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笑容
“简直是个冷静的疯子...”
突然感到气氛压抑陡增，李凡不由得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他凡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介质包围着自己和蒋天明。那是一种无色无形，充满了无穷破坏力、却又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外皮包裹着的东西。在蒋天明因情绪激动而说出最后两句话时，才猛地向着自己喷涌迸发出来，一同包入其中。也正是这时候，李凡才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李凡没法解释和形容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甚至有一种“自己仍未苏醒”的感觉。这种奇妙的幻觉只坚持了短短几秒，包裹两人周身的神奇介质，随着蒋天明转身离去而逐渐弥散。
“...情绪？”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类“同理心”的具象表现，只是蒋天明看上去并没有感受这种介质的能力。李凡觉得，这种伴着蒋天明的激动表达而来、却又随着他的沉默离开消散的东西，只能用“情绪”来描述了。
甩甩脑袋，李凡转身推门，走入了红色的门。房间里，充满科技感的十套桌椅和高清显示大屏与掉色生锈的墙壁形成了鲜明反差，就像是在旧时的苏维埃钢铁堡垒内，硬生生的放入了一套好莱坞科幻电影中的、充满神秘流线型的未来陈设。两个面对面站在显示屏前、看肢体动作似乎恨不得掐死对方的老头，以及九个二十岁多满脸写着无奈的男女，扫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李凡后，随即便漠不关心地回过头去。
“大家好，我是李凡，16岁，十号斥候，喜欢漂亮且胸大的姑娘和...”
“闭嘴！”
左边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瘦老头随口呵斥了一句，便继续扭头对着对面的矮胖老头吹胡子瞪眼：
“如果那些蓝色的光束确实是心灵之光，鲁木文明的科技序列也确实是精神文明，所有制造产物接触它们攻击时，被湮灭的缘由都是因为其无任何心灵壁障的非自然存在因素被抹去...”
“...那么！你让这些初步开发了精神海的孩子们沐浴在光束下，如果这些孩子们的心灵壁障与其不同源，那岂不是送去了一份大餐！？他们才是最反自然的造物！”
“你倒是说说！鲁木刚刚降临时我们足足有七十亿人！为什么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例能够稍微抵抗蓝色光束的例子！”
“你敢担这个责任么！！”
“以脑域开发增强为基准要素进行研究的只有中国！从脑计划衍生的斥候只有十个！如果你的理论错误，每损失一个都是对研究成果的毁灭性否定！我坚决反对在没有实际验证心灵壁障与鲁木文明的蓝色光束同源前，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矮胖老头涨红了脸，哆哆嗦嗦地吼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自然！”
“我们的存在！生命的存在！进化的方向！科技的实现！谁敢说一句我们不是自然的正确结果！”
“给定t时刻的世界状态W(t)，就等同于给定了任意t'时刻的世界状态W(t')，无论t在t'之前或是之后...小到一个孩子成才与否，大到一个国家的命运，都可以这么作解！”
“那么，按照数学归纳法式的逆推，实际上一切事物都已经在宇宙大爆炸之时决定好了！”
“能够保护受到导弹爆炸动能撞击后依然完好的宿主...心灵壁障，它在此时的出现就是必然！这就是自然！这就是...命运！”
瘦老头听到这，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几十年的科学研究都被你扔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用尚有缺陷的哲学认知论来辩证？笑话！”
“再说，就算他们真的能够抵抗鲁木的蓝色光束...你应该看过光明王这本经典小说吧？里面有一段对话——若悟性与纷乱困顿的精神相连，绝对会失去自己的辨别力！感观会因此失去控制，就像狂乱的野马被置于软弱的驭者手中！”
“再想想他们激发心灵壁障时候的模样！思维里除了混乱就是破坏欲！丝毫理智都不剩！”
“这种模样，哪怕真的能够抵抗鲁木的攻击...也无法完成斥候的任务！”
“更有可能...他们会被自己害死！”
矮胖老头沉默下来，双手死死攥着裤袋一角，低头颤抖着。
“可我们...没有时间了啊...”
“鲁木登陆器的底部延伸出来的巨大根茎昨晚正式接触到了下地幔，然后又加速了...根据第9次数据修正结果，再有177天就可以在连接全球其他登录器的同时接触地心内核了...这还是以不持续加速为前提计算下的结论...”
“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敌人所期盼的，一定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如果不拼的话...如果不尽全力的话...”
矮胖老头猛地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一滴泪珠，在错身而过时滴落在李凡脚边。
静默无语。
半晌，瘦老头似乎刚刚记起新人的出现。他抬手致意李凡走上前来，面对坐在桌椅上的九名男女，介绍道：
“这是第十名斥候，据说实验时突破了死亡临界点，比你们强得多。有机会你们可以私下测试一下，同类之间...应该死不了...”
说罢，他扭头向听完介绍后明显有点发愣的李凡说道：
“我们不知道下一位通过实验的斥候什么时候会出现，再加上你们的理解力和记忆力远远超越常人，所以统一起点的填鸭式教育不适合你们...这是资料，你可以理解为课本，得空的时候自己看看理解一下，有疑问就在课堂上问我，或者刚刚出去的那个怂胖子。”
“哦对...我叫杨雄，科学院院士。那个怂胖子叫仇自问，民科...”
瘦老头杨雄正说着，突然看到眼圈通红的胖老头仇自问又去而复返地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拎着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
“...好吧...那怂胖子其实也是个院士...”
...
6个小时的学习，让李凡觉得有些昏沉。虽然他没怎么听懂，但还是认真记下了边饮酒边讲课的两位院士，以及其他斥候所说的每一个名词、每一条理论。
“嗯...这么好的记性，真爽...听不懂还可以先记下慢慢懂...身体素质好像也提升了吧？否则这种膀胱局，我肯定得憋炸...”
正胡思乱想着，李凡突然一个激灵，伸手接下了一个冲着他脑袋飞来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张揉成团的纸条。
“小学的把戏真是无论在哪个课堂都通用啊...”
打开纸条，上面是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六号斥候，彭越，22岁，坐在你右边。同道，我也很喜欢大胸妹，比如三号斥候那样。”除了这些文字，还画了一个指向李凡左前方的箭头。
李凡朝右方看了一眼，一个梳着背头，满脸痞相的英俊青年，正龇牙咧嘴地向他摆口型。夸张的动作不停指向李凡的左前方，似乎是要他往那边看。
联想到纸条上写的内容，李凡会心一笑，正准备扭头，却突然感到一阵好像即将爆发的情绪出现在了那个方向。旋即一把椅子飞速而来，擦着他的鼻尖，砸向满脸充斥着莫名幸福感的彭越。
“咣！”
“啊！”
李凡再也没敢继续扭头。他顾不得被擦伤的鼻尖，一头扑在了桌子上，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那样，用手把脸埋了起来。感受着一股爆发的情绪和另一股莫名其妙开心的情绪在自己右边绽放，伴随着阵阵惨叫和手起凳落的声音，忍不住偷偷露出一抹笑容。
这也是他六个月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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