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炼一途

　　辛寒的土坟封土离地只有十寸高，安玉亲自一捧土一捧土堆砌而成。

　　最简单的竖穴土坑，没有棺椁，甚至连一件干净的当做寿衣的服饰都没有。

　　三人挖出一个足够两人平躺的坑洞，然后将辛寒放在一侧掩埋，另一侧则是空着。

　　至于封土只有十寸而不是一米以上尖尖的坟头，安玉有自己的想法。

　　“等我归天之后，你俩将我同你们姨夫合葬于此即可，今日封土不必回填太高，省的以后你们挖开要多费力气。”安玉面如土灰，细腻白嫩的玉手抓起一捧土，化开的白雪早就将黄土混成了泥，而她一袭罗裙则沾满了泥土。

　　“姨娘……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胡说！”小钟玥擦了一把眼泪，俏丽的脸蛋立即被泥土染花了一片。

　　安玉苦笑一声，垂在额头盖住眼睛的一撮细发也无暇顾及。

　　辛寒已经走了，这七年来，若不是他每隔七天闯一次雪山带回雪生冰草，自己早就没了性命。

　　如今他人已经西去，续命的仙草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而自己则必然不会再有生的希望。

　　况且，安玉如今只觉得心如止境，生无可恋，活着完全失去了意义，甚至有希望一切都尽快结束的复杂念头。

　　若不是还有两个孩子，现如今她早就自刎而死，自己视若己出的两个孩子，她实在做不出撒手人寰不管不问。

　　只是，死亡是早晚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躺在这自己亲手挖出的土坑之中。

　　“我早就是个死人了，许多年前就应该是个死人。我的病没人讲的明白，数十名宫内御医均摇头叹息，声名显赫的游方神医都毫无办法，若不是你们姨夫，现如今，我应该是一堆枯骨。”

　　“姨娘，您是公主吗？为何会有御医为您诊治呢？”小钟玥对自己的姨娘一直心存神秘之感。

　　姨娘从来都是锦衣玉佩，平日里光彩照人，在这荒芜人迹的大山之中，虽是华丽异常，却总给人感觉格格不入。

　　安玉微微摇头，脸上没有任何颜色，整个人都如同没有生命的一节枯木。

　　“玥儿，我与你母亲是亲生姐妹，她大我六岁，在我八岁那年，她被嫁到了钟家，那是整个立苍国最大的商贾大家，那年她才十四岁。而那男人已是而立之年，已有妻室。”安玉回想往事，如烟如雾。“你外公是立苍国都户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大都的钱粮。至于与巨商钟家联姻的原因，我却是不太清楚，或许是为了利益吧！双方都有利可图，只是可怜了我的姐姐，被迫嫁给了金钱铜臭，就如同一件利益的牺牲品。”

　　说到这，安玉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之色。

　　“立苍国都……”小钟玥喃喃自语道。

　　“四分天下的局面已经持续了数千年，东部国都名为劳善，靠海，国民多为捕鱼为生。西部国都名为司方，是丝绸瓷器的生产大国，国人多是富有的商贾，巨富累累。北部国都名为立苍，地大物博，土地肥沃最是粮食出产盛地，我们两家便是世代生长于立苍，自祖宗家谱记载已有千年之久。而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最南侧，被称作荒脊的国都，名为南背。此处，土地不肥沃粮食不够多产，虽靠海却海水怪异鱼虾不足，地方虽大却大多为荒僻之地，以至于人口稀疏。”安玉侃侃而谈，整个人低沉的脸色依旧，毫无生机一般的惨淡。

　　第一次听姨娘诉说外面的世界，两个孩子一时间兴致浓郁，甚至连刚刚失去姨夫的心理雾霾都逐渐飘散了。

　　“姨娘，古文称山外有山国外有国，大地无穷无尽，难道整个天下便只是四大国都吗？”像所有对神秘事物趋之若鹫的孩子一样，八岁的荣皓同样充满向往与疑问。

　　安玉的精神状态奇差，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焕发神姿。

　　她强撑着心里的哀伤，用吸引他们的话题治疗失去姨夫的痛苦，至少能让他们短暂的忘记心痛。

　　“古文称天圆地方，均是无穷无尽，世界天下文明如同繁星点点数不胜数，按理说不会只是我们所知的四大国都。只是，外面世界危险重重，人的生命有限，即便是无病无灾也最多几十年光景而已，探索未知，谁会做那既无用也没有意义的事情呢！”说到这里，安玉的心沉重起来，她回答的很含蓄，有所隐瞒。心微微发疼，自己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或许就是因为生命有限，所以无数人才会冒着危险前赴后继，做那探索者，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上百年去追逐那些未知的虚无缥缈的不知到底存在与否的幻境。

　　如今想起来，安玉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冷笑，似乎在一刹那间恍然顿悟，在辛寒离世之后，她真的看透许多以往不曾理解的甚至用性命追求的东西。

　　当真是在一唯间，而顿悟冠三千。

　　她不是个善于掩饰和对知晓事情遮遮挡挡的女子，对两个孩子不坦诚令她有些愧意以至于脸色发烫，只是，她不知应当如何解答面前两个孩子的疑问，毕竟说实言未必是好事。

　　辛寒撒手人寰之前，那淡淡的却又内含苦心恳求的话依旧在耳边飘荡。

　　“答应我，你我之事便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要再说与谁听……我的愧疚太深了……没有必要再提了……”

　　想到这，安玉忍不住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我必然不会说我们的故事！

　　荣皓却是若有所思，在姨夫辛寒突然离世之后，将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

　　姨夫姨娘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雪生冰草，而如今，没有人再有那能力深入大雪山之中采摘仙药，于是，他们留在这儿的意义也就完全不存在了。

　　即便是姨娘需要仙药续命，但三人谁也不知雪生冰草究竟在哪里萌芽散叶，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能力前去采摘然后全身而去又全身而退呢！

　　强大如姨夫辛寒，也最终没有逃过剧毒蜈蚣之口。

　　何况，比黄金蜈蚣厉害的猛兽毒虫数不胜数，自己只是两只脚赶路又只会耍几下木剑的毛头小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它们厮杀争斗。

　　想到这里，小荣皓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烦闷异常。

　　难道姨夫始终不肯教自己真正的大神通就是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然后怕我接班去送死吗？

　　“皓儿，无妨！不必过多责备自己，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力所不及最正常不过。何况，我的身体早就对雪生冰草有免疫力了，食之毫无用处。我持续服用至今，也只不过不想让你姨夫失去信心感到心痛而已。”冰雪聪慧的安玉自是明白这小子心中所想，脸上的清冷终于暖了一些。

　　“真的啊！”小钟玥似乎从来都对姨娘的话深信不疑。

　　荣皓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主儿，他知道姨娘这么说是安慰自己，定是怕他觉得自己无用罢了。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荣皓咬了咬牙，有些发狠的说道：“姨娘，我要为你去找寻仙药，求您教我御剑之术。”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我和荣皓哥哥一起去为姨娘寻找雪生冰草！”小钟玥眨巴着大眼睛，一副不择目的死不罢休的样子。

　　原本一脸沉色的安玉忽而咯咯笑了起来，眉眼成两弯弯月，笑魇如花。

　　“御剑岂是那么容易的，可不是一两日就可做到。你们两个小家伙想的太容易了！再说，即便你们能御剑又能如何，遇到猛兽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你们姨夫修行二十多年，三通中期的修为，不也是……”说到这里，安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直到重新一片死灰色。

　　纤细白皙的一双玉手在十寸高的土堆上轻抚，犹如抚摸着辛寒那张英俊的面庞。

　　“三通？中期？”小荣皓诧异的念叨着，一对桃花眼闪着精光。

　　“姨娘，什么是三通啊？”小钟玥同样疑惑万分。

　　安玉轻叹一声，略微沉思之后，看了一眼辛寒的坟堆，似是下定决心敞开心扉一般，所知之事逐一娓娓道来：“具体我也不是太懂，这些也都是听师傅所说。传言，上古时期，洪水猛兽肆虐，有一高人，带领百姓治水屠兽，不懈努力下，洪水平息猛兽镇压，为了不在自己归天之后洪水猛兽再次殃国殃民，于是顿悟百年，创出修炼一途。修炼能让人功力大涨且延年益寿，摆脱生死，甚至翻云覆雨飞天遁地与天地同寿。方才所说的三通便是修炼的一个境界，修炼共分十境，依次为太初、二重、三通、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鼎、十全共十层境界，而每一层又分为前中后三期。修炼一途是逆天而为，自然会受到天惩。修行至七星境后期，便会引发三道紫雷天劫，渡劫成功之后进入八卦境。八卦境后期，引发六道赤雷天劫，渡劫成功后入九鼎境界。九鼎境后期则是引发九道金雷天劫，渡劫成功可入十全境。每一境引发的天雷逐步增强，而每一境成功渡劫后都可延长寿命功力飞升，至于具体情形我却不知，恐怕这世间也没有几人知晓。相反，若是躲不过雷劫，则数十年上百年修行前功尽弃，甚至修行者也会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小荣皓听得入迷，想不到凡人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法门，惊奇之下急问道：“如此说来，到了十全境便是成了神仙。”

　　安玉轻轻摇头：“十全境后期才是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可引发十二道彩色天雷，若是渡劫成功，便可飞升，拥有通天本事，飞天遁地不受天地约束，同时可脱离鬼界束缚，从此无拘无束于天地间，与日月同寿。”

　　“鬼界？”小钟玥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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