把猪养在床底下，人在床上睡，猪在床下哼，有条件的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和猪住一个屋啊。

　　过的苦哈哈的，比顾家村的情况差多了。可后山山大，板栗树好找的很。一斤板栗十文钱，一百斤轻轻松松就能扛过来了，那可是一两银子。

　　张氏有四个弟弟，最小的已经二十有二，因为家里穷还未娶亲。若是能乘着这波东风赚点银钱，这亲事也有着落了。

　　这些年她也想过帮衬娘家，可一开始家里钱财是婆婆掌着，到后来当家了，她一个个往外生孩子，做娘的哪有不为孩子考虑，能给娘家的实在有限。

　　眼瞅着这么好的机会，张氏匆忙的赶了一个时辰夜路更深露重的去了，半夜里把娘家人唬一跳。喝了一碗凉水，慌忙的把事情说了，又慌忙的赶回去了。

　　顾大山要带孩子去捡板栗，她得回去开铺子。

　　张家人祖孙三代十几口人连夜举着火把去摘板栗，实在是睡不着，钱箔动人心。男人上树上敲，孩子在下面捡，妇人在旁边剥，过年能不能吃到肉就看这一回了。

　　好家伙，这半天就三箩筐了，估摸着都能有两百多斤。

　　张老头就跟三个儿子商量，叫大儿子张老大先把这两百多斤板栗用独轮车推过去卖了，剩下家里人歇会接着干。

　　其实也是因为张氏没说清楚，张老头想着这板栗别人说不定就要一回，赶紧送过去，能卖了就卖了。等张老大到了顾大山家里，正好碰到回家收拾的大妮。

　　看见她大舅上门还有些惊讶：“大舅，您咋来了？我姥娘姥爷可好？”

　　张大舅是个憨的，把独轮车立在门口擦汗，不等进去就大声嚷出来了。

　　“好大妮！你娘半夜回去叫我们弄的东西，说是能卖上大钱！“

　　可巧，这正中午的时候，好些人端着碗在附近吃饭，听着这大嗓门都往这看过来了。大妮面嫩，背身把门一关，带着张大舅去找她奶。

　　顾老太太一看这阵仗什么都明白了，请张大舅在院子里先坐着，叫隔壁两个同辈邻居陪着，又使唤大妮先去把村长请过来。等村长过来，家里家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太太把大门打开又说了一遍事。

　　“昨儿个小五被马车接走大家伙都看到了，她半下午才回来。我们本想着，先送一回铺子里，收到钱之后，再请大家伙一起做，也挣点钱好过冬。正巧张大舅来了，当着大家伙的面，我直说了。因着我们家小五得了贵人的青眼，这收板栗的生意，东家给的是十文一斤。我做主，只要送过来的板栗是好的，我们按九文钱一斤收。送过来现过秤，现给钱！”

　　“丑话说在前头，这烂的湿的可不能要，吏部侍郎多大的官啊，万一出点什么事担当不起！”

　　“大妮，把你舅舅送过来的板栗验验货。”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老太太一番话挑的明明白白。

　　我是想叫上你们一起赚钱的，这不是没交易过么，怕出篓子，给官家做事，我们家担风险，一斤赚你一文钱，还得我们送货，这不过分吧？

　　老太太拿出做生意的架势，大妮也不敢马虎，叫上两个小姐妹一起挑挑拣拣挑了半篓子品相不好的，趁着叫张大舅帮忙抬筐的时候还低声嘱咐了两句。

　　几个年轻小伙子帮着上秤，一百八十斤，顾老太太拿着荷包现场就要给钱，张大舅说话了。

　　“亲家奶奶，这板栗是一早上摘的，还有露水，肯定没干透。这要是放一放发霉了，官家吃出事来追究咱可不敢。这不值当一百八十斤。”

　　“行，今儿太阳好，晒上，我先按一百五十斤的银钱给你，多退少补，叫大妮给你记上。小五呢？以后每天谁家送来的板栗，你给用笔墨记上，不认识的字问你娘。若是哪天送过去的货有啥问题，也好查验。”

　　顾小五正趴窗台上看戏呢，冷不丁听她奶这样一喊忙答应了。

　　心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村里许多人，又跟附近村里姻亲旧故的，真要收起板栗来，破损的好挑拣，这干湿没法子好辨别，喷点水重个几斤肯定有人干的。老太太直接把苗子堵死，每天笔墨记上，出了事连坐，大家还会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有个常跟二狗一起玩的小子叫朱平安，一溜烟从家里拿了两篮子板栗，跑的气喘吁吁的。

　　”奶奶，我这板栗都是好的，前些日子我还带着二狗去捡来着。“

　　照例翻检了一下，都是好的，过秤有将近二十斤。老太太把钱数好递了过去，围着的人就开始都散了往山上去。

　　”诶诶诶！你们都等会！村长，这为了钱也别把人整出事了，山里野兽多，可要使个章程出来啊！“老太太心里着急。

　　别回头谁家摘板栗摔了磕了又来扯皮，好心也成驴肝肺了。

　　村长聚集几个大家长，要是去山里最好几人同行好有个照应云云，众人都应了。

　　从这天开始，顾家人声鼎沸，每日都有人送板栗过来。翠翠也来帮忙，和大妮专负责挑拣的活，别个自己挑不放心。无人的时候两个姑娘就跟着宋氏学绣活。

　　顾小五成了账房，搬个小板凳配个靠背椅子，椅子上缺了角的砚台上搁了一支笔，旁边配着一本千字文。

　　宋氏怀小宝的时候，把顾小五送去娘家照顾，宋老秀才年纪渐长之后开了私塾，对孩童向来有耐心，把顾小五正经带在身边教了一年。

　　不会用毛笔，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顾老太太还夸写的好。在老人眼里，能识字就是能耐。

　　没几天就收了小一千斤，老太太亲自坐车去了铺子，把货交了。

　　茯苓正经做了铺子掌柜，定了十月初八的日子开业，赶在开业之前顾小五跟着舅舅送了一次货，提了提开业促销的几个小手段。茯苓细心记下，回去报给小姐们知道。

　　开业当天异常火爆，购一份吉利糕或如意糕得一根签子，凭签子可在门口抽奖箱抽奖，而且是百分百中奖，最差的奖也是一份米糕，人们口口相传，人越来越多。前来给妹妹们压阵的陆白忙找人去寻几个捕快维护现场，没多久在楼上招待贵女的陆家姐妹遇到了难题。

　　方厨娘没料到今天生意这么好，吉利糕已经来不及做了。板栗要剥壳，蒸透，捣碎才能成用，单剥壳一道程序就是费工夫的紧，准备的板栗粉已经没有了。

　　如意糕是用葡萄酱做的，这个好得一些，加快速度做还能撑的住。

　　前面柜台茯苓忙的汗都没法擦，得了消息自个只好一个个喊：“今儿个吉利糕已经卖完啦！如意糕还有！另有梅花酥、四色酥各色酥饼咧！”

　　造成轰动的十里香顾小五并不知道，这会她正对着河边一个木盆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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