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是他

　　那道声音传出之后，季瑀好似被下了一道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这时，季瑀头顶的那篇星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就像人的呼吸一样有频率的闪动。季瑀看着那颗紫微星在闪灭的速度越来越快，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一块抹布般被人狠狠攒住，然后松开。他现在甚至能够听到血液在流经耳朵附近的血管时所发出的“簌簌”的流动声。

　　在那颗紫微星飞速闪灭了三百六十轮之后迸发出一道深紫色的煌煌天光投向季瑀。而季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道光淹没。

　　当季瑀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空无之中，脚下，却是那天画师所画的那片大海。只不过，这一次，大海里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他向深海中凝视的时候，隐约看见黑暗中端坐着四个巨大的身影，其中三个将一个人影团团围住，而中间那个则是双手高举，似乎想要推动什么，也像是在挣脱，求救。当季瑀想要仔细再看的时候，幻境已然消失，他又回到了那片星空之下。不同的是，那尊巨大的青铜莲台上坐着的几人看向他时都面色凝重，又带着一丝戒备。

　　红袍男子率先发难，抬起那只撑着自己大腿的右臂。季瑀只见男子的右手心中升腾起点点火光，随后，那些火光聚拢，又凝成一只闪动翅膀的小鸟。

　　“去。”

　　在红袍男子挥下右手的同时，小鸟只是轻轻闪动翅膀，便如一道红色流星一般向季瑀冲来。

　　这时，只见季瑀的胸口处发出一道灰黑色的光环，迅速向周围蔓延开来。不过片刻功夫，整片星空便黯淡一片。于此同时，被灰黑光芒扫过的地方，时间似乎是被定格了一般。季瑀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只小鸟抬起的双翅以及红袍男子脸上的凝重。就像是在韩府一般。

　　不知何时，一道叹息声回荡在星空之中。灰黑色如潮水一般褪去，那只小鸟冰消雪融，化成点点火光之后消失。而那红袍男子面露惊异之色。

　　这时，只见光柱内的身影大手一挥，满天星斗绽放出极为耀眼的色彩。光照在季瑀身上时，他感觉自己无可遁形。低头看去甚至能看到自己体内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的血管筋脉。

　　“不是他。”浩大的声音响彻在正片星空下，光芒消散，而那片星空此时就如同大海上突然吹起一阵狂风，随即卷起阵阵浪潮。

　　“羽客。”红袍男子坐直身子看向光柱内的那道身影。

　　“但此子与我沧浪有缘，暂且留下。”光柱内的那道身影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那又当如何处置？“红袍男子有些不满道。

　　“在后辈面前折了面皮倒开始向羽流讨道理，晏清，你好大的胆。”黑袍年轻人讥笑。

　　“难道不是你陆留渊搞的鬼？”红衣男子反讽。

　　“羽客座下，慎言！”白袍女子冷冷道。

　　“呀，你门下韩盈昃带来的人我堂堂希夷就说不得了是吧。”红袍男子起身指着女子怒道。

　　“同门何必相争？掌教羽客自有定夺。”青衣文士面色肃穆对光柱拱了拱手。

　　红衣男子听了此言后才慢慢座下，却还是嘟囔道：”就他娘的会和稀泥。一个泼妇，一个腐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什么？”白袍女子冷言，黑袍年轻人则把手放到腰间剑柄。

　　“住嘴！”光柱内传来一声怒喝。季瑀直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而群星此时都黯淡了一些。四人方才罢休，齐齐地向光柱拱了拱手。

　　“此子暂且下方到外门留待观察，待龙门大会后再做安排。你们几个，下去吧。”

　　四人面面相觑，皆是对羽客的话一头雾水，但还是不好说什么，只得行了一礼之后纷纷腾空飞向星空，消失不见了。季瑀顿感压力一轻，当时便趴在地上，背后冷汗直流，渗透衣衫。

　　光柱内人则只是默默地看着季瑀，许久之后才叹道。

　　“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既已上山，便是有缘。此后的路，还是得你自己去走。余生祸福，便由己顾。”声音渐渐模糊，而那光柱内的身影也慢慢消失。没过一会，一阵柔和的风便卷着季瑀飞向星空。

　　当季瑀伸手触摸到那片星空之时，入手冰冷如山泉。很快，季瑀便如同跳入海中一般，淹没在星光里。

　　季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便是云海片片，恍若仙境。唯有自己面前的那座大殿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

　　没一会儿，季瑀便听见一阵破空声从他身后传来。只见一名御剑修士贴着云海急急掠来，在身后留下一道好看的轨迹。不过片刻，那名修士便稳稳的停在季瑀面前。不是季瑀在山脚遇见的洛轻尘又是谁？

　　“怎么样？“洛轻尘笑问。

　　季瑀此时倒像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一样耸了耸肩道。

　　“不算好，也不算坏。总之，没白来。”

　　“人心里总要留点念头。”洛轻尘拍了拍季瑀的肩膀。

　　“不切实际的念头，想了也没用。”季瑀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用双手支起脑袋，看着远方的云层上，太阳高悬。云层好似变成了一片金色海洋。

　　“还是得想想，人这辈子，总会遇见点惊喜。”

　　“省省吧，谁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季瑀面无表情地拂去那只好看的手。

　　“人呐，总还是要有点念想的是不。与其说庸庸碌碌一辈子，最后七老八十，那一天，老天看不过眼，把他命给收走了。到了阎罗殿的时候跟阎王爷唠嗑说什么？就说老头子这一辈子就光顾着吃喝拉撒睡，天亮干活，天黑就回炕上搂着婆娘。劳苦一辈子，没犯啥过错，还望大王开恩，给这小老头个好胎去投。阎王听了这些话估计都要皱眉头。“

　　“你说，大小姐日后假如到了阎王爷那里会说什么？“季瑀没由来的说了这一句。洛轻尘愣了愣后笑道。

　　“师妹啊，估计上辈子干了什么拯救苍生的好事，积了泼天的功德，这才投了个仙胎。她大小便被韩牧野送到沧浪，入山即点金，两年识微，五年浣星，十年镇寰。她的路走的比我们都要远，远到你不论站在哪座山上面都看不到她的背影。“

　　季瑀闭眼扶着额头。他现在头疼的很。但洛轻尘还是叽叽喳喳地说道。

　　“其实啊，我比师妹早来几年。小的时候，我在我们家乡那边被别人称作天才，神童。那时的我，每天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别人在那么一吹，能给我吹到天上。可是当我到了沧浪后才知道我的资质也就勉强能算个中上水平。不说韩师妹这种天生仙资，在这沧浪不说有百八十个，二十个总还是数的来的。你说我一大老爷们，落差能有多大？”

　　洛轻尘看了季瑀一眼后继续道。

　　“其实啊，龙门大会也挺好的。那些个高官贵宦总喜欢把自己的子女，亲信啊送到这里。不是有句话吗，良田十亩不如旧书满屋，乌冠坐轿不胜寒山辟谷。做官的，总有一股世俗的小家子气，哪有仙人舒服？哪怕当不了仙人，过来沾沾仙气，给自己镀一层金边。下了山也自有名士夹道相拥，哪怕是当不成仙人。如果做了官，那更是平步青云。为啥？这叫资历，叫根脚。哎，你往哪走啊？“

　　“师兄。”季瑀走到悬崖边，半只左脚越出地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洛轻尘。洛轻尘咽了口口水。

　　“那啥，师弟有话好好说哈，别想不开。”

　　“我想去龙门大会。”

　　“嗨，师弟想开了就好，想必是师兄这番大道理入了你耳。那可不嘛，师兄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儿看的比谁都清。哎，师弟你别冲动...“

　　季瑀此时左脚抬起作势要跳，洛轻尘赶忙大袖一挥，便有一阵清风把季瑀捞了过去。

　　“师弟，别想不开，师兄知道你资质差，出身不好，有点自卑，这不跟你想辙的嘛。不要急，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咱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咋能说死就死，白给别人说笑话。”

　　季瑀痛苦的捂住耳朵，用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说道。

　　“师兄，我想下去，可以吗？”

　　“嗨，妥。”说罢洛轻尘便驾驭飞剑，载着一脸痛苦的季瑀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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